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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王容与和恭妃说的就是在兰妃宫里说的那些,也问问美人们,生活着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想要改进的地方,美人自然诚惶诚恐的说没有哪里不好,恭妃待她们十分亲和之类的话。
  王容与笑着说,“我来可不是为了找谁的错处要罚谁。只是宫内地少人多,担心你们过的不好还不说,把自己憋屈病了,所以才特意来看一看。”
  “总要自己看过的才知道深浅。”
  “娘娘多虑了,臣妾们都生活的很好。”恭妃说。
  自恭妃宫里出来,看看天色,再去下一个宫有些晚了,王容与就让步辇回坤宁宫了,不然等陛下来没见着人,该不高兴了。
  朱翊钧已经在坤宁宫坐着,看王容与从外头回来,“去哪了?”
  “闲来无事,去西六宫转转。”王容与说,宫人送来水盆毛巾,她摆摆手,“背后都汗湿了,直接沐浴吧。”
  等到沐浴后一身清爽的出来,王容与坐到朱翊钧面前,将摆在朱翊钧面前的凉的正好的红豆甜汤端到自己面前。
  “好端端怎么突然想到去西六宫转转?”朱翊钧不解问。
  “宜妃在我跟前,一直说好好好的,结果直到顶不住了病倒了我才知道,这也是给我提了个醒。”王容与说,“好歹也是后宫之主,后妃们都生活在后宫里,若是不管不顾,我也太没人情味了。”
  “她们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有什么需要你特别关系的。”朱翊钧说,“你自己是个怕热的,这么大的太阳还往那边走,也不嫌辛苦。”
  “以后不准了。”
  “我坐在步辇上有什么辛苦的。”王容与笑说,“今天才去了兰妃和恭妃宫里,还有四宫没有去呢。”
  “有什么好去的。”朱翊钧皱眉。
  “不去不知道。”王容与说,“陛下的后妃,落在纸上只是方寸间的地,落到实处,嫔有嫔的规格,贵人有贵人的规格,有各自有宫人细软,得占不少地。这人都有地盘意识,住的地方小了,怎么能高兴起来,久而久之,心里就要做下病了。”
  “当初想的太简单了,若是西六宫住不下,还是要有些人住到东六宫来。”王容与说,“东六宫这边不是空了吗?”
  “嫔有嫔的觉悟,美人也该有美人的觉悟,人人都想一宫主位住的舒坦,那能行吗?”朱翊钧说。“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了。”
  “若不是我,嫔也许不止是嫔,美人也许不止是美人,我既然拦了她们上进的路,自然在别的地方要补偿给她们。”王容与说。“不然,我不是造孽深重吗?”
  “胡说。”朱翊钧说,“那是她们的命,没听说尊位要为卑位过的不好而自责的。”
  不过朱翊钧也担心后宫怨忿太大,会影响王容与的身体,就说“西六宫要是住不下,你就放几个人出宫吧。”
  王容与瞪圆了眼睛,“可是,现在宫里的人,可都是侍奉过陛下的人。”从前已经放了一批没侍奉过陛下的人。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朱翊钧沉思一番后说,“贵人以下的后妃都送出宫,去宫外皇寺带发修行为朕祈福,等在外过了一年,想要出嫁的人,再给一点出嫁银子,就还俗吧。”
  “三郎这招真的厉害。”王容与感叹说,“这样十有八九她们就自愿了。”
  “不愿意就在寺庙里待着,总少不了她们吃穿。”朱翊钧说,“省的你总觉得朕后宫人多,这样一来,人就不多了吧。”
  “不是不可以全部遣散。”朱翊钧还解释说,“但是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朝野议论都会对你不利。”
  “反正养在西六宫,眼不见为净,就当她们都不存在吧。”
  “我没有那么小气。”王容与嗔怪的说,“她们都是陛下的女人,若是有性子烈的,要寻死为陛下守节,我这不是白造杀孽了。”
  “既然陛下开口了,我会看着办的。”王容与笑说。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些人会看透了吗?还是依旧抱着不切实际的想象。
  “难得清闲的时候,不想着多陪我,只管那些细枝末节。”朱翊钧说,“看来皇后是看腻朕了,对朕没兴趣了。”
