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林雪昀……林雪昀……林雪昀……
  轻轻地念着你的名字,请给予我坚强的力量。
  她不允许自己脆弱,可以脆弱一会儿,却不能脆弱太久。
  所以泪痛快地流出来,然后快速地擦掉。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想出去洗脸,一开门却发现常三春站在外面。
  “安安?”
  “我没事,不好意思。”祝小安侧身走开,去洗了一把脸,然后出门去了奶奶家。
  常三春却不明白她的眼泪是为什么来的,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看书看的,怎么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不至于如此。
  难道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过节两消?因为他跟她道歉?
  他跟她道歉,会让她哭成这样吗?
  要是真因此的话,那她……心里是有多大的憋屈?
  他以前真的让她那么难受?真的让她那么委屈吗?
  这些问题他想不通。
  第76章 看守所
  v市公安局看守所, 院墙高耸,顶上缠着电网,与周围的建筑风格泾渭分明。办公楼后面有一片花坛, 早春时节也没有什么花草, 光秃秃的,只有迎春花绽放几个花蕊。
  林雪昀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公安走过来, 站在背风处,那公安嘴里的烟屁股抽到要烫手指又狠狠吸了一口才吐到地上碾碎, 立刻又歪着头拢着手点了另一根。
  林雪昀:“……周叔, 你这烟抽得越来越凶了。”
  周建军曾经是林锦华的属下, 后来还和林卫国做过同事,两家关系很好,他一直非常喜欢林雪昀, 巴不得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才好。
  周建军眯着眼笑了笑,“我又不喝酒也就好这口,提神嘛,你也知道我们有时候出去蹲点儿, 一蹲老半天。”说着他拍拍林雪昀的肩膀,“我说雪昀,你可不能学这口啊, 不是好东西,净害人。”
  林雪昀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说了几句闲话, 他问:“周叔,邱波的一审判决什么时候能下来?”
  周建军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正常的话一审起码要一年,不过现在严打期间,这混蛋杀人、牵扯绑架公安家属,肯定要从重从快判决,估摸三个月吧。”
  林雪昀点点头,一审三个月,然后要给省高院二审,这期间就会有点长,他道:“周叔,那张德不知道躲在哪里,一直抓不到,应该好好问问邱波。”
  周建军道:“审过好几次,他那时候忙着跑路,张德的下落他并不知道。”
  “张德从前跟着邱波的,别人都不知道,自然要从他下手。”林雪昀坚持。
  县公安局的人询问过常三春等人,他们反而和张德没有那么熟,并不知道他的底细。张德这小子有点小聪明,出事以后就躲起来,连县里那帮混混都找不到他,公安局就那几个人手,又不可能整天就办这一个案子,所以至今没抓到他。
  周建军想了想,“我去走个程序,你跟着一起去提审邱波。”
  一个半小时以后,林雪昀和周建军从提审室出来。
  周建军掩不住笑意,“雪昀啊,你天生就是最好的干警,大学有没有考虑报个军校?我听局长说袁队一直想挖你去呐,你啥意思?”
  林雪昀道:“我还没想好呢。”
  周建军很惊讶,“你还有没想好的事儿?”
  这小子打小就有主意,五岁的时候想吃雪糕又嫌他妈管,就说去邻居家玩,自己拿了压岁钱找到卖雪糕的人买了一兜子雪糕,分了一圈小朋友自己顺便吃个痛快。最后他妈妈审问他,他咬死就吃一块,还找了一二三四五个小朋友给作证。
  不管吃饭睡觉学习还是玩耍,这小子都特有主意,从小就是孩子王,很少让别人给拿主意的。
  现在他居然说没想好,真是稀奇事儿。
  林雪昀怕他继续问,“周叔,先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去马家沟吧。”
  之前邱波招供张德可能藏在马家沟,那是张德的亲娘家。张德他娘没结婚跟人乱搞生了他遗弃在路边,张德长大后无意中知道,不过一直没有相认。这件事他只跟邱波讲过,别人都不知道,所以邱波怀疑他藏在马家沟。
  打完电话,林雪昀也不久留,就和周建军告辞。
  周建军却拉着他不放,“好不容易来一趟,家去吃顿饭,把你之前说的那些破案理论啥的,多给我们讲讲。”
  林雪昀做投降状:“周叔你快饶了我吧,小时候看了几本书跟你们显摆,好几年了你们还不放过我呢。我哪里敢在破案经验丰富的老公安门前弄斧啊。”
  “咱们不是好奇嘛,书里讲的故事比咱们的案子有意思啊。”周建军哈哈笑起来,这会儿又摁灭了一支烟。
  林雪昀执意告辞,说以后有时间再来拜会,周建军也不强求,就亲自送他出去。
  路上林雪昀又和他聊起邱波的案子,邱波故意杀人,他身上还有其他案子,在严打期间数罪并罚死刑是肯定的。不过林雪昀更关心绑架案里邱波担任了什么角色,常三春参与多深。
  正常来说绑架案起码都能判三年,现在严打,只会从重处罚。
  周建军道:“雪昀,按照邱波的供词,他是吩咐自己的几个小弟让他们制造点麻烦,阻碍你爸爸他们的追捕,他并没有直接指使常三春去做什么。”至于绑架案的细节,他已经出逃,肯定不知道。
  林雪昀道:“和张德一起的那个平头陈光早就抓到,不过他有点傻,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说他们听常三春吩咐绑架的,一会儿又说是张德出主意绑架。”
  周建军吐了个烟圈,“就凭着常三春和案子有关系,都可以先拘留再说,多了不行,一两个月还是可以的。”
  林雪昀摇头,笑道:“周叔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爸,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拘留,还一个劲地叮嘱我‘不许违反纪律’‘不许公报私仇’,他甚至对常三春印象还不错,说他‘虽然手段有些过火,但是没有触犯法律,还归拢一些社会无业游民带领他们发家致富,有助于社会治安稳定’。”
