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邓芮茗在他之前先发去了慰问。
  [邓芮茗]:热泪盈眶,没想到你除了小龙虾,还是记得其他正常诗歌啊。
  [谢闻]:还好吧,也就记得这个名字了。
  [邓芮茗]:[握手]我要是记得全文,就不会只发个名字出来装逼了。
  [谢闻]:……
  [谢闻]:分享了一首歌曲《友谊地久天长》
  她的笑点一向很怪异,而跟谢闻聊天总能让她独自笑成煞笔。
  ***
  无聊的日子就在与之全天候乱斗表情包中度过,只可惜愉悦还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强颜欢笑。
  某天午休,母亲忽然打来电话,说刚和几位朋友约好周五晚上吃饭,让孩子们跟着一起去。
  这明显就是借饭相亲的套路,还是集体相亲,邓芮茗是拒绝的。奈何母亲一旦发了话,饶是天王老子也不得反对。
  “我都跟人家说好一定会去的,就吃顿饭又不亏。”母亲这样说道。
  她躲在走廊里,捂着话筒小声推辞:“那几个我都不怎么认识的,去了多尴尬啊。”
  母亲理所当然道:“你不就是不想接触大人介绍的对象嘛。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眼光,之前谈了个人渣还不反悔?大人介绍的总归没错,就去认识认识,又没让你马上结婚,怕什么?反正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再说,知道吗?好了,就这样吧。”
  她还没说出不字,听筒里就只剩嘟嘟声。
  这辈子遇见的唯二不留下话的人,就是高泽天的妈妈和自己的妈妈。
  她抓抓脑袋,眯眼看向照进走廊的烈阳,视野随心情一同焦灼模糊起来。
  当初跟陈睦分手以后,母亲也是这样责备因为失业又失恋只能待在家里哭的她,“早跟你说了,男人长得好看没用,家境好更不代表人品好。但你就是傻,看中人家条件好,结果呢?他拍拍屁股跑了,你就知道躲起来哭。要是早点接触大人给你介绍的,会有这种下场吗?长辈看人准,不像你们这些小孩那么肤浅!”
  不可否认外型确实是加深第一印象的关键因素,可导致感情产生的还得是感觉,与金钱相貌并无关联。哪怕陈睦只是个搬砖的穷小子,她照样也会被吸引。
  更郁闷的是,由于上段感情极其失败,母亲担心她会重蹈覆辙影响正事,特地关照她在证书考出来之前不许再偷偷恋爱。即使要找对象,也得是长辈把关过的靠谱人选。
  简而言之,严禁她私自在外跟任何不知底细的男人发展。
  邓芮茗听到这个规定的时候,情绪比失恋还崩溃。她又不是要继承千万家产的大小姐,也不是刚进校园的小女生,居然要接受这样不合理的约束,任谁听了都会笑掉大牙。
  曾试图作出辩解,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非常同意母亲的观点。
  她彻底傻眼了。大概在父母眼里,自家孩子都是能够在适婚年龄一下找到最佳对象,然后顺利结婚的吧。
  这不是白日做梦么。
  这种好事当然会发生,可有几个人能这么好运?谁不是经过数次无疾而终的恋爱才遇到携手一生的人,更何况决定结婚的理由中爱情所占比重多少也是未知。等结了婚,还得担心对方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若倒霉点搞不好就是人财两失。
  从开始追求爱情到进入围城生活,是永无止境的博弈,且筹码都在对方手上。
  不禁想起陈睦的“追逐论”:恋爱作为生活的调剂品,当然是越精彩越好。多数人都是在一次次否认和试探中找寻最合适的对象,那么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必然会磨损几位陌路人的感情。
  这在某种程度上,和自己的想法只有是否违背道德的差距。
  更加想不通该怎么摆正理想期望与现实落差之间的天平。
  只是想找个喜欢的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实现起来那么艰难?而且还不止失败一次。
  高中时以为能开展一段纯洁的恋情,阴差阳错和一个男生关系暧昧,谁知对方转眼就和学姐好上;
  大学里坚信好看的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于是暗恋一个满脸痘坑的矮冬瓜,岂料对方私生活极其混乱;
  毕业后心想男人长得丑还人品差最为可怕,恰巧遇上前任那种条件优越的男人,深感幸运的同时义无反顾,结果后悔莫及。
  这三次并无关联又发育不良的感情得以建立的原因,都是因为对方身上展现出温柔体贴。无论是十多岁时喜欢的冒失少年,或是二十多岁时迷恋的成年男人,他们的共同特点皆是不经意间流露的关怀。
  怕是到八十岁都抵挡不住温柔这两个字。
  可现在想来,已经不懂挫败的缘由究竟是对方假意的温顺,还是一心只爱温柔的自己。
  两指捏着手机在空中转了几圈,好似要把烦恼都一起甩走。发呆片刻,下意识打开微信向某位直男仁兄发去疑问。
  “请问相亲市场到底有没有那种长得好看温柔体贴技术很棒还素质极佳的男人?”
