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坛酸菜

  秋日,艳阳高照。
  御花园里,秋菊中,发出噼噼啪啪的麻将声。
  四人坐在凉亭里。麻将桌旁放着冰盆,瓜果,茶水。四周挂上了轻纱,将内与外隔绝,宛如两个世界。
  “听说,昏君昨日纳了九名官家子进来。”仲天庆将今天听到的消息说出,“七筒。”
  仲天庆外貌温和,最容易让旁人有倾诉的欲望,常常被人一通苦水倒过来。但与之同时,很多小道消息不知怎么地,不打探都会轻松传到仲天庆的耳边。
  “哼,昏君果然就是昏君。一索。”任逸羽自被降了月银就恼上诸青钰,哪怕诸青钰打喷嚏都能说上一句有碍环境。
  虽说住处没有改动,可从三品的奉仪跌落到从九品官家子,哪能只是月银的变化。衣着、饭菜、出行,摆件,甚至身边配置的侍从都被削减。
  那感觉真是,由奢入俭难。
  毕竟昏君不对他做什么,他在这宫里待的每一天,都是白得的好处。作为一个神偷,任逸羽除了偷之外,还真没别的营生手段。诸青钰这一降级,可以说直接掐住了他的命脉。
  “碰。”伍迟将任逸羽的一索拿走,此时他已经碰了两组,是台面上最有赢面的人,“要帮他们吗?”
  伍迟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身在宫中不得不防。
  就不知那新进的官家子是被强迫的良民,还是为了这荣华富贵而来的蛇蝎男子。
  “不必,我昨晚查了,是前殿的那些老臣。”南宫伊璃似乎摸了一张不怎么满意的牌,思索了好一会,还是把手中的白板打了出去。
  白板的图案简单中带着花纹,像极了将他们围困的宫殿围墙。
  仲天庆摸了一张,发现又是七筒。刚才已经丢过一个七筒,此时再要也晚了,仲天庆只能皱着眉再次将七筒打出。
  “老臣?昏君又把前面的臣子收进来了?呵,丞相,尚书,刑部都有了,再来几个,以后都不用出去,直接来后宫上朝得了。我看那乾安宫就是个上朝的好地方。”任逸羽想到又有国家栋梁被收进后宫就特别生气,等看到手里的牌,更气了,“又是七筒。啧,这牌够巧的。”
  一会他得洗得散一些。这样想着,任逸羽将手里的牌丢到披着绒布的桌子上。
  桌上几人对任逸羽的脾气见怪不怪,没人在乎那张被丢出来的七筒。
  “这次不太一样。”仲天庆见南宫伊璃懒洋洋的,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将自己听到的说出来,“据说那几个老臣不干活,昏君气得都想拖出去砍了,不知怎么一回事,昏君脑子一抽就变成了拖进后宫。”
  听到这番话,任逸羽和伍迟都愣了愣,看向南宫伊璃,却见南宫伊璃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是这事的确如仲天庆所说的一样,但南宫伊璃也同样没想明白昏君此番举动为何。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看到美人,舍不得死呗。那昏君醒来之后就贼眉鼠眼的,在前面装明君把丞相一派糊弄得不要不要的,又鬼鬼祟祟来偷窥咱们。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呸呸呸,狗改不了看我们这等美色。”任逸羽对诸青钰偏见极深,不管什么都肯定抹黑两句。
  说得嘴巴都干了,任逸羽拿起精致的青花茶碗就大喝一口,喝茶时刚好看到远处走来了一帮老家伙,而那帮老家伙分明穿着和他同款的官家子衣服。
  任逸羽吓得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地上湿了好大一滩,可嘴巴还是忍不住贱上一句,“这是哪来的一帮老坛酸菜,这么皱巴。”
  后宫阴盛阳衰,本就是一个给君王看脸的地方。
  不止妃子宫女要好看,就是那太监都得好好护着那张脸,以免丑得影响了君王的心情,直接被拉出去砍了。
  “咳咳,慎言。”南宫伊璃差点就被任逸羽那句老坛酸菜给逗笑了,但因为猜出任逸羽口中的来人是谁,还是稍稍克制。
  伍迟和仲天庆的位置恰好在任逸羽左右,侧着头就能看到那穿过弯弯绕绕花丛小径过来的老臣。再听到任逸羽的话,想起这几个老臣是诸青钰新纳的后宫佳丽,都笑得双肩抖动。
  仲天庆好歹有把扇子挡脸,风雅而斯文。伍迟只能用手捂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笑得不能自己。
  老臣都是四五十的年纪,哪怕其中一两人曾经习武,但年纪摆在这里,耳力不如从前,能听出亭里四人说说笑笑,却不知道这是在笑些什么。
  到底入了后宫,南宫伊璃等人又是君王的男妃,不管论后宫品级,还是论前殿的君臣身份,老臣见面时还是先向四人行了个礼。只是礼仪稍显随意,可见内心并没有那么敬重面前四人。
