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
  白珊珊被女荷官带进了女洗手间旁的休息室。同去的还有司马邢的未婚妻许妙。
  “商夫人现在是不是很紧张?”
  在简单讲述了一下游戏场内的构造后,许妙随口哦问道。
  白珊珊走在最前面,听见身后传来的柔媚嗓门儿,她脸上依然挂着标志性的人畜无害式笑容。没回头,只是站定了步子轻笑了声,回道:“正如三公子所言。我和我家先生相识整整十年,心有灵犀,当然会很有默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是么。”许妙笑,柔若无骨的右手抬起来,水蛇似的攀上白珊珊细弱柔美的小肩膀。
  被这女人一碰,白珊珊心生厌恶,想躲开又在瞬间忍住了。面上丝毫没有表露,仍旧从容自若地笑着。
  “听说,商夫人是心理师?”许妙不仅人长得美,就连说话的嗓门儿都柔美动人。她脸上带着一丝笑,侧目一瞧,女荷官已经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边儿上,手里端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条纯黑色的丝质绸带。她取过绸带拿在手里,边单手把玩,边状似毫不经意地跟白珊珊闲聊着。
  “混口饭吃而已。”白珊珊没什么语气地答。心头却一沉,暗道这个赌王之女手上的门道果然不可小觑,两个赌局的时间便将她的底给摸了一遍。
  不知是何企图。
  “商夫人已经是二十七岁的人了,但看着就跟个学生似的。”许妙道。说话的同时,展开手中的黑色绸带,对着光检查了一番,然后便慢条斯理地蒙在了白珊珊的眼睛上。又说,“真是让我羡慕。”
  白珊珊闻言,瞬间听出许妙这话是在讽刺她不及自己妩媚妖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嗓音依旧甜甜的,说:“我有时候也苦恼呢。”顿了下,眨眨眼,眼前视野霎时只剩下一片纯黑色。
  黑色绸带蒙住了她的双眼。
  白珊珊适应了一下黑暗,两秒后笑了下,想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天真无邪地问,“对了,看许小姐年纪应该不到四十,跟三公子不是二婚吧?”
  话音落地,整个休息室内的空气突的一滞。
  许妙先是愣了下,回过神后一张花容月貌霎时黑成黑了一半。眯了眯眼睛。
  边儿上的女荷官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生生憋着。低眉垂首,一副恭敬姿态。
  白珊珊嘴角不露痕迹地挑起道弧。
  讽刺谁没有女人味呢老巫婆?
  片刻,许妙皮笑肉不笑地说:“商夫人真会开玩笑。我比你还小上一岁呢。”
  “啊?”白珊珊诧异又夸张地哇了声,认真而又带着些愧疚意味地发出肺腑之言:“不好意思许小姐,完全看不出来。”
  “……”许妙另一半的脸也黑完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扣响,哐哐两声。
  许妙正窝火又无处发泄,脸色不善地转过头。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站门口,以粤语道:“准少夫人,游戏场里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许妙弯了弯唇,眼底不甚明显地闪过一丝阴狠之色,轻描淡写地一摆手,“知道了。我马上就带商夫人出来。”
  黑衣男子离去。
  “商夫人,久等了。走吧。”许妙说着,伸出两手扶住了白珊珊的胳膊,带着她往屋子外面走。
  白珊珊眼睛被蒙着,摸黑在许妙的牵引下前行。
  忽的,耳畔响起一声轻笑,紧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磁性低媚的声音。许妙弯腰贴近她耳朵,轻声道:“说句实话。白珊珊,商迟这种男人,不适合跟你这种清汤白菜在一起。”
  “……”白珊珊微挑眉。
  许妙语调里带上一丝轻蔑的调调,“男人注重肉欲胜过情爱。他跟你上床,只怕毫无趣味。”
  白珊珊没有笑意地扯了扯唇,“许小姐看上我的男人了?”
