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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平静的圣诞夜

  面对江文瑶的疑问,汤肖波停顿了一下才道:「嗯,是,…洛远昨晚跟我提过发片计画。」
  「何靖泰的新歌都还没完成编曲,你怎么知道你的曲目不适合!」江文瑶不以为然。
  汤肖波再次停顿了一下:「嗯…,我想…我是想他以前的歌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曲风,所以我以为这次新专辑应该也是差不多。」他吞吞吐吐地回答。
  「这次那位神秘的莫名决定要自己编曲,所以专辑原订的风格跟主题都可能会修正,我们就等他编曲完成之后再决定我们的曲子要不要变动好了!」她不想让汤肖波浪费精力做白工。
  江文瑶没敢正视汤肖波的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让你的音乐当做何靖泰歌曲之后的延伸,而不是单独发片,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或是觉得委屈?」
  江文瑶其实在做这个发片计画提案的时候是有顾虑的,汤肖波贵为国际级的钢琴家,却必须配合何靖泰这个区域性的小小偶像歌手发片,她担心他会不高兴,因为这样做可能会损及他在古典乐坛上的身分与地位。
  汤肖波蹙起眉头,显然不认同她的观点,他义正词严地说道:「不要这么想,你的构想非常好,听音乐就是一种享受,怎样安排能让音乐流畅地说出完整的情感才是重点,不要被名气、头衔、称号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干扰!」看着她温顺地点头表示受教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了底气。
  ※※※
  经过了一整天的缓衝,江文瑶心中的愤怒已然转变成了失望与绝望,还有,她为这段婚姻所做出的牺牲与受到的委屈而感到不甘心,但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付出就永远讨要不回来,可是难道要她秉持成人之美大方地将〝戴太太〞的位置拱手让人?
  她冷静地想,要她什么都不做确实难消她心头之恨,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然而要她去戴瑞松的公司大闹一场,来个死鱼网破,她却又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左思右想如今她能採取的报復不过就是拖时间,儘管这也同样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计策,但对她来说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同时也不让他们如意。
  儘管心中有了决断,江文瑶面对戴瑞松却再难有好脸色,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虚与尾蛇,而想他戴瑞松又何尝不是这样对自己,两个人相敬如冰、同床异梦地耗着,不过就是在等着对方先投降罢了,她悲哀地想着。
  在江文瑶折磨着自己的同时,圣诞夜如期而至,被方洛远包下来的火锅店内,坐满了八方音乐坊的员工、合作伙伴,人人脸上都掛着笑容。
  「举杯!大家一起!」方洛远大声吆喝。
  「圣诞快乐!」所有〝八度音乐坊〞的成员与宾客大声欢呼。
  放下酒杯就开始大快朵颐,方洛远笑嘻嘻地跟身边的汤肖波说:「圣诞节吃火锅应该是你这辈子头一遭吧?感觉如何?」
  「非常特别的经验!」汤肖波没吃过这样特别的火锅,他有点不知所措。
  「这锅里白色的汤是不辣的,把你想吃的东西放在这个捞杓里,然后放到这汤里面去烫熟就可以吃了!」江文瑶不厌其烦的教着身旁的汤肖波吃麻辣鸳鸯锅。
  坐在江文瑶另一边的何靖泰,看到她帮汤肖波煮火锅料,他立刻跟江文瑶撒娇:「文瑶姐姐,我也要!」
  「你又不是没吃过,自己煮!」方洛远看不过去。
  何靖泰的宣传小范立刻就说:「来、来、来,我帮你煮!」
  一餐饭下来,江文瑶不时注意着汤肖波碗里有没有食物,因为她发现他不但没有吃过这种火锅,他根本连食物熟了没都不是很确定。
  「文瑶姐姐我敬你,欢迎你回来!」何靖泰拿着酒杯向江文瑶敬酒。
  「好!谢谢你,乾杯!」江文瑶笑着喝下了杯里的啤酒。
  「文瑶姐,我也敬你!」小范也来凑热闹。
  所有的助理、职员全都来敬酒,「还有我,文瑶姐,乾杯!」、「文瑶姐!…」、…
  江文瑶平时并不喝酒,但或许心情不佳,她来者不拒地一杯接一杯,方洛远看着有点担心。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傢伙,好好坐下来吃你们的,别起鬨!」方洛远挡下了后面几杯酒。
  「文瑶,你还好吗?别再喝了,你要是喝醉了,我可就惨了!」方洛远想到他必须给姨妈一个交待,他就头皮发麻。
  「我没事!几杯啤酒没问题的!不过不能再喝了,不然就真的会醉了!呵、呵、呵…」江文瑶觉得头有点晕。
  全体员工与他们的合作伙伴们不分身份打成一片,场面极为热烈,眾人吃饱喝足就开始吆喝去唱歌。
  「接下来要去唱歌囉!远哥!走囉!」年轻人果然体力惊人,吆喝着要去第二摊。
  「你们先去,我先送文瑶回去,再过来找你们!」方洛远扶着走路不太稳的江文瑶。
  「我跟你一起!」汤肖波从另一边扶着江文瑶。
  「你们先过去,我等一下就来!」方洛远对着小范交待。
  坐在计程车里,江文瑶跟汤肖波坐在后座,方洛远坐在前座。
  江文瑶一直在昏睡,头就靠在汤肖波的肩膀上,到了大楼门口方洛远与汤肖波合力把江文瑶拉下车。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去!」江文瑶抱着头蹲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
  「文瑶,到家了,回家去睡觉了!」方洛远哄着江文瑶。
  「远哥,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去嘛!」江文瑶反拉着方洛远的手臂。
  「我看她喝多了,让她先去我家休息一下,等她清醒一点再让她回去!」汤肖波觉得她的家务事应该还没解决,不然她不会如此抗拒回家。
  「唉,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这样在马路边耗着也不是办法,方洛远自己还要再去参加员工的第二摊,便只能同意汤肖波的建议。
  安置好江文瑶,方洛远有些不放心,但想想汤肖波的人品,又觉得他不会乱来。
  「等她清醒了就让她赶快回家,不然我真的会被我姨妈劈了!」方洛远走到玄关,又再回头不厌其烦地交待。
