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五皇子生性优雅,虽然太子待他态度很是一般,但他仍旧保持每隔七天便给太子请安一次的频率,几乎从未间断。
  东宫的宫侍们也早就习惯了五皇子的行为,但是今天看到五皇子出现,他们还是有些意外。
  距离上一次请安才过去两天,五皇子为何这么早就来了?
  五皇子没有理会宫侍怪异的眼神,他走到乐阳一家人面前,忽然道:“姑姑,不好好教养子女,是会有报应的。”
  乐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五皇子,她跟淑妃母子没愁没怨,这五皇子是什么意思?
  “可惜姑丈是个有名的才子,教养出来的女儿,却没有半点内涵。”五皇子皱眉,“你们跪在这里,是想救她?”
  “刺杀东宫太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惜你们家是皇亲国戚,诛九族是不行了,判谢瑶斩立决挺好。”五皇子眼神冷漠,“你们跪在此处,不过是逼迫太子答应你们的请求。若是真心悔过,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大理寺把事情查清楚。”
  “你们这么急急忙忙,让本殿下不得不怀疑,你们这是做贼心虚,刺杀太子一案与你们谢家也脱不开干系。”
  “五殿下,在事情没有定案前,请不要冤枉罪臣一家。”
  “抱歉,姑丈,本殿下年纪还小,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还请你海涵。”五皇子优雅地把手背在身后,“不过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话也传不出去,你们不用担心。”
  年已十七的五皇子,终于用上了民间推脱责任的无赖大法。
  我年龄还小,还是个孩子,说话不用负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皇子: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要原谅我!
  第87章 纯良
  容妃与贤妃的关系, 早些年并不是很好。当年她们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加上宫里又传出谁先生下皇长子, 谁的孩子就是太子的传言, 让两人在心里暗暗别苗头。
  谁知道两人暗暗比斗了几年,被封为太子的会是排行老三的姬元溯。从此以后, 她们斗争的心思歇了大半, 只是关系还是这么不尴不尬着。
  现在两人打着送礼的旗号来东宫看乐阳的笑话,竟也不觉得别扭, 反而心生一股诡异地惺惺相惜之感。
  这个女人虽然不讨喜,但她看乐阳小贱人不顺眼的立场, 还是值得赞扬的。
  贤妃与容妃抬起头, 朝对方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贤妃:呵, 这个女人老了,眼角下多了条皱纹。
  容妃:就知道老发脾气的女人,相貌会变差, 这个女人脸上长了两颗斑。
  两人都觉得对方颜值下降,比不上自己风华绝代, 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友好。
  “晚上进宫的马车很多,臣女担心顺安长公主殿下一家会堵在半路上。”花琉璃忽然道,“殿下, 我们要不要派人提醒一下她们?”
  顺安长公主与乐阳长公主不合,这样的热闹她们肯定喜欢看。都说是好姐妹了,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她?
  容妃与贤妃齐齐扭头看向娇娇弱弱,笑容羞怯的福寿郡主, 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顺安与乐阳之间的矛盾,十天十夜都说不完,若是看到乐阳丢脸,顺安能回去乐半个月。这个当头提前邀请顺安一家人进宫,简直是明着跟顺安一家子说,快点来看热闹。
  若是无意便罢了,若是有心……
  狠还是这位郡主狠。
  “还是琉璃贴心,我这就派人去请顺安姑姑一家进宫。”太子笑容灿烂,他很想知道,在这么多人看热闹的情况下,谢家的苦肉计会怎么演下去。
  看戏嘛,人多才热闹。
  “来人,容妃娘娘、贤妃娘娘、五皇子的茶凉了,给他们换一盏。”以往连茶都懒得给五皇子一杯的太子,竟然主动给五皇子换热茶,可见他今天待客的态度十分热情。
  三人也假装不记得太子以前的冷淡态度,屁股牢牢黏在椅子上,坚决不挪动一步。
  只要能看乐阳的笑话,这点牺牲算什么?
