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67节
楚齐光抱拳说道：“楚齐光，青阳县人。”
陶知越一听到楚齐光的名字立刻眉头紧皱起来：“阁下便是带着一干刁民围了清园的楚齐光？”
清园便是丁家的宅子，楚齐光闻言只能点点头：“正是在下。”
陶知越闻言哼了一声，脸上瞬间变成了一副高冷模样，他甩了甩衣袖便想要回房，似乎完全不愿意和楚齐光多说一句话，临进屋前还忍不住说道：“有武无德，还请好自为之。”
另一边的厢房也有门被打开，似乎有小厮在探头探脑，打量着这边的情况。
这院子除了楚齐光和陶知越以外，还有两个厢房都住了考生，不过同样对楚齐光爱搭不理，一副疏离的模样。
乔智躲在屋檐上，恨恨地在心里朝楚齐光说道：“等上台了，你一定要狠狠教训这几个家伙。还有那个陶知越，这人我有印象，他以后应该是中了武进士的。”
楚齐光知道能让乔智有印象的人肯定都不简单了，立马问起这陶知越有什么特异之处。
乔智说道：“这人中了进士之后走的是言官路线，后来应该做了十几年的御史，内阁大臣全都被他弹劾过，一直都以清廉正直、不畏权贵而闻名。”
楚齐光说道：“喔？是个清官？”
乔智嘿嘿暗笑道：“狼族南下破城的时候，这家伙第一个带着家丁投降，还帮忙去开城门了。后来还策反了许多大汉的大臣，被狼族封了爵位。”
楚齐光点点头明白了：“政治投机分子。”
而接下来楚齐光也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名声现在有多差，走在路上都经常被其他考生指指点点，陈刚出去给打打水打饭都被戏弄了一番。
同样来自青阳县的王超群、张云天更是装作和楚齐光不认识，生怕被迁怒了。
“完全被孤立了啊。”
这些天楚齐光感受着考生们的态度，心中暗暗想到：“这北岳府的武林、士林风气，是完全被天宇学派把持了。”
“如果整个灵州……甚至整个北方都是这样的话，那天宇学派的武林高手、朝廷高官结成党羽……已经足够影响到朝堂格局，甚至对抗皇权了。”
“这应该也是永安帝要把斐义弄下去，把吴思齐拉上来的原因。这是给天宇学派找了个靶子，看着吴思齐和天宇学派的人在下面斗来斗去，他自己当裁判……这才能稳坐钓鱼台，自己从中把控朝局。”
乔智听着楚齐光的想法，恍然大悟道：“那这么说来永安帝很厉害啊，这就叫帝王之术吧！”
“厉害的确是厉害，但一国之主不应该过度沉溺于权谋之术，不然内耗太甚，于国无利。”
楚齐光摸了摸下巴没再多想，但当天夜里，却有人找上了门来。
那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乃是青阳县里有名的郎中，郝香彤出钱让他来跟着楚齐光的，身上还带着几盒止血、止痛、吊命的丹药。
楚齐光心中无奈道：“这女人是打算请个医生，随时给我抢救啊。”
“太过分了！这帮北岳府的考生真是太没有规矩了！”乔智气哼哼地从院子外跳了进来：“他们竟然在打赌谁能废了你，楚齐光你一定要狠狠地给我打！真是气死我了！”
……
又是三天过去，贡院大门打开，终于可以办理报考手续了。
楚齐光也跑去排队，自然又是被人冷眼相对。
就在他办好手续出来的时候，却见街道上一下子喧闹了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参加武科了。
楚齐光回到小院后让陈刚去街上打听一下，这才知道是有个叫做江龙羽的来办报考手续了，一下子就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楚齐光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旁的乔智却是讶然道：“江龙羽来了？他原来是在北岳府参加童试的吗？”
楚齐光好奇道：“这个江龙羽又是什么来头？”
乔智一番介绍之后，楚齐光才知道这人的来历。
话说大汉皇室掌握着二十五正法之中，最擅于风水命数的地元五歌，更是召集天下擅长卜算之道的人才进了钦天监。
如此善于卜算的大汉皇室，自然也会年年都卜算国运，预测未来。
而当今的永安帝更是在十多年前曾经和钦天监一同推度国运，推算出了大汉王朝气数有衰，但如果能找到并收服‘双龙伴雷游八荒，五星定鼎镇中央’这句话中的八个经天纬地之才，便可逆转国运，使得大汉再强盛百年。