  汤肖波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江文瑶回答:「好,我知道!」
  送走了方洛远,汤肖波坐在江文瑶的身边,看着愁眉不展又辗转反侧睡不安稳的江文瑶,他低声问:「为什么不要回家?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文瑶嘴里喃喃自语:「骗子…说谎…」泪水从她眼角流下,声音从清楚变成了呜咽。
  汤肖波没能听清楚她的囈语,只能心疼地看着她,无声问道:「你是为谁伤心流泪?」他伸手握住了江文瑶握拳的手。
  他低下头吻了她的手背,长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脸颊,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让我安慰你好吗?」
  二小时之后江文瑶醒了,喝了杯温水就向汤肖波道谢准备回家,但汤肖波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坚持送她回去。
  他们两人沉默地走在一起,维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一前一后穿过马路往她家的大楼走去,途中为了闪避一辆机车,他伸手扶了她一下,之后他的手肘便一直护在她后腰的位置但却没碰到她。
  ※※※
  江文瑶正要按下电梯里的关门按钮,戴瑞松参加了同学聚会回来,带了一身酒味快步走了进来,他的气息有点喘,显然是快步或是跑着进来的,不过她一点都不关心,而戴瑞松也只是走进电梯时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转向电梯的灯号,两人如同陌生人般各自佔据着电梯的一角。
  「怎么那么晚?」戴瑞松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江文瑶此时没心情应付任何人,更懒得搭理他,她进了家门就直接往房间走,完全没注意到戴瑞松阴沉的脸色。
  戴瑞松想到刚才在楼下看见的那一幕,那个男人,那个叫汤肖波的男人竟公然揽着他老婆的腰在大街上走,在他们家门口!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这是对他的挑衅!他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戴瑞松随手关上了房门,冷声质问道:「你不是参加公司聚餐吗?你又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文瑶觉得头昏脑胀,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背对着戴瑞松脱了毛衣、长裤准备去洗澡。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戴瑞松不满地上前抓江文瑶的肩膀,要让她面向着自己。
  江文瑶挥开他的手,寒着脸道:「你不要碰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她只想赶快洗完澡上床睡觉,没精神应付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戴瑞松觉得自己身为丈夫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斥责道:「跟男人廝混到这么晚才回家,你还有理了?」
  什么叫〝跟男人廝混〞,他的话激怒了她,「怎么…」她回头便讥讽道:「就你能三更半夜回家?」
  她火气上涌,不甘示弱地回呛道:「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家的女佣!我高兴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她按压着隐隐作痛的额头。
  戴瑞松从来没见过这样叛逆的江文瑶,心中有些意外,「你喝酒了?!」他发现她两腮泛红。
  「走开!」她不耐烦地推开他道:「对,我喝酒了,怎样?难道还要得到你的允许?你真以为你是我的天吗?哈,笑死人了。」她懒得理他,转身要去拿衣服。
  他再度抓住她的双肩,她挣脱不掉便低声怒斥:「你到底有完没完?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要碰我!你这个人渣!混蛋!」
  她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面子、自尊心强的戴瑞松无法接受自己妻子的藐视与侮辱,被酒精麻痺的理智此刻完全被激愤的情绪压制,他仗着身材与体力的优势,一把就将江文瑶摜在床上,更用自己的身体压制住她。
  「你要干什…啊…呜…」她想叫却被戴瑞松摀住了嘴。
  〝啪〞他一拳打在她的脸颊上,面目狰狞地逼问:「人渣!你叫谁人渣?啊?说啊!」
  〝啪〞接着又是一拳,「啊,混蛋!谁是混蛋?啊,你好啊,敢跟男人在外面鬼混!你还敢嫌我脏?」戴瑞松两眼佈满血丝,神情如狂暴的鬼魅。
  一拳、两拳、三拳…,不长眼的拳头随着戴瑞松毫无节制的咒骂落在江文瑶的脸上、身上…
  「呜呜呜…」江文瑶被他压制地几乎无法呼吸,甚至感受不到被打的痛处,只是惊惧而恐慌地挣扎,一心只想脱离他的掌控。
  无视江文瑶眼中的恐惧与挣扎,他威吓道:「你敢在家门口丢我的脸!我就让你出不了门!」
  「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是你的天!」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戴瑞松彷彿是被恶灵附身的魔鬼,粗暴地对待已经伤痕累累的江文瑶。
  「…」惊呆了,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家暴,这一夜,她被一向斯文有礼的丈夫殴打、施暴。
  感觉天好像亮了,江文瑶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看见熹微晨光从窗帘缝隙中照射到被单上、床上,一片狼藉,整张床上床单、被子、枕头、衣服乱成一团。
  她想起来了,戴瑞松夜里对她动粗之后就匆匆出门了,而她此刻蜷缩在床头,稍微动一下就全身都痛,但是她的心更痛。
  昨夜就像是一场噩梦,一场真真实实的噩梦,留在她身上的、心里的创伤让她想忘也忘不了的一场噩梦,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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