  直男谢闻很快发来回复:没有,去鸭店。
  [邓芮茗]:你居然没有自恋地说自己就是。
  [谢闻]:因为我更好奇相亲市场到底有没有那种长得漂亮声音好听知音识趣还心地善良的女人。
  [邓芮茗]:没有,会所也没有。
  [谢闻]:???[我觉得不行.jpg]
  [邓芮茗]:[我觉得ok.jpg]你那么关心相亲市场的行情干嘛?
  [谢闻]: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周五就要受父母之托,踏足这个神秘领域了。
  [邓芮茗]:沃日,我也是!不晓得会发生怎样魔幻的事情,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谢闻]: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千万别问人家是不是天天都要打飞机。如果问出口了,也千万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邓芮茗]:谢谢提醒,放心我不会的,我从来不信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喜欢打飞机。
  [谢闻]:……
  [谢闻]:你知道吗?我好想打死你,又有点怕坐牢。
  她笑着退出对话框,在预备铃响起时把手机塞回口袋往教室走去,方才的忧虑一扫而空。
  如果有什么烦恼,怼谢闻一顿就好了,包治百病。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一更)
  如果要给世界上常见的谎言排名, 那“长辈说相亲对象是万中无一的优秀人士”大概能名列前十。
  也许长辈对优秀二字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很快到了周五。
  一起吃饭的同辈共有六人,恰好三男三女。出发前,母亲信誓旦旦地说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人才, 性格忠厚讨人喜爱。
  事实是, 其中两个男人确实样貌和工作都不错,可他俩一来就和同桌两位美女聊得火热。由于这四人的工作有连通点, 更将身为半吊子老师的邓芮茗撇在旁边。同样落单的还有一位做销售的竹竿男。
  这种局面在长辈眼里竟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母亲还用欣慰的眼神打量自己和竹竿男。
  不知是否因为无所挑选, 竹竿男对邓芮茗表现出很大兴趣, 殷勤得她想报警。又是倒水又是夹菜, 动作间隙穿插各种无聊话题。即使邓芮茗想不出回答,他也能接着自己的话说个不停,愣是把她听得想打人。
  竹竿男姓朱名文靖, 身高目测得有一米九。刚进包厢时就把她给吓坏了,简直看到了毁容版陈睦。
  生命中出现第二座珠穆朗玛峰,震惊之余,她研究朱文靖的脸出神忘了动筷。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夺天工的脸型。这从鼻梁开始往里凹的长脸, 从侧面看就像个……
  啧,像什么来着?她盯着他,皱眉琢磨。
  月亮?不不不, 比月亮还要胖一点……怪了,那是什么呢?