  王容与揉着朱翊钧的耳朵,“待我忙完这几天就好好陪陪陛下。”
  之后两日,王容与又去了郑嫔宫里,郑嫔,原来的郑贵妃,宫里却是很清净,只有一个贵人,四个美人在,过来迎驾时,也是自进宫来就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谦卑神情。
  “许久不见,你变了许多。”王容与不由感叹说。
  “从前臣妾狂妄,不知天高地厚,闹出了不少笑话,臣妾现在知道错了,只盼还来的及改正弥补,让各宫姐妹能转换对臣妾的态度。”郑嫔说。
  “时间久了她们也会信你是真心改过。”王容与说,“你这宫里倒是清净。”
  |“原先人多一点,后来她们都去恭妃宫里了。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臣妾知道的。”郑嫔说,“其余一些小姐妹,则是对臣妾有些误解,也不敢来臣妾宫里,若是娘娘觉得其他宫里人住不开了,就多派几个小姐妹到臣妾宫里来,臣妾这有地,住的开。”
  “你有心就好。”王容与说。
  后宫嫔位从前有十几位,但是中间病死几位后,现在算上郑嫔,也就八个嫔位上的后妃,朝鲜献上的李嫔在宜妃宫里,宜妃宫里只有两个嫔,四个贵人,还有小侍选若干,但是宜妃宫里的小侍选早就跟宜妃禀明了心计,不当主子,成了伺候人的宫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容与把后宫的人摸清了一遍后,就发了中宫懿旨,选一批位分低的人去出宫去皇寺为朝廷,为陛下带发修行。
  余下的人重新安排了一下宫殿,保证都不挤不松,每个人都住的很舒服,宫人也放出宫一批,等到人事落定的时候,王容与就让尚宫局和内侍监小范围采选了一次。
  本来因为王容与这样疑似解散后宫的行为而紧张的前朝官员们,在王容与又举行小选的举动下偃旗息鼓。
  朱翊钧指着王容与笑,“小狐狸。”
  “什么小狐狸。”王容与装作不知道,“宫里伺候的人到年纪放出去,本就要采选宫人进宫伺候啊。”
  “如此很好。”朱翊钧不说破她的小心机。“就该这么办。”
  王容与又着人在宫后苑准备了许多玩乐,珍禽园自不必说,捶丸场,室内也有陆博,小戏台子固定出演,想看的人都可以去看。
  大大的丰富了后宫的生活。
  王容与鼓励她们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日子一天天的过,还是要自己开心就好。
  荣昌在瀛台时,也会每天写信给王容与,宜母妃的身体好些了,太子今天吃了几次,拉了几次,常寿走路又摔了,不肯自己走,要抱,她和昭宜三妹妹玩了什么。诸如此类的生活杂事都写信告诉给王容与。
  王容与也每封信都回了,好像她也一直参与在其中。
  王容与恢复去两宫请安的频率,和陈太后一直聊天,没有生疏过关系,难得是李太后,在她请安后,赏给了她几样东西。“皇后给陛下诞育皇嗣,辛苦了。”
  “不辛苦,是儿臣分内事。”王容与说。
  “哀家老了,日后陛下,都要你多费心。”李太后说,“陛下是为君者,天下皆顺他意,所以他身边一定要有一个清醒的人,在陛下肆意的时候,劝诫他。”
  李太后此意也是有退让之意,不欲再和王容与相争,谁是那个对陛下有影响的人。
  “儿臣知道。”王容与说。
  王容与回宫和朱翊钧说起,朱翊钧神色淡淡,“母后能想通就最好,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然满心怨忿,不宜静养。”
  “其实我身边也要有个这样的清新的人才是。”王容与突然说,“不然,陛下宠着我,后宫里如今我说了算,久而久之,我也会膨胀的。”
  “嗯?你会怎么膨胀?”朱翊钧好笑问道。
  “那不知道。”王容与说,“但是一旦膨胀,必定面目可憎,不讨喜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又都将失去。”
  朱翊钧看着她。
  王容与突然冲他说,“不然我们彼此做彼此的冷静人吧。如果我做了什么事,陛下觉得不喜,一定要和我直说,让我知道,反省,再改过。”
  “那有点难。”朱翊钧说,“我觉得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喜欢,没有不喜的。”
  王容与抿唇笑,“那就到时候听从心的答案吧。”