  “父亲,母亲。”谢世子偷偷揉着已经麻木的膝盖,小声对乐阳、谢驸马道:“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
  他不像两位姐姐,每年都回进京,而是留在谢家,接受家族的教导。但每次进京,皇舅与太后带他都很好,京城里的公子们看到他也热情得很,不像这一次……
  年仅十五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姐要找杀手去刺杀太子表哥。太子是皇舅最喜爱看重的孩子,太子出事,皇舅又怎能不怒?
  自小没吃过苦的他,跪了这么久,还被其他人奚落,既觉得委屈又觉得愧疚,毕竟二姐差一点就害死太子表哥了,表哥怨恨他们家也是应该的。
  “我儿,若是累了就假装晕过去。”乐阳长公主见儿子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样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这怎么使得?”谢世子摇头拒绝,“我们家害得太子表哥与福寿郡主差点丧命,本就是错,儿子若是此时晕过去,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太子表哥逼得我下跪,让我晕过去。这样一来,岂不是还要连累太子表哥的名声?”
  听到儿子这么正直的话,乐阳长公主差点当场厥过去,她养的二女儿又蠢又狠,儿子却正直又单纯,他们姐弟二人若能匀一匀,该有多好?
  怕连累太子的名声,本就心怀愧疚的谢世子,揉了揉膝盖继续跪好了。
  谢驸马看了眼天上渐渐升高的太阳,再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儿子,开口道:“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身体若是出了事,惹得我与你母亲担忧,亦是不孝。不如早点离去,也能让我们放心。”
  “岂有父母下跪请罪,做儿子的在旁边偷闲享受的道理。”谢世子擦去脑门上的汗,“父亲,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怎么就……”乐阳长公主又急又气,怎么把这孩子养成了这般纯良的性子?
  “谢世子。”恰在这时,东宫当值太监走了过来,一挥手中拂尘:“太子殿下邀您进去,请。”
  “多谢。”谢世子道了谢,偏头看向双亲,“太子表哥可有召见在下的父母?”
  “请世子恕罪。”东宫太监歉然一笑,“殿下只想见你一人。”
  谢世子起身向父母行了一礼,才一瘸一拐地跟在太监后面,进了内殿。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娘娘,见过五皇子殿下。”谢世子作揖,“福寿郡主,在下有礼了。”
  花琉璃发现,谢世子看起来……纯良得都不像是乐阳长公主的孩子了。
  他的礼仪很到位,对太子等人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虽然没有随了父母的好相貌,仪态却很有皇亲国戚的风雅。
  “坐。”太子指了指末尾的空座。
  “谢太子殿下。”谢世子小心坐下,可能是因为知道谢瑶派人刺杀太子的事,所以面对太子打量的目光,他愧疚地垂下了头。
  等太子与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才勉强放开,抬头见花琉璃正看着自己,又再次面色潮红地低下了头,连耳朵尖都红起来。
  花琉璃:“……”
  她又不是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这位谢世子怎么回事呢?
  太子也注意到谢世子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花琉璃的袖子,给了她一个“不要拈花惹草”的眼神,转头语气温和地谢世子近来学了什么功课,要不要参加科举,争取三年后入朝为官等等。
  等到气氛正好时,太子叹息一声,苦笑道:“你们跪在外面,孤没有拦你们,也没有叫你们起来,你可会怪孤?”
  “此事本就是我们家做得不对,怎么能怪太子?”谢世子连忙摇头,拽着袍子道,“我、我只是没脸见到您。”
  哎哟喂,乐阳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贤妃差点没忍不住捂脸,谢驸马与乐阳那么要脸的人,当着宫奴的面跪在东宫门口,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想把这件事说成谢瑶个人行为,免得连累整个谢家。
  这位小世子倒好,开口就是“我们家做的不对”,可真是……天真得让人想多嘲讽他两句,都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就连没怎么开过口的五皇子,都忍不住用怜爱的眼神看了谢世子一眼。
  “你不怪孤就好。”太子神情更加忧伤,“那一日若不是福寿郡主拼死护着孤,孤早已经魂归黄泉。我们被人找到的时候,福寿郡主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太医说,若是再晚一点,福寿郡主的手臂就废了,连命也保不住。”
  谢世子偷偷抬头看了眼坐在太子旁边的少女,少女面色苍白,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这么娇小的少女,在杀手面前救下太子,需要多大的勇气?
