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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阳被遮蔽, 整个皇宫恍若被黑夜笼罩。
  魏司承刚到寝殿门外,就被以大王爷为首的官员怒斥其心可诛,意图谋害陛下。
  大王爷更是广袖一挥,怒吼道:“还不将这不忠不孝, 刺杀父皇的东西拿下!”
  顷刻间, 在寝宫前哭泣哀嚎的众人都将目光放在魏司承身上, 听闻帝王驾崩, 后宫妃嫔、三品官员、各位郡王都来到这里。
  只见端王拾级而上, 他一身银色铠甲,面如冠玉,那温雅的气质在一身铠甲的映衬下,变得萧瑟而血腥, 仿佛能看到此人在千军万马间穿梭。
  魏司承看了一眼指挥使,这位指挥使便是这些日子以来随他一同暗查宫中刺客的头领。他们早已相熟,此刻接收到魏司承的目光,指挥使抬手阻止, 所有禁卫军手中握鞘没有动作, 这一幕令所有人为之震惊。
  这些平日里除了帝王外从不理会任何人的禁卫军, 居然按兵不动,他们似乎是听命魏司承的!
  在弘元帝驾崩前, 已将部分禁卫军权限交于魏司承了。
  魏司承莞尔一笑:“不知大哥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本王谋害父皇?”
  大王爷看着形势不对,特别是魏司承这一身铠甲气势惊人, 他有些底气不足。他让后头太监拿出那把刺入弘元帝背后的匕首, 声称物证在此。
  这把匕首花纹繁复,是魏司承生母幼年时送他的生辰礼。
  但尴尬的是, 天天入宫陪伴弘元帝的魏司承, 偏偏就今天在城外活动, 并未出现。
  “你今日没入宫?”大皇子意外道。
  大概幕后栽赃之人也没想到日日当孝子的魏司承,偏就有这洪福气运躲开了今天。
  “宫门处的守卫都能证明我今日刚进入宫,还有大理寺、工部、宗人府处的各位大人也能为我佐证。”魏司承诚恳说着,“这把匕首前些日子正好遗失,出现在这里,臣弟也感到很困惑。”
  要洗脱嫌疑并不难,就算他今天如往常那般入宫,要证明自己清白也只是麻烦一点,花费的时间更长一点。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李崇音要设简单的障碍?这不像那人的作风。
  但很快魏司承也没有心思想别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宣读传位诏书,这才是所有人为之争夺了十多年的东西!
  众臣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被刺杀的事自然要追查到底,但是下一任君主才是重中之重。接下来的事仿佛顺理成章,两位内阁宰辅分别拿出他们保管的诏书,而禁卫军也从金銮殿的龙椅下方寻到了传位诏书,这个地方放的也是相当讨巧,大部分人慑于皇威,是不可能在金銮殿,特别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龙椅边滞留的。
  这份诏书落在皇后娘娘手中,她与两位宰辅一同将它们摊开,看到上面的继位者时,纷纷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神,互相颔首。
  由皇后娘娘宣读诏书,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
  魏司承心跳地极快,与其余人一同跪在地上,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藏在铠甲里的陈旧荷包,上面正是云栖绣的云上青雀。
  他闭上了眼,七七,我很快就能与你团聚。
  皇后娘娘念了前面一段冗长的开场白,直到最后,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在场的诸多王爷,每一位都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实则一个个都紧张极了。
  众人想着,是朝内外曾经呼声最高如今还在天牢的肃王,还是身为皇长子的大王爷,亦或是近期极为受宠的老九?