  “等商迟有命从‘尖叫时光’里活着出来再说吧。”许妙笑,“如果你们走运,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他从你手里抢过来。”
  说话同时,许妙朝身旁的一个黑衣男子递了个眼色。黑衣男子递过来一条柔软的纯黑色丝绸绳。许妙接过,将白珊珊两只纤细的手臂反剪于身后,绑上,系结。
  白珊珊皱眉,“许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别紧张,游戏规则。只是为了防止你擅自摘下蒙眼的绸带。”许妙说,“放心,我这个人很温柔,这种绸带的质地很软,不会弄伤你。”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便狠狠在白珊珊背脊处推了一把。
  她脚下不稳,踉跄两步,进了游戏场。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身后同时传来关门声和许妙意味深长的五个字:“祝二位好运。”
  “砰”一声,游戏场的大门关上了。
  白珊珊孤零零地站在狭长昏暗的走廊上。周围仿佛真空,安静至极,甚至连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黑色绸带蒙住了双眼,双手也被束缚,看不见东西,也无法使用双手。视觉的消失和行动受阻无形中便将人内心的焦灼不安无限放大。
  之前某种一直被白珊珊强行忽略无视的情绪犹如惊涛骇浪,翻涌而来,将她灭顶吞没。
  商迟在哪里?商迟在哪里?
  她嘴唇无意识地发着颤,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突的,她用力甩了甩脑袋。
  不行,要冷静。
  越慌越容易出错,越紧张越容易失误。
  要尽快冷静下来才行。
  心里翻江倒海毫无章法地思忖着,白珊珊站原地,吸气吐气接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心绪终于稍微平复几分。她定下神,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许妙的话。
  “游戏场内共十四个隔间,中间一条通道,通道左右两边各七间。左侧是1-7号隔间,右侧是8-14号。每个隔间都装有隔音玻璃和三层吸音壁,隔音效果极佳,也就是说,里面的人就算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外面的人也不会听见。”
  “通道宽4米,每个隔间的内部构造一模一样,面积大小都是9平方米,并且隔间门与隔间门的间距一致,都是3米。隔间门处都设有门槛,门槛上装红外线感应装置,你跨过门槛,即为选定该隔间,隔间门会自动开启。如果错误,你会听见走廊通道响起警报声,同时意味着工具斧下降七公分。如果正确,走廊通道会响起世界名曲《斯卡布罗集市》,听见这首歌,就意味着你找到了商迟。”
  ……
  每个隔间都有门槛。
  门槛。
  白珊珊在黑暗中挪动着脚步,试着往左侧方向靠近。突的。足尖踢到了某个突起物。
  这就是1号隔间。白珊珊在心里默念。
  每个隔间的间距是3米,正常人的每一步的步距大约是0.6米,也就是说,每走约五步就是下一个隔间。
  “……”此时眼睛形同虚设,白珊珊抿了抿唇,在脑海中飞快模拟出整个游戏场的空间布局。并将想象出的模拟隔间依次编号排列。
  之前司马邢说过,玩家a被囚禁的房间号,是由玩家a在进入游戏场后,由玩家a本人随机决定。
  那么……
  白珊珊将自己从现实的无边黑暗中抽离出去,置身于自己脑海中构建出的虚拟游戏场中,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1-14号隔间门。
  商迟,1到14,你会选择哪一个号码?
