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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可以去见?”英国公下意识一答,而后自己就摇了摇头,“算了,老夫不想见那不肖子。”
  父子见面,他必定要跳起来骂朱骋,话里话外与朱骋划清界线。
  朱骋被割舍下了,真能老老实实一人扛下所有?
  英国公不相信。
  朱骋情急之下说出什么来,才正中徐简的下怀!
  别看徐简年轻,打小跟着徐莽读兵书,手段一套一套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坏事。
  徐简扶了英国公一把:“您替我们劝劝朱骋,事已至此、大错铸成,让他老实交代了那王内侍的下落。
  您在御书房里再磕几个头,都没有‘劝解有功’来得有用。
  您带头把那王内侍抓了,不说圣上能看在朱家前几辈为朝廷付出的份上对一家老小开恩,起码您不用背着替李汨奔走的骂名去见先帝了。
  您说呢?”
  英国公眼前一红。
  脑门子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辣得他直捂眼。
  他说个屁!
  他都这把岁数的人了,难道会信天上掉馅饼?
  徐简说得越好听、越有蛊惑力,就越不能信,否则一定被他带到沟里去。
  还开恩呢!
  他一家老小能少砍几个脑袋,就已经很……
  帕子重重抹了抹,英国公睁开黏黏糊糊的眼睛,视线所及的宫室高墙都染了一层红光,看起来与平时很不一样。
  心动啊……
  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明知是沟,还是……
  “阿骋的书房……”英国公喃喃,下一瞬,他回过神来,心中戒备重生。
  不得了啊,真就被带偏了!
  徐简这人太邪门了!
  再听他蛊惑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几句失言。
  “老夫先行一步。”英国公说完,摔着袖子大步走了。
  徐简目送他走远,又回到顺天府。
  单慎还在审问朱骋,见徐简回来,他问:“圣上怎么说?”
  徐简看了眼朱骋。
  观神态,朱骋在一遍一遍的逼问之中,已经要扛不住了。
  “圣上没说什么,”徐简看起来漫不经心,“英国公把头都磕破了,说自个儿与王内侍没关系,全是朱骋弄出来的事儿,还让我们仔细查、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是了,他让我们去朱骋的书房查,兴许会有线索。”
  “书房确实要查!”单慎道。
  起先只是意外致死,又是英国公府,他们没道理翻找书房。
  现在圣上让御林围了英国公府,他们顺天府查案,名正言顺。
  “这就走吧。”徐简故意催促单慎。
  单慎灵活,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大步往外。
  还没等两人出门去,朱骋虚得直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父亲、父亲当真那么说?”
  “不信?”徐简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朱骋,剑眉微微一抬,“这回真不是我挑拨,确有其事。
  你也真是个倒霉的,同床共枕的外室,把你卖了个底朝天。
  她算是带着目的与你一道,此举也不算离谱。
  英国公却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想到会这么急着与你割席。
  认了吧,谁叫你还有三位兄长,你父亲此举亦是断尾求生,你该理解他。
  毕竟,你也不冤枉。
  发妻是你下的毒,与王内侍的往来……”
  “是他、是他让我找那太监的!”突然间,朱骋打断了徐简的话。
  情绪激动着,只这么一句,他就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滴血了一般。
  第102章 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朱骋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他知道徐简说的都是真话。
  徐简挑拨离间时是什么口气,朱骋先前听过了。
  那种嘲弄、讽刺,明明白白就把看笑话写在了脸上,让人恨不能跳起来打他两拳头。
  但现在,徐简的脸上没有那些。
  朱骋甚至从中看出了些许同病相怜一般的怜悯。
  是的。
  徐简也是那个被亲生父亲放弃的儿子。
  因此,见他同样被放弃了,徐简原本看热闹的心态就变了。
  就是这样没错。
  朱骋与自己说着。
  徐简和单慎都转过身来看着他。
  朱骋没有回避他们的视线,一眨不眨地,嘴上道:“父亲和那断子绝孙的东西早有往来。”
  徐简沉默着,淡淡挪开了眼。
  单慎分析着朱骋突然松口的缘由。
  他素来擅长解读人心,又与徐简合作了几天,很快就琢磨过来了。
  “朱四老爷,”单慎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那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众兄弟,您总归是没救了,他们能不能有一丝机会就看您的供词了,您可想好了再说。”
  表面劝解,实则浇油。
  朱骋若是冷静时候,大抵能分辨几分。
  可他现在已经失了思考,满脑袋都是“被放弃”一词,再听单慎这劝解的话,心头怒火烧得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
  “从头至尾,我都是替父亲办事,他自己不出面了,让我替他与那太监往来,”朱骋咬着牙,道,“结果呢?
  我不得不对于氏下毒手,我唯一的女儿与我离心,我们父女都不知道吵过几回,现在她知道她母亲是中毒,她能不恨我吗?
  你们先前说她拿剪子捅婆子?我要是在外头,她恨不得拿剪子来捅我!
  那外室是王内侍安排的,儿子也不是我的。
  我能接受,我都能接受!
  谁让李汨的儿子管我叫爹呢?我朱骋也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可到头来我剩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连父亲都没有了……”
  情绪太过激动,朱骋重重捶着身下床板,又用力抓了抓发顶。
  此刻,最适合问话。
  单慎忙问道:“四老爷知道那儿子是李汨的?他生母是谁?”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够是个笑话了,”朱骋哈哈一笑,很是凄惨样子,“得了阿绽之后,我有一回喝多了跟人打起来,伤着了。
  大夫说了,男人嘛还能当个男人,但也没可能再当爹了。
  我就这么一个空壳花架子,那臭婆娘能替我生个什么儿子!
  那儿子是死太监抱回来让好好养着的,我后来问他,他说是李汨的种,生母不详。”
  “那王内侍如今在哪里?”单慎又问。
  “我不晓得,”朱骋说完,见单慎皱眉,他又补了一句,“真不晓得,我连那等私事都告诉你了,我还会替那断子绝孙的东西隐瞒?”
  单慎干巴巴笑了笑。
  骂人就骂人,朱骋怎么还把他自己骂在里头?
  想是这么想,讲当然不能讲。
  朱骋好不容易肯交代问题了,万一把他惹毛了再当个锯嘴葫芦,那就麻烦了。
  “那您原先怎么与他联系?”单慎问道。
  “前几年,他在城南樱桃胡同有间屋子,从去年年初起,他就不住那儿了,”朱骋道,“他没有吐露自己的行踪,就来了两次六果胡同。”
  “你们都沟通些什么?李汨的事情?”
  朱骋摇了摇头:“我就是个跑腿的,具体事宜,他与我父亲靠书信交流,反正看完就烧。
  我只晓得,那太监很关心朝堂变化。
  今年初,他来六果胡同露了个脸,看了孩子状况,又问了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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