  皇后最终看向魏司承,声音庄严肃穆:“端亲王皇九子魏司承,人品厚重,在外骁勇善战,在内爱戴子民……”
  是皇九子,曾经最不可能的继位者。
  一时间,一片寂静。
  两份诏书,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另一份更是在众多内阁大臣的见证下,交予两位宰辅,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皇权更迭的安全性与隐秘性。
  诏书更没有篡改的可能性,在书写的时候,不仅会写上该皇子的排名,更有他的封号与名字。是以,皇帝早在废黜太子后,就已经定下了皇位继承人。
  不提周围人如何震惊,魏司承才是最紧张的人。
  他谋划得实在太久了,久到他以为只有通过兵变才能得到,如今城外已驻扎着不少他的士兵,一旦诏书中不是他的名字,那么这就是一场见血的争斗了。
  也不知弘元帝是真的被其余孩子伤透了心,独独看中了隐忍孝顺的魏司承,还是早就看出了魏司承隐忍弑血本性,猜到了他打算,不希望血溅京城。无论是哪一种,或许只有弘元帝自己才知晓了。
  魏司承高高拎起的心终于轻轻放下了,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他有希望继承大统,只是几率太小而已。李昶身为工部尚书,自是在现场,亦是他帮助皇后在最初稳定了在场的中立大臣,等到魏司承前来主持大局。
  魏司承能荣登大宝,对李家来说亦是好消息,他的宝贝闺女总算是安全了,若是端王夺嫡失败他们李家怎么保得住身为端王妃的女儿。李昶眼睛眨了眨将泪雾眨了回去,夫人,这下为夫对你也算有交代了。
  李昶是第一个朝着魏司承叩拜的大臣,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见情况不可逆转,接二连三地对着魏司承叩拜,最后,皇后也一同跪了下来。
  一时间,魏司承傲然立于高台上,俯瞰下方众人。
  遮蔽转移,天光大盛,阳光再一次照在众人身上,在魏司承那莹亮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众人看着这像是奇迹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传递到更远的地方,所有宫人都朝着金銮殿的方向叩拜,仿佛在迎接新皇降临。
  魏司承并没有听从皇后、也是现在太后的意思,尽快举办继承仪式,他还要去解决一个人。
  那个人,就算是离开这里,也定然会留下不少麻烦,这些麻烦还必须要立刻解决,不然后患无穷。
  比如暗杀帝王的匕首就是其一,还有一个地方:天牢。
  魏司承吩咐人赐予淑妃鹤顶红与白绫,决不能让淑妃有机会出宫打什么匡扶明君的旗号来造谣生事。
  对待敌人,心慈手软是大忌。
  在终于能够不受束缚解决掉淑妃的时候,他却连去现场观看的打算都没有,也许对现在的他来说,能尽快与云栖汇合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解决完这一切,就能将云栖接来,他就心潮澎湃,立刻又下了几个雷厉风行的命令。
  他已经发现李崇音的秘密藏身窝点,自然有瓮中捉鳖的打算。他吩咐士兵们把先皇遗体转移,在皇帝的寝宫翻找机关,有消息立刻禀告他,自己则带兵围堵肃王。
  与此同时,下令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如果肃王被放出去,逃到京城外与私兵回合,整个京城都将会面对千骑重兵压境,这又是一场持久战,这对刚刚登基的魏司承来说是雪上加霜。
  侥幸他提前带人封了天牢,如他所料,李崇音果然下了一道假圣旨,打算直接烧了魏司承继承皇位的登天梯。
  魏司承迅速带兵堵了肃王妄图寻找支援的路,只是与来营救肃王的人马狭路相逢,在天牢中展开激烈搏斗。
  在厮杀中,发现角落里准备趁乱逃跑的李嘉鸿。
  魏司承立刻吩咐身边的副将卓岚派人拿下此人。
  一个时辰后,天牢中满是尸首,浓浓的殷红色溅在各处,被叛.党拥戴的肃王也终于斩于剑下,魏司承几乎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将这次叛.军祸患提前扼杀。
  他阖着眼,一手捂着灼烧的胃部,不知为何,好久没犯的胃烧心再一次袭来,比以往更为疼痛灼热,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格外想念云栖做的粥,她若是知道定要笑话他儿女情长了。
  魏司承在一片血色中,缓缓露出了一丝堪称柔和的笑意。
  宫中士兵传来急报,终于发现了在龙床底下的机关。
  魏司承勉强撑起身子,再次回到皇宫,移开龙床后,地面上有一雕刻精美的石板纹路,纹路中央有一颗红色宝石,转动这颗宝石,石板方可移动。
  入口极为狭窄,魏司承只带了一队精兵进入那黑暗又潮湿的地道中,地道两旁燃着火把,照亮来路,中间一石门中有一软榻,上方放着一些衣物与物品,果然那人一直藏身此处。
  也许是走的匆忙,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魏司承发现软榻旁还有一杯茶,摸了摸杯盏。
  还有些温度,茶叶也很新鲜,这说明刚刚还有人在这里,他离开的时间不长!
  “走,追上去!”
  云栖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她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来。想起自己昏迷前遇到的事,掐了掐人中,稍稍清醒了些,她好像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没有一丝光亮。
  她砰砰砰地敲着周围的木头,心咯噔了一声,这是棺材?
  云栖吓得不断凿四周,却什么都撼动不了。
  才敲了一会,她已经身疲力竭。她意识到不能这么做无用功,必须要想办法积攒体力。
  她挪动着身体,耳朵贴在棺材壁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大约是木头太厚的缘故,她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点声音。
  噌、噌、噌……
  是钟声,云栖默默数着,一共九下。
  那代表着……丧钟,皇上他驾崩了!
  皇上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也的确没多少时间了,但怎么忽然就驾崩了。
  那魏司承呢,他是猜到了会发生什么,才提前做了打算,对她说那些话吗?