  朱文靖还在滔滔不绝聊自己的兴趣爱好,恰好一个转头,那弯度完美的侧脸给了邓芮茗答案。
  她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 恍然大悟。
  芒果。这妥妥的就是颗行走的,伫立在珠穆朗玛峰上的大芒果。
  那就更让人害怕了。
  邓芮茗收回视线,惊恐地垂下了头。
  “听说你从前也是做plc的?”朱文靖忽然凑近,给她夹了个大虾。
  她向后躲开这张毛孔粗大痘印明显的脸,敷衍回答:“嗯算吧,不过没做长,只了解些皮毛。”
  朱文靖的眼神一下亮了,谜之兴奋起来,“我虽然只在这行干了几年,但也有好几个稳定客户。首都那个gw集团知道不?他们前年不是成立了f市分公司么,现在就是由我负责联系。他们那个负责人上次来我们公司参观,还特地找我吃了顿饭。嗨,这小子,花头精就是多……”
  从如何与对方维系合作关系到自己的单子数额有多大,他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说出来,差点精确到小数点。絮叨的模样如同在说相声,不光让邓芮茗瞪大眼,连邻座侃大山的四位也不由吃惊,附带几分嘲弄。
  邓芮茗听不下去了,碍于脸面只得强颜欢笑。一手撑头掩额,一手搁在腿上飞快按压手机屏幕。
  谢闻暂时是唯一知道她相亲的人,自然充当起了吐槽的对象。
  [邓芮茗]:害怕了,感觉自己不是在相亲,而是在逛水果市场。你有见过芒果一样的脸吗?
  谢闻大概也在相亲,隔了很久才回复:朱元璋?
  “噗——”她正低着头,看见这个回答一下把嘴里含的茶水喷漏出来,惹得母亲眉头轻蹙。
  用纸巾小心把嘴边的水渍吸去,又想发去“你那里怎样”,手机却被母亲悄然夺走。面对后者严厉的眼神,她悻悻地两手搭在腿上,继续听朱文靖天花乱坠地吹。
  这场煎熬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待桌面的菜品都被扫光,邓芮茗总算松了口气。眼见其余几人都起身道别,她也一把从母亲那儿夺回手机,准备跟着离开。
  哪知几位长辈赶在他们说再见之前开了口:“我们还要去喝茶打牌,你们小的不如也约着去唱个歌什么的?”
  邓芮茗左脚已跨出包厢门,硬生生止住了步伐。转头扫视默不作声的四位,再抬头瞅瞅朱文靖黑洞般的鼻孔,她率先推脱说想要回家看书复习。从未有过这般对学习的热爱,说得自己都信了。
  朱文靖一听,立马接口:“那我送你回去呗,天暗了姑娘家一个人在路上走多不安全。”
  “哈?”她连连摆手,“这就不用了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很方便的。”
  芒果脸坚持要送,与之一同前来的他三姨也笑眯眯地怂恿邓芮茗跟他再多聊一会儿。
  后者尴尬眨眼,沉默数秒后还是被自己不善拒绝的性子击垮,选择投降。
  就当搭个免费的顺风车,她这样自我安慰。
  朱文靖人高马大,动作也麻利,不一会儿就从车库出来。邓芮茗上车后说明自己的住址,便装聋作哑直视前方,一心祈祷交通顺畅利于落跑。
  奈何事与愿违,周五的夜晚正是出行高峰,挤在车流中缓缓向前,车速慢得几乎能被忽略。
  芒果脸吹牛逼的毛病又犯了。
  他的左手在方向盘上轻敲,右手指着中央后视镜上悬挂的玉饰说:“这是我初中同学送的,他家是做玉石这块的,家底挺厚。从前读书的时候就跟我关系特别好。可惜他胆子太小,老跟在我屁股后头‘靖哥靖哥’地叫,可崇拜我了……”
  她正在发呆,一听这话,鬼使神差问:“为什么不叫你靖哥哥?”
  他大笑三声,挠挠鼻头上发痒的痘包,“还真巧了,他就姓黄。哎,可惜不是妹子……嘿嘿,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叫我靖哥哥啊。”
  邓芮茗咕咚一声吞着喉咙,把呕吐感强行咽下。
  朱文靖或许是传说中流落民间的天之骄子,短短十多分钟就说了好几位牛逼哄哄的朋友的事迹,而且这些号称有千万家产的兄弟还都把他当大哥。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听得邓芮茗头昏脑涨,拼命马虎点头就差没喊两句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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