  就这样,她沉吟片刻,脑子里“嗖”的窜出来一个猜测,当即做了个深呼吸,提步朝前走去。
  ——
  游戏场内的每个隔间,都是以隔音玻璃将之与通道隔断。
  整个游戏区都没有开灯,昏沉黑暗,只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灯投落下一束幽绿色的光。
  商迟安安静静地坐在隔间内,黑眸沉沉,直勾勾盯着窗外的白珊珊。
  纯黑色的绸带蒙住了姑娘的双眼,柔弱娇小的身躯在黑暗中孤独地、缓慢地、摸索着前行。仿佛最后一个骑士,孤军作战,毫无退缩之意。黑色绸带挡住了她大半张小脸,只露出了小巧挺翘的鼻头,和粉软的唇。
  此刻,那张小小的唇抿得紧紧的,带着一腔孤勇的毅然。
  数秒后,商迟看见白珊珊默数着步子,停在了某个隔间门口。然后站定了。
  商迟抬眸看了眼隔间上的门牌数字,12。
  商迟眸色突的一深。
  三十年前的十二月,在整个内达华州都在欢庆耶稣降生之日的那一天,红灯区妓女接客的破屋里诞生了一个男婴。
  他与上帝出生在同一天,但迎接他的不是希望和祝福,而是周围人嘲笑鄙夷的目光和各色各样的流言蜚语。
  商迟从没过过生日。
  在他看来,那样罪恶、不堪的日子,没有丁点纪念意义。
  直到十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号,他的公主,那个笑起来时,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会被染上一抹草莓甜香的小姑娘,捧着个小蛋糕,为他点燃了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第46章 念念不忘
  当年高三。
  入冬了,十二月初,b市迎来了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风呼呼地吹着,雪花仿佛被扯破了的棉絮肆意飞舞在空中,四处飘落,漫无目的,整个儿一中校园的建筑、绿植、操场,都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银装素裹,
  一中的诸学子们换上了厚厚的冬季校服,蓝白色,厚棉袄厚袄裤,乍一瞧就跟扫大街的环卫叔叔环卫阿姨似的。每逢周一的升旗仪式,或是每日固定的做操时间,操场上就成了“环卫工作者的海洋”,就差人手一把扫帚了。
  对此,众学子怨声载道群鸡愤鸣。
  b市虽位于北方,却并没有冷到一入冬就离不开暖气空调的程度。由于冬季校服太丑,往些年,就有以一米六大佬为首的这么一群学生,他们不穿冬季校服,整个冬天就靠在秋季校服里塞棉袄贴暖宝宝度日。
  这种做法,艰辛是艰辛了点,但大家觉得很值得:冬季校服暖是暖和,但是丑,秋季校服里塞厚衣服,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好看。
  在丑与麻烦之间,一众少年少女们果断都选择了后者。
  但也不知今年德育处抽了什么疯,查校服查得特别严,自“即日起,请全校同学着冬季校服上学”这条通知一出,教导主任就带领着她手下的一帮学生会开始搞事了——每天一大早就气势汹汹地守在校门口,谁不穿冬季校服,谁就不准进学校。
  强权压迫下,白珊珊不堪重负,终于向德育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换上了奇丑无比的环卫阿姨同款冬季大袄子校服。
  被强行换装的一米六大佬很丧。
  到学校一瞧,她那位豪门大佬同桌哥也换了冬季校服。冷漠沉郁得跟冰山似的盛世美颜底下,是一套蓝白相间的大袄子,白珊珊心里一下就平衡舒坦多了。
  但,这种平衡和舒坦并没有持续上多久。
  她同桌个高人帅,又有强大的气场加持,因此,白珊珊多看商迟几眼,就觉得没那么滑稽了。相反,大概真应了“脸好看的人围个破抹布都好看”这句话,那件丑陋的大袄子校服穿在商迟身上,竟破天荒也变得好看了起来。
  还颇有那么几分大牌秀款的调调,有型酷炫,走在时尚尖端。
  白珊珊本就丧,想到自己被校服连累得这么丑,而她同桌依然耀眼如朝晖日月,她更丧了。
  丧到她在这天的数学课上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给钢笔加墨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把墨水全都呈抛物线状,嗖地一声洒向了就坐在她旁边的她同桌。
  彼时商迟正在看亚里士多德的未译版《尼各马可伦理学》。低着头,眉眼冷淡,面无表情。
  突的,几滴小黑墨从天而降,刚好洒在他面前的书页上。与此同时,他明显察觉到自己左颊传来了一阵异样触感,像有雨滴溅到脸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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