  如果皇上驾崩,魏司承定然没时间发现她失踪了。
  李崇音莫非是算准了魏司承忙于即位和处理帝王后事,才在这时候来李府的。
  更重要的是,空气越来越少,云栖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慢慢模糊了。
  不知什么时候,上方的盖子似乎掀了一点,新鲜的空气窜了进来,云栖本能地呼吸着。
  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关城门了!”“闲杂等人不可出入!”
  她身下却在移动着,这说明在关城门前,他们出来了。
  而她被放在棺材里,很有可能是用埋葬尸体的借口出的城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云栖不知道,魏司承也想在第一时间关城门,但没有继位的他没资格,这是只有帝王才可以下的诏令。
  云栖刚呼吸了点空气,有了些力气了,准备喊叫时上方的棺材盖再次合上。
  她无力地拍打着棺材盖,只有不断思考着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崇音要诈死了,他本来就不打算留在庆国了吧,诈死离开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要去哪里,难道要回詹国?
  若是詹国的话,那她呢,魏司承可还能找到她?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是什么?
  李嘉玉是魏司承假扮的,所以当年送给她千里追的人应该是魏司承。
  对了,千里追,它还在不在?
  云栖颤抖着手,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腰间。
  碰到了她做的荷包,感觉到那颗圆鼓鼓的东西,太好了。
  果然她没有被搜身,大概也觉得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在身上,所以就被轻视了。
  她后来也猜到千里追不是永远都用不掉,多半就是魏司承时不时填补进去的。
  这几年她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一直也没用,始终是当成护身符携带的。
  云栖隔着荷包就使劲捏碎了它。
  碎、了。
  她发现一个问题,她在棺材里,这里是密封的,这个味道也许、可能传不出去?
  魏司承通过密道,来到了皇宫外面。
  京城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因为突然封城而慌忙告走的百姓。现在他的一次决策失误,就有可能与李崇音失之交臂。
  小将卓岚骑马冲了过来,将一女子扔到了地上。
  跪地朝着魏司承行礼:“陛下,这是臣刚才在城门口寻到的。”
  魏司承此时哪有什么心情看女子,只是当她抬起头来时,他愣了一下。
  “你不是应该在后宫吗?”
  那女子正是与李崇音分道扬镳的杜漪宁,她刚去自己的漪香阁重新梳妆打扮好,没想到迎头就遇上了这个小将,二话不说地就要斩杀她,还好最后忍了下来,将她带到这里。
  她听到那小将口中的陛下,目光绽放着光芒:“青雀,你即位了?”
  青雀,这个称呼从她口中说出来,为何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是他识人不清,还是她太会隐藏。
  她猛地泪滴慢慢滑落,跪着挪到魏司承脚边,楚楚可怜地说:“我是逃出来的……我受不了,青雀,你怎么能不管我了……你还记得我那一次次救你吗?”
  魏司承蹲了下来,平视她:“你每一次救我后,我事后都会受更重的伤。我刚开始以为你不知道,但实际上,你都知道,对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连这个都知道。
  她小时候救他,都是当着淑妃和肃王的面,她知道事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让青雀记得她的好,成为他的光就行了。
  反正这些——永远没人知道!
  但原来,他一点都不蠢,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伪装着喜欢她的?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吗?
  “我现在只想问你,在父皇身上的那把匕首,是你的吧。”魏司承确实有那样一把匕首,只是早几年在战场上丢了,一开始出现在皇宫他还奇怪,但看到杜漪宁他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她曾觉得好看,去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如果不细看是分辨不出的。
  刺入父皇胸口的那把,是她的,那么她与李崇音……
  魏司承撕开她拉扯自己的手,猛地站了起来,看向恶意就要汹涌而出的卓岚。
  “我记得你来我麾下,就是为了她,既然如此,就交给你处置吧,我只要结果,问出她知道的所有事。”
  卓岚等了那么久的复仇机会,终于在面前了,他对着杜漪宁笑了一下:“杜姑娘,那么去一趟天牢聊聊吧。”
  有些仇怨,总有报的一天,高高在上的你,准备好了吗?
  魏司承选了一批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寻李崇音的踪迹,自己则是带着兵马出了城。
  他与云栖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李崇音诈死是为了什么,他也许一直在为金蝉脱壳,离开庆国做准备。
  那么在城外的概率,一定比在城内大了许多。
  但岔路太多,魏司承决定分兵四路,朝着不同方向去追捕。
  就在此时,乙丑快马加鞭赶来,来不及行礼,直接来到魏司承身边耳语:“陛下,李家的护卫被刺杀近半,王妃……不见了!”
  魏司承瞳孔一缩,瞬间爆发的怒气,几乎将地面震裂。
  很快,城门附近,传来新帝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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