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躁躁

  说起来,他不是第一次进白玉茗的房间了。
  上一世他曾以为白玉茗和笑面白头有合作,偷进白玉茗的房间好几次,想要搜寻证据。然而那只是一间很寻常普通的卧房,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大概白玉茗被人族长期排挤,对妖修的身份产生自卑,家具皆是人类习惯之物,反倒少了妖族的特色。
  因此这世的墨书霖再入白玉茗的卧室,没有太多好奇,装作目不斜视的好徒弟。
  然而墨书霖错了。
  还没进屋,余光扫到完全不同的屋内环境,墨书霖当即愣在原地。
  这哪是卧室,这分明是兔子窝。
  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草窝。草窝大概一尺宽,只能装下一只兔子,还是小兔子那种。兔子窝旁边放了一个三层小架子,第一层是一碟麦草汁,第二层是两根新鲜的胡萝卜,第三层是一小碗蔬菜水果干。
  胡萝卜已经被咬了好几口,分明不是人类的牙印。而麦草汁曾放在草窝旁,地上还有一道弯弯的草汁印子。草窝夹缝里有点饼干屑,想来这师尊没少在草窝里边看书边啃饼干。
  剩余的地方便是话本,话本,话本,话本……
  数不尽的话本整齐堆砌至膝下高度,以兔子草窝为中心,像猫胡子般一横一横,不太整齐地摆在房间两侧。书和书的距离不方便人类行走,倒是非常方便小兔子活动。
  而卧室的主人白玉茗席地而坐。地上铺了一张毯子,放了张小茶几,摆了一碟酥饼,有几分招待客人的模样。
  茶几位置就在门口和兔子窝之间,极其违和,不方便行走。
  很显然,这席地而坐的想法是白玉茗临时起意,之前屋内并没有这茶几。
  白玉茗的衣服有些凌乱,鞋子也不穿,脚丫缩在红袍下,露出一点点白肉。黑发如瀑散落在身上,脸上带着些粉红,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妖里妖气的模样很是勾人。
  墨书霖知道白玉茗刚才一定是以兔子形态待在房中,因着急穿衣而急红了脸,并非他想的那些龌龊,但墨书霖还是因为白玉茗好看的模样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尚且如此,那些欲念强烈的人如何自控。
  好在师尊终日待在山上,否则这勾人模样出去可得迷惑多少男女。
  白玉茗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被墨书霖看透,还在故作镇定对墨书霖说道:“放茶几上吧。你,咳咳徒儿也坐。”
  这师傅架子端得一点都不稳当。
  墨书霖听话坐到白玉茗身前,并为师尊倒了一杯茶水。
  白玉茗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徒弟实在太沉默了。但白玉茗也理解,飞云谷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时候能笑才不对劲。白玉茗平日里就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又因为墨书霖在书中的身份是反派魔尊,白玉茗再怎么心大仍会带着几分担忧,不敢轻易亲近。
  常言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没错。
  白玉茗认为自己连场不都出,就不用担心自己惹到墨书霖。
  这几日在房里看话本,的确有话本很精彩吸引人的成分,但更多是白玉茗不知该如何面对墨书霖,鸵鸟地窝在房里,躲避墨书霖。
  左思右想半天,因躲避而心虚的白玉茗才勉强挤出一句,“小书书来这也有两天了,还习惯吗?”
  墨书霖被这称呼弄得无比尴尬,顿了顿,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回禀师尊,徒儿很习惯。”
  除了偶尔听到白玉茗在房里胡说八道外,他的生活是真的很好。
  虽然贫穷,但胜在安稳。
  瞧见自家徒弟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白玉茗以为自己乱改外号弄得墨书霖不舒服,便道,“我很喜欢看书,徒儿名字里有书字,便有感而发。”
  白玉茗觉得自己为了刷反派好感实在狗腿了些,赶紧端起茶,掩盖自己的尴尬。
  白玉茗正准备小抿一口,就听见墨书霖无奈道:“不是两天,是九天了。”
  听到徒弟的话,白玉茗嘴里的茶差点喷出,语气里尽是不敢相信,“什么?这居然九天了。这么快?”
  墨书霖嗯了一声,但他瞧见这一屋子的话本,非常明白白玉茗不知时日的真正原因。也不知这兔子精怎么修到的大乘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果然再勤奋都比不过天赋。
  修真一途更是天赋第一,运气第二。
  勤奋只是加速罢了。若一开始都没有速度可言,那勤奋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白玉茗想起什么,紧张地问:“今天几号?”
  墨书霖:“一号。”
  白玉茗当即兴奋起来,声音里都是雀跃,“太好了!又熬到领供奉的日子了!又可以买新话本了!”