乔智说道：“这八个人合成兴汉八将，这些年来永安帝一直在根据推算出来的命格寻找这八个人才。而江龙羽便是其中之一，他从小便被悉心培养，十三岁就通过童试成了武生，想不到就是今年啊？”
乔治又转了转眼珠说道：“话说这小鬼是兴汉八将中第一个被找到的，从小就被捧上了天，可是出了名的嚣张。”
但外面的热闹和楚齐光无关，他又是练武、冥想渡过了一天，终于到了正式开考的时间。
第123章 炫耀
贡院旁的整条街上的商家今天都贴着各种独占鳌头、青云直上的红纸，还有小摊小贩们卖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高中符、武运符，也有考生正在玄元道尊的画像前跪拜、祈祷。
小院里，陈刚在一旁帮楚齐光检查着考箱，里面有笔墨纸砚等东西，都是为了今天考经义所准备的。
虽然武科的经义只是个过场，但仍旧有着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连这么简单的经义都考不过的话，武道再强也不会被录取，而且现场的纪律仍旧非常严格，一旦抓到舞弊便是终身取消资格。
陈刚将准备完毕的考箱送到了楚齐光面前：“狗哥，我检查了好几遍，应该都没问题。”
带上了考箱楚齐光来到贡院，楚齐光便排队准备进入考场。
楚齐光观察了一下考生的队伍，算了算大概只有五十多人，显然每个县基本上都是豪族们通过推荐机制垄断了武科报名，使得寒门弟子只有抱上豪门大族的腿才能参加武科。
不过楚齐光想想豪族们垄断了大量武道知识，而练武又需要银子和丹药，那他们垄断武科使得大部分寒门弟子只能去考文科，自然也再简单不过了。
楚齐光突然心中涌起一个想法：‘也许除了入魔之外，武道、道术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发展的最大阻碍。’
接着楚齐光就看到了队伍中最年轻的一个少年，对方的脸看上去无比稚嫩，但此刻却是双手抱胸，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
这人正是这一次考试最年轻的考生，兴汉八将之中的江龙羽。
十三岁的江龙羽一边排队，一边摇头感叹道：“真搞不懂，为什么考武举人前要先考武生。就不能直接考武举人吗？你们没人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吗？”
楚齐光看了看四周围考生们难看的脸色，心道这熊孩子还真是和乔智说的一样嚣张啊。
江龙羽却好像完全不自知一样，他接过小厮倒的水，一边喝一边叹道：“这祖龙山上风水大池里的灵水什么都好，就是味道太苦了点，我是真喝不太惯。”
祖龙山乃是真正的皇家园林，上面的灵脉关系到整个京城的风水大阵，山上的灵水在历代都只有皇室才能享用。
来自厉阳县陈家，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陈月白忍不住说道：“好了江龙羽，你少炫耀几句，大家正排队进贡院准备考试呢。”
这个厉阳县的陈家，就是砸了大笔银子要跟吴家、楚齐光竞争棉布生意的陈家，这陈月白也便是前些天放话要在台上废了楚齐光的陈月白。
江龙羽一脸无奈道：“我怎么就成炫耀了？你们以为我想喝这个？还不是我师傅逼的，我每天吃的、喝的、服的丹药、用的药膏全都给定死了，我自己连吃什么都选不了。”
江龙羽感叹道：“而且你们也不知道我如今压力有多大，师傅每年投在我身上的银子就要好几万两，我干的所有事情都得和练武有关。”
“说实话，我真的羡慕你们有些人那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童年。”
陈月白咬了咬牙，决定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伴随江龙羽阿巴阿巴地说个不停，考生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根本没人敢开口和这个兴汉八将做对。
一直到排队轮到了江龙羽……而他进入了考场之后也不能再讲话，终于让在场的考生们松了口气。
轮到楚齐光的时候，监考官检查了一下他的证件，然后比对了证件上所写的样貌，另一个监考官则检查了楚齐光的衣服、考箱。
