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报!据可靠消息显示,负责你们苍月岭衣食住行的长老换人了!”少年一边喘气一边灌了口桌上铁观音,一两千金的极品好茶被他当漱口水一样咕咚咕咚吐出去。
财大气粗的南宫涛不甚在意,他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把绘制山水图的纸扇,身上的熏香气味浓郁,足以叫方圆十丈的蚊虫鼠蚁绝望自杀。
“换人?谁啊?”
“你们的拜帖回帖上写明了负责人是纯阳长老,但根据我的眼线,纯阳长老目前在负责水鹿城,所以,你们猜猜是谁来管苍月岭啊?”
“哦,染尘长老是吗?”南宫涛眼皮都不掀。
少年傻眼了,不应该啊?他南宫大少爷可是修仙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据说前任多的能从昭华圣殿排到十方神宫!
只要是有点姿色的东西,甭管是人是妖,甭管是男是女,他保准将其拿下,也没人能逃得过南宫大少爷灭顶似的追求。
可现在这一副那啥尽人亡,意兴阑珊的德性是怎么回事?
南宫涛好像看出了少年的心思,他嗤笑一声,大发慈悲的解释道:“郝英俊,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苍月岭的大少爷,我南宫涛一生阅人无数,什么歪瓜裂枣我没见过?什么人间绝色我没吃过?《六界美人册》上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呵呵,太假了,本公子没兴趣。”
说起《六界美人册》,那是全六界公认的美人图鉴,两大镇书之宝,分别是昭华圣殿的长老花凌,以及十方神宫的护法容熙、前者没见过,后者虽然见过本人,但……南宫涛胆子再大,也不敢瞎几把撩魔道护法啊!
“空穴来风,我觉得还是……”郝英俊当场失声。
南宫涛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怎么了?”
郝英俊目瞪口呆的抬手指着远处。
南宫涛莫名其妙的回头:“有毛病啊?卧槽——”
南宫涛直接从摇椅上滚下去了!
他自问看尽天下美色,可这一刻,他越发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就像个可怜的井底之蛙。
惊鸿一面,对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就刻进了神魂里。哪怕他当场去死,转世轮回无数次也难以忘怀。
他总算理解了书中描述的美誉是何意义,气质如雪中寒梅,身姿若雾里傲松,而霜染风华,大概就是他的性格。
花凌言简意赅的说道:“昭华圣殿的弟子每日寅时起,辰时早课,你们来昭华圣殿听训,需同本门弟子一并作息。”
郝英俊差点惊掉下巴:“寅时?鸡还没起呢吧!”
花凌说完就走,沉迷美色难以自拔的南宫涛这才缓过神来,急忙跟上去叨逼叨:“你这么年轻,长老长老的叫你不就把你叫老了吗?我还是称你一声公子吧?公子家中几口人呐,可有婚配?”
花凌早知道南宫涛精虫上脑的死样,毕竟前世可没少被这家伙纠缠。
他站稳脚步,深吸口气道:“我作为昭华圣殿的长老,有权对你进行处罚。”
南宫涛嬉皮笑脸道:“然后呢?”
花凌:“更有权禀告我派掌门,说你不服管教不尊师长,把你请回苍月岭。”
这个请字用的甚妙,让南宫涛瞬间闭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美人走远。但他并没有感到气馁,反而充满了雄心壮志:“这男人够味,我喜欢!”
郝英俊都蒙了:“对你投怀送抱的你不要,对你爱答不理的你反倒喜欢,犯贱吧这是?”
花凌一边往听雪阁走,一边头疼不已。
前世就感情这方面来说,可谓是乱七八糟闹闹哄哄的。
南宫涛出于喜爱美色,为他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而他心中深爱的人是萧烬,萧烬视白林晚为白月光,至于白林晚……最开始是喜欢南宫涛的。
复杂的四角关系,死亡闭环,想想都窒息。
他考虑过了,等这事情结束后,他就找个机会和白子默请示下山游历,避开萧烬,更避开白林晚和南宫涛。
他们爱招亲招亲爱洞房洞房,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可不想再掺和这破事了。
回到听雪阁,刚好戌时。
花凌熄灭蜡烛后,合衣躺下。
明日正式听训,他无可避免会遇到白林晚,更无法回避跟萧烬打照面。毕竟他一派长老的身份摆在那里,水鹿城领头人势必要带领门下弟子和他见面问好。
想到这个花凌就心情糟糕。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见个面而已,说两句不冷不热的场面话,又能如何?