  南宫伊璃看一眼便知道几个老家伙来者不善,行礼时态度也很一般,便干脆端起了贵卿的架子,淡淡一句,“诸位不必多礼。”
  贵卿虽说只是从二品,但这后宫里,也就苏胤含比他位阶更高。他又是江湖中人,和各大世家牵扯不多,南宫伊璃不需要给这几个老臣什么面子。
  另外三人看南宫伊璃如此态度,便也干脆地缓了脸色,四人一致对外,“诸位不必多礼。”
  周德球没想到这四人会是如此态度。毕竟他周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又是几朝元老,就连上一任君王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他们站着与南宫伊璃等人说话,倒真像了个下人。
  环顾四周,凉亭里就这么四张椅子,均被四人霸占。周德球想加椅子落座,可凉亭本就狭小,放了麻将桌和椅子,边上又摆了些食物冰盆,哪还有位置。
  不过想起昨日君王当众发了脾气的事,周德球还是耐下了性子,道一声,“南宫贵卿。”
  “嗯。”南宫伊璃懒洋洋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眼里显然是周德球打扰了他们的雅兴,希望周德球能识趣地圆润离开。
  周德球忍着怒意,继续道:“是这样的,陛下深感开枝散叶的重要,特意派老臣们来出谋划策,帮助男妃们早日诞下龙子,保乾国太平昌盛。”
  周德球到底是个老臣,一番话下来就把他们被贬进后宫的事实扭曲成了帮后宫出谋划策,开枝散叶。
  南宫伊璃媚眼含笑,故作欣喜,“那真是太好了。不知几位妹妹如何帮呢?”
  南宫伊璃的话看似顺着周德球的意思说下去,但妹妹两个字直接将几位老臣打回了官家子的后宫身份,撕破了几人的脸面。
  任逸羽最是思维灵活,笑容满面地提议道:“我听闻君王最喜爱看美人跳舞,以前只有我们四人,这自然是不够的。如今有了新入宫的九位,可不是刚好。”
  周德球顿时一愣,嘴角抽搐了几下。
  除去那两个小的不说,他们这些老臣都是儿孙满堂的老人。一把老骨头去跳舞,这是折腾谁?
  更不说,任逸羽话里直白地说君王喜欢看美人跳舞,几个老臣哪一点能和美这个字沾边?
  这话明里暗里,不都是开刷他们这些老臣。
  周德球还忍得住,可其他几个跟着过来的老臣都怒了。
  “区区一个偷儿早几天进宫就开始摆谱了。”六十二岁的贾老指着任逸羽的手都颤颤巍巍,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年纪太大的缘故。
  “你我都是为了君王的宠爱而来,哪有什么谱不谱的。”任逸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如此张狂,还不是得了陛下的宠爱。若这位老妹妹也能得陛下宠爱,想必老妹妹的谱可连闻琴师都弹不出来。”
  那一声声老妹妹真是一把把插在贾老心口里的刀。
  他指了好一会儿,可终究因为眼前四人是地坤,又是陛下的男妃,只能抛下一句好男不与女斗,甩手离开。
  任逸羽听到贾老的话很是不舒服。地坤虽然是男性,但因为能生孩子的特殊情况,众人还是会将地坤列入女性那一方。
  南宫伊璃见贾老都走了,便给了任逸羽一个眼神,示意任逸羽收收火气。
  任逸羽很是不爽,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磕着瓜子小声说了一句,“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还想回去写奏折。”
  这话一出,几乎就把大家的关系给挑明白了。
  老臣当然生不出孩子,因此把主意打到后宫的地坤身上,打算从地坤入手。想着地坤怀孕,龙颜大悦,自然就放他们回去。
  然而南宫伊璃等人不是好拿捏的。老臣不给他们好处就想使唤他们,来到还摆了架子,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两边从一开始就闹掰了。
  南宫伊璃见几个老臣似乎没什么事,干脆开口送客,“诸位不必多言,想要达成心中目的,大家各凭本事吧。”
  好一句各凭本事,老臣都是天乾,有那生孩子本事哪会过来。
  话已至此,周德球也只能道:“宫里可不止四位公子。既然南宫贵卿这般说,那老臣也送四位几个字,好自为之。”
  狠话撂下,周德球带着几个老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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