进去之后又由天师教的道士们施展驱魔仪轨、降妖仪轨，楚齐光身具天妖筑基法，任由道士们念经、烧纸，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接着他进入贡院里的一片广场，便看到一排排书桌已经被摆放在了那里。
在所有考生进来坐好了以后，监考官们开始分发被包裹了起来的试卷、草稿。
片刻后，伴随着钟楼传来的一阵阵钟响，监考官喊道：“巳时已至，各位开始吧。”
诸人纷纷开始打开试卷，看起了题目来。
无论平时多么纨绔啊的大少此刻都是认认真真看了题目以后开始在草稿上答题，最后统一誊写上去。
只有江龙羽仍旧一脸轻松，大笔一挥就在答纸上直接写了起来，连草稿都懒得打，就凭借他兴汉八将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敢在童试的经义考试上淘汰他。
楚齐光半个多时辰后就答得差不多了，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誊写答案，最后等待时间结束。
幸好他这几个月来每天都有抽时间练习毛笔字，现在写在纸上的虽然称不上优秀，却也不会被考官直接丢出去了。
当考生们从考场里走了出来的时候，立刻都开始三五成群的交流各自的答案，只有楚齐光和江龙羽无人接近。
楚齐光是名声太差，考生们都耻于和他为伍，甚至通县的王超群、张云天也绕着他走。
江龙羽则是性格过于嚣狂，这两天来所有想要跟他套交情的考生都被他给直接气走了。
他也不以为意，在他眼中这些北岳府的考生一个个都是碌碌无名之辈，根本没有结交的价值。
……
楚齐光回去后又是直接修炼到第二天。
而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贡院前的广场上便竖起了一个五个巨大的圆形擂台。
考生们早已经站在一旁摩拳擦掌，其中更有十多位时不时暗暗看向楚齐光的位置。
更外围的位置，则早已经站了好几百名观众在围观擂台。
武科的所有擂台比武，都是允许外人观战的，这是大汉朝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一方面是通过自由观战鼓励民间武风，一方面是全民监督，以示武科擂台的公正。
而在不远处的酒楼包厢里，郝永泰、郝香彤占了个窗户的好位置，正好能看到擂台上和周边的情况。
郝永泰有些期待地说道：“想不到武道神童江龙羽也来了，以他的武道天赋才情，应该就是这次童试第一了。”
作为武痴，虽然没优秀天赋，但郝永泰还是很喜欢看武科的擂台大比，这次知道兴汉八将的江龙羽也要来参加北岳府的童试，他立刻就过来观战了。
郝香彤听说他要来观战，遍野跟着过来看擂台了，此刻目光横扫……正在考生中寻找着某个身影。
第124章 带病上阵，不屈不挠
考生们到齐了不久后，这一次武科的主考官们也纷纷到齐。
武科是任何县、府、州的重要政治任务，也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任何地方官都会重视这一块。
而一般武科这场考试的主考官会有三人，分别是知府、教谕，然后再请一位当地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像今天到场的便是北岳府的知府薛乘道，府学教谕商子洐，还有已经致仕的武林前辈吴良续。
其中吴良续已经六十五岁了，曾经担任过两任知府，在西南的滇州剿灭过上千妖族乱军。致仕还乡之后，便在北岳府阴山县开办武馆，经常向年轻武者们传授武道经验，资助寒门弟子参加武科，是北岳府武林的老前辈。
三人到场之后，坐在了擂台前方搭好的台子上，居高临下正好能看遍整个现场。
接下来先是祭拜玄元道尊，然后知府讲话，教谕商子洐讲话，吴良续再次讲话。
接着是监考官说明规则，这些楚齐光都早已经知晓，无非就是掉下擂台判负、假打的永不录取、取人性命失去这次考试资格、致伤致残不用负责，但是监考官们有权力提前阻止……
然后便是一块巨大的榜单被抬了出来，上面将会每天更新并记录一共52位考生的名字、胜场、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