  一天正是朱翊钧处理政务的时候,着人来请王容与去养心殿,王容与上了辇车,到了养心殿,进去就看见自己父亲,兄长们立在陛下身前。
  “参加陛下。”王容与行礼。
  “梓童过来。”朱翊钧招手让王容与坐在他身侧。
  “参见皇后娘娘。”父兄齐齐给王容与行礼。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看一眼父兄,苦笑说,“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永年伯自请去辽东戍边,长子次子随行,其意已决,朕已经允了。”朱翊钧说。
  “男儿保家卫国,是父亲兄长们的夙愿,我个女人家的,不能多说什么。”王容与说。“还望父亲,兄长,一定珍重自己,女儿在京城,等待阖家团圆的那一天。”
  “娘娘放心,老臣的身体还硬朗着,辽东的风沙算不得什么。”永年伯说。
  “在辽东,远有比风沙更可怕的。”王容与说,“父亲心意已决,女儿就祈愿父亲,能早日平安归来。”
  “要去辽东,这几日就要出发了,辽东的北风来的早,地冻上了,再赶路就难的多。”朱翊钧说。
  “臣等已经准备好,明日就出发。”王厚德说。
  “辽东自有体系,你们是国丈国舅,此刻去辽东,少不得被人猜测行为动机。”
  “辽东,太远,朕有些看不真切,中间打了几场仗,建州卫只说没人,这么多年问朕要了那么多东西到要用人的时候却说没人。朕要你们去看看,是不是真没人。”
  “不过此行必定是会被防备着的,朕会明着派一队锦衣卫随行,暗地里还有东厂候卫,把辽东的这块纱掀了,让朕看个明白。”朱翊钧说。他这样说,就把永年伯自罚,变成了皇命委派,说出去就体面好听。
  “臣必不负皇上所托。”永年伯跪下说。
  王容与准备了许多赏赐让他们带回去,都是去辽东用的上的。
  “要多多给我写信。”王容与说。
  “放心吧。等我再去写一本游记,给娘娘共赏。”王载物说。
  “不要由着父亲性子来,去了两三年,差不多就回来吧。”王容与说,“不然太子的外家总在辽东,算是怎么回事呢?”
  辽东兵勇之地,不宜久待。太子的外家就该在京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老实如鹌鹑,富贵闲人。
  王厚德点头,表示会劝父亲。
  “那些新粮食种子,也带去辽东吧,一路散播过去,也算功德一件。”王容与说,“我让无病把庄子里准备好的种子,先挪给你们,一路去辽东,都是苦寒之地,比江南富庶之地更需要这些粮食。”
  永年伯突然要去辽东,这事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少风浪,本朝以来,外戚只以尊贵,不给实权,防的就是外戚干政,这永年伯从前是锦衣卫出身,女儿进宫当了皇后,就在家闲适度日,大儿子顶的锦衣卫的活,也是面上功夫,谁也不会真指派他去做什么。二儿子没入仕,三儿子从前给陛下看门,如今给太子做护卫,很是正常。
  但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辽东呢?
  还是陛下给的旨意,着永年伯为蓟辽督察使这么一个奇怪别扭的职称,具体让他去辽东干什么,却没说。
  辽东有三卫,又称建州三卫,自来都是当地统领世袭而领,自己人管自己人,陛下突然派人去辽东,难道是对建州卫有什么不满?
  收了建州卫银子的官员自然要在朝上说,“建州自治,朝廷冒然去人,怕是不妥,恐惹事端。”
  “朕封的是蓟辽督察使,不止是辽东那一块,那一圈都去转转。”朱翊钧说,“怎么,建州自治,就不是朕的土地,朕不能使人去看看?”
  官员不敢再说。
  “陛下要派人去辽东,自然是使得。只是派国丈去,怕是不妥。”另有官员出列说,“这京官出行,地方多有孝敬,陛下明察贪腐,那这国丈,是查,还是不查呢?”
  “国丈要是敢贪,朕自然敢查。”朱翊钧说,“朕若不是信不过,就不会外派出京。”
  “不止是蓟辽。”朱翊钧说,“南边,北边,西边,朕都要派人去看看。”
  “朕不能坐在皇座上,当个瞎子聋子皇帝,自然要派出朕的眼睛,朕的耳朵,去各处看看。究竟是不是折子上说的盛世光景。”朱翊钧道。
  朝臣战战兢兢跪下,不敢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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