  墨书霖:“……”
  虽然他也是因为领月钱的事来找白玉茗,但白玉茗身为师傅,真的要说这么直接吗?而且语气和表情都这么欢脱,比他这个做徒弟的还要毛躁。
  显然,白玉茗没有墨书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我去领钱。你留这里,我马上回来。”白玉茗兴匆匆抛下两句话,穿上鞋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在墨书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白玉茗就出了门。等墨书霖回头看去,天边哪还有白玉茗的身影。白玉茗早已御剑飞行,消失在厚厚的云里。
  果真是大乘期修者,道行高深。
  被落在原地的墨书霖那一口气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今天不去登记,过了今天他就少一个月的月钱。想想还真有点气闷。可师傅都跑没影了,他又能怎样?
  气得不行的墨书霖只能端着茶水默默出去。
  刚关上房门,转身就被不知何时又回来的白玉茗吓了一大跳。
  任由墨书霖两世为人,身体仍旧被吓得一个激灵,端茶的手一抖,茶杯哐哐当当撞在一起。茶托倾斜,一只茶杯骨碌碌往外滚。
  白玉茗一个法术就将茶杯定住,叹气道:“怎么做事毛毛躁躁的。”
  墨书霖:“……”
  听听,这是人话吗?
  究竟是谁毛毛躁躁?
  究竟是谁一言不合就冲出去?
  究竟是谁无声无息又回来,还站在他身后?
  墨书霖真是一肚子的火,可白玉茗是师尊,他是弟子。他就是再大的火气也得忍着。
  师尊就是可以这么无理取闹。
  谁让他这个月的月钱还得靠白玉茗才能拿到手。
  “师尊教训得是。”墨书霖尽可能挤出一点笑容。
  白玉茗不是专门回来训徒弟的,直接问:“你是不是也有钱要领?我带你下山,咱们一块领了。”
  现在墨书霖只有炼气期修为,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大雪封山,墨书霖靠两条腿下山实在不容易。
  “是的。”墨书霖满面笑容点头,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茗打断了。
  “那赶紧上来。我带你过去。”白玉茗虽然不靠谱,却也知道剑身太窄不适合带人飞行,特意拿了一艘小型灵舟出来。
  瞧白玉茗又要往外冲的架势,墨书霖赶忙把话说完,“师尊,弟子还未领取腰牌。”
  没有腰牌代表尚未是正式的弟子,自然不能领门派衣服和每月的月例。
  “对哦。还得给你登记,不然你就是个黑户口。”白玉茗这才恍然,说着就赶墨书霖上灵舟,“那赶紧地,争取下午把事都忙完,不然他们就下工了。”
  一道无形的力量推着墨书霖前进,墨书霖也顾不得再行那些礼仪,把茶托放到走廊地板之后,麻溜上灵舟,站到白玉茗身后。
  现在的白玉茗明显被灵石糊住了双眼,他若再为了那些小事拖延白玉茗的时间,反倒让白玉茗不开心。
  但灵舟刚准备前行,又停了下来。
  弱小无助的墨书霖因为灵舟的惯性,踉跄跌向前方,鼻子撞在白玉茗的后腰上。
  白玉茗大乘期修者的身体可是经过上千道雷劫千锤百炼,被墨书霖这么一撞,不痛不痒。墨书霖却是疼得两行鼻血往下流。
  白玉茗既是大乘期修者,又是驾驶灵舟的人,自然不觉得这点惯性有什么,因此看到墨书霖那狼狈的样子,以为是墨书霖自己调皮没站好,才撞了他。
  白玉茗拿出手帕,“哎呀。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站都站不稳。下次可得小心点,别弄伤自己了。”
  明明是主犯却还要倒打一耙,墨书霖真差点被白玉茗气死。
  可鼻子被清香的手帕温柔擦拭,关心的眼神看着他的鼻子,墨书霖一腔抱怨无处可说,只能闷闷任由白玉茗擦拭。
  白玉茗是兔妖,又拥有木系灵根,治愈术对他来说是天生的本事。墨书霖的鼻血很快就被止住,连鼻子都不疼了。
  墨书霖瞧见白玉茗这一手本事,眼眸暗了暗。
  他本不想再修炼,可尝过万人之上滋味的他,实在很难割舍身为魔尊时的强大。
  哪怕他再怎么告诉自己茅草屋也能住人。但若有选择,谁不想住豪宅?谁愿意住在这破烂得随时要被风雪压垮的茅草屋里?
  可回想身为魔尊的日子,墨书霖又觉得自己是痛苦的,不想回忆的。
  白玉茗确认墨书霖不再流鼻血,才捏着那沾血的手帕站起身,问道:“你知道去哪里领腰牌吗?我不会路。”
  墨书霖:“……”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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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书霖: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白玉茗:这不上天把你送过来了么
  墨书霖:感情我是来劳改的?
  白玉茗:不止,还得卖身
  墨书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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