  越想越愧疚,谢世子几乎把头埋进肚子里。
  “孤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年纪小,对这件事也不知情。”太子招来宫侍,“太后娘娘许久没有见你了,你先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谢世子站起身,有些犹豫道:“太子殿下,家父家母……”
  “表弟。”太子用忧郁地眼神望向他,“你还是在心里怨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谢世子连忙摇头。
  “那你便早些去见太后娘娘,其他的事,父皇与孤心里有数。”太子抬了抬茶杯,示意宫侍带谢世子出去。
  “等等。”花琉璃笑着开口,“带世子从侧门走。”
  谢世子心中一阵感动,福寿郡主一定是担心他看到跪着的父母会难过,所以才特意嘱咐宫侍带他从侧门离开。
  莫名其妙收了一个感激的小眼神,花琉璃:“……”
  眼见日头越来越高,儿子却一直没有出来,乐阳心里越来越慌,忍不住抓住谢驸马的袖摆道:“驸马,天赐性格单纯,太子会不会故意为难他?”
  若是别人,做事可能还会顾忌些规矩脸面,可太子那个人,有时候脾气上来,是不会要脸的。
  谢驸马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见乐阳神情惊惶,开口劝道:“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好姐姐,这是怎么了?”顺安的声音从他们夫妻二人身后传来,“我听你们的语气,好像是在担心孩子?”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顺安摇着扇子走到乐阳身边:“可见人都是自私的,自家孩子金贵无比,别人家的孩子,你们是想杀就杀,想坑就坑?”
  “刺杀太子的大罪,你们在这里跪一跪,就想当做不存在?”顺安嗤笑一声,“怎么想得这么美呢?”
  “顺安公主殿下……”谢驸马刚开口,就被顺安打断。
  “谢驸马,请你称本宫为顺安长公主。”顺安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却不掩风华的男人,“不要叫错了。”
  当年乐阳使劲夺走这个男人,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就是狗,哪里有屎哪里走,她一个美美香香的公主,实在不该与狗打交道。
  这些年来,乐阳总以为她还惦记着一个背叛她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在她面前秀一番恩爱,实在让她无奈。
  贱人配狗天长地久,谁会惦记一条狗呢?
  “哎呀,好姐姐,你看我的眼神好吓人。”顺安拍拍胸口,拉着女儿嘉敏往后退了好几步,“姐姐,你不会是又想打我了?”
  “乐阳姨母,求您放过家母吧。”嘉敏朝乐阳行了一个礼,“你上次打家母的那一巴掌,家母回家养了好些日子才好,你若是再动手,就休怪晚辈还手了。”
  花琉璃真是有毒,跟她在一起待久了,怎么说话做事也染上了她的调调?
  乐阳:“……”
  她们母子二人还好意思说上次的事?!
  “顺安,你这个贱人还好意思说这件事?!”乐阳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你以为你能一直风光?”
  “姐姐的这个威胁,妹妹好怕啊。”顺安扭了扭腰,“可惜现在站着的是我,跪着的是姐姐你呢。姐姐若是想要报复我,等你把腰杆挺直后再说吧。”
  “姨母,你太过分了!”嘉敏忽然高声道,“你教女无方,刺杀太子与福寿郡主便罢了,竟然还威胁家母?!”
  “你等着,晚辈这就是去禀告陛下与太子,让他们来评评理。”说完,嘉敏扶着顺安公主,“母亲,走,我们去找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人正直磊落,一定会为我们住持公道的。”
  嘉敏发现,当人出卖过一次良心,去拍马屁后,再出卖良心的时候,就渐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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