心下稍安。
花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果然不出所料,他做噩梦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什么也不说,一直在哭。
花凌拼命的朝前跑,试图将朋友拥入怀里,可他刚刚碰到,那人就在他怀里爆成了血雾,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狞笑的白林晚。
白林晚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他似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身心舒愉的呼出口气:“说真的,有时候我挺同情你的。你抛弃了名望声誉,抛弃了渡劫飞升的机会,甚至割舍了一身傲骨,为他痴狂,因他修为尽散,而他呢?可有正眼瞧过你?”
其实白林晚说的没错,萧烬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他,而他有时也弄不明白,因何对萧烬死心塌地。
或许这就是命中劫吧!
用正统一点的说法就叫做天命,天命难违,不可忤逆。
初见萧烬,他认为这个少年是个阳光开朗,康健阔达之人。可逐渐相处下来,花凌才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看人经验出现了偏差。
这个萧烬虽然阳光,但也霸道;虽然开朗,但也聒噪;他是很康健,但也是那种成天上蹿下跳拆房揭瓦,片刻都停不下来;重点是他一点都不阔达,反之,他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特别记仇,惯会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
花凌是深受其害,想当年他负责水鹿城的衣食住行,在萧烬的住处搜到了两副骰子一副牌九,一向赏罚分明的染尘长老二话不说,直接没收,并下令萧烬重打三十大板,且是当众行刑。
板子可不是凡品,一板下去伤筋动骨,三十大板怕要一个月不能下地。好在行刑的弟子都有眼力见儿,知道那萧公子是水鹿城的太子爷,不敢真打,就装装样子而已。
可对萧烬来说,伤身是次要的,伤脸才是重点。
再说那骰子又不是他的,是同门小师弟带的。
花凌按门规处罚并不觉得哪里有愧,但萧烬可是被狠狠地践踏了自尊心,尤其他正处于少年,最在乎的就是脸。
于是,萧烬拖着被打残的屁股笑嘻嘻的跟他赔礼道歉,嘴里说着“长老教训的是,像我这种败坏风纪的小崽子不打不长记性”,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娘呢!
萧公子君子报仇半个月不晚,某天花凌起夜,隐隐察觉到听雪阁书室有动静,他走过去一看,直接将偷偷摸摸往书柜里塞春宫图的萧烬逮个正着。
当时的花凌还真看不懂那些图,他不经世事,就是一张纯洁的白纸,看着图册上那些不穿衣服的男男女女还倍感好奇,问了句:“这是在表演杂耍吗?”
最后还是萧烬做贼心虚,眼见事迹败露,落荒而逃。
后来花凌才明白这小崽子的用意,当真是被他的恶毒惊的五雷轰顶。
结了梁子,难免彼此关注。萧烬执着于报复泄恨,而他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唯恐自己放松戒心栽在了那小混蛋的龌龊陷阱里。
百年之后,他修为溃散,被囚于十方神宫的听雪楼不见天日。已经化身魔尊的萧公子性情大变,若说之前的他还心存善念,乐天达观,那么如今的他就变得阴鸷凶狠,冷血暴戾。
那天,萧烬在微醺过后旧事重提,他拿出早已泛黄了的那张春宫图,掰过花凌的下巴强迫他去看:“当年的染尘长老可真是纯洁无垢,天真无邪啊,现在被万丈红尘染得五颜六色,终于能看懂这世间最美妙的画卷了吧?”
萧烬的手劲很大,几乎可以捏碎他的下巴,他根本无力反抗,因为魔尊的威压排山倒海似的钳制着他,别说将身上的恶兽推开,他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萧烬:“看别人表演杂耍有何意趣?不如咱们来亲自示范一下吧!”
他脑中轰的一声响,何尝听不懂这话中含义。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身上一凉,是内衫被褪下了。
他突然慌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挣扎,却叫喊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被迫聆听上方魔鬼的低语。
“你从昭华圣殿追本座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被我干的吗?现在装什么良家妇男!”
他愣住了,心中涌出无尽的屈辱感。他知道萧烬烦他,恨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羞辱他。
桂花酿的味道自萧烬的鼻息飘散出来,他厮磨着花凌的耳廓,眼中释放狠辣的寒芒:“我现在成全你,你该高兴才是!”
……
“花凌。”
……
魔尊伏在他身上,背着烛光,看不清他的面容,而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却宛如一支穿云箭,狠狠扎入花凌的心脏。
……
“花凌?”
……
他伸出双臂,却反被魔尊用双手死死按住腕骨,他甚至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花凌!”
宛如坠落深海,冰冷腥咸的海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让他听不清,看不见,闻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海浪淹没。他终于脱离掌控,惊坐而起,如愿以偿的对那人扬起手掌,狠狠一个巴掌打上去!
啪——
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消失。
内室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花凌急促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床前,少年捂着五指印的右脸目瞪口呆的站着。
这种死寂一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了少年的右脸都肿起来了,他才后知后觉的说道:“你,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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