  周建军哈哈笑起来,摇头道:“卫国这个性子啊,我早就领教够够儿的,那个耿直啊,打小就是个小倔强,你多有主意,他就有多耿直,哈哈。”他是知道的,林雪昀作为林卫国的儿子,不但不能打着爸爸妈妈的旗号干点啥,还必须得做得更好、更独立。
  公交车来了,林雪昀和周建军告辞,“等我回去,估计县里就有消息,到时候给周叔电话。”
  周建军朝他摆摆手,“有事给我来电话,你爸不管的,我管。”
  ……
  正月十六学校开学,进入初三的第二个学期,这时候取消晚自习,不过早自习还要上一段时间。
  开学第一天祝小安就去林姑奶家,跟两位老人商量想暂时不住这里。现在她爸妈不逼着她退学嫁人也不敢招惹她,常三春年后带人去做生意不会再骚扰她,所以她觉得可以回家住。
  当然最根本原因她不会说出来。
  自从她发稿费以后就不再要林爷爷的钱,虽然林爷爷还坚持,不过她比他更能坚持,所以就作罢。没想到现在祝小安说不来住,林爷爷就很失落,他和林姑奶已经习惯她住在这里,有她在身边家里热热闹闹的,让他们觉得就是多了一个孙女般。
  现在她不来……
  哎。
  林姑奶不乐意,“我说丫头,你不会想耍赖不发我工资吧,我瞅着像。”
  祝小安忍不住笑道:“姑奶,您说什么呢,过俩月稿费来了,照旧给您发的。”
  “那你为什么不来住?”林姑奶瞪着她,“我知道了,你嫌我们老头子老婆子烦人呗。”
  祝小安忙道:“才不是呢,你们就和我爷爷奶奶一样,我哪里会嫌烦啊,喜欢还来不及呢,你们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们呢。”
  “小寿星这两天回来,见不到你他该多担心?”林姑奶给她下一重药。
  果然,祝小安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爷爷,姑奶,我的事情已经解决,林雪昀自然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会耽误他学习的。”
  林姑奶撇嘴,“哪里耽误他学习,你以为他是你们啊,人家期末不还是第一吗?听说市里排名他都第一呢。”
  林爷爷笑了笑,“小安,这是大事,不如咱们等康康回来再说?”
  祝小安点点头,“好的。”
  每次节后综合症,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起码要调节一周。
  一周后学习才步入正规。
  周二上早自习的时候,祝小安在默写英语单词,她不但要背诵课本上的,还要把自己觉得在考试范围内的那些也都背熟——她现在直接看简明英语字典,把那些和课本同等难度的都记下来背熟会用。
  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可她一点都不怕烦也不怕难,反而乐在其中。
  第二堂早自习的时候,林雪昀突然出现在教室里,悄悄地坐在她身边。管婷婷这几天重感冒不来上早自习,所以她自己一人。
  本来叽里呱啦念书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林雪昀做了个手势让大家不要惊讶继续读书。同学们已经被他锻炼出来,很快就调整心态继续读书。
  他的出现让他们觉得非常亲切,上学期期末因为他在班上,同学们时常找他请教学习的事情,全班或多或少都受他学习方式以及学习态度的影响,期末考试一班的总体成绩比期中考试普遍都有提高,哪怕倒数的那几个在学校排名都提前了十来个名次。
  原本很多觉得可上可不上的同学现在坚定了读书的念头,那些想考中专的现在要考高中,还有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的,现在也努力读书想要考上……
  虽然他不甚热情,却在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
  最大的自然是祝小安。
  她停下手里的笔,惊讶地看着他。
  林雪昀朝她笑,歪头靠近一点,“不认识啦?”
  祝小安脸颊发热,“你没回去上课吗?”
  “去过的。”他从她手里把英语书拿过去,“我帮你听写。”
  祝小安见他自己没带书,也不拒绝,就让他帮忙听写。
  快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少不得要和林雪昀说说话,问问他寒假做什么之类的。
  能回答的林雪昀就回答了,不能回答的一笑而过。
  下了自习,祝小安和林雪昀一起回家。
  林雪昀发现她有些过分安静,他问她才答,不问她不主动说什么,一点都不像好多天不见应该有的反应。
  在他的期待里,就算她不像自己那么急切想要见她,那也不应该这样冷淡的。
  “小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他的声音越发轻柔。
  祝小安笑:“没有啊,现在我这里好的很,我爸妈不管我、投稿进入正轨每年有大几百收入,常三春也不再骚扰我……林雪昀,谢谢你。”
  这些都是你的帮助。
  林雪昀看着她,“怎么谢我,稿子不是我写的,书不是我读的。”
  “可常三春很长时间不骚扰我,会像人一样说话,这总是你的功劳吧。”她笑。
  林雪昀突然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悻悻然地踢着脚边的石头,“他悟性不错。”
  祝小安很想跟他说说寒假的事儿,村里放电影家里如何,但是一想这些都是常三春带来的变化,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想说他爸妈的话题似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担心一开口会不小心说到秦文君让她做女儿的事儿,她不想说这个,说起来心里总归会难受。
  解脱亦或者难过,有点复杂。
  要说多伤心也并没有,毕竟她之前就告诉自己林雪昀不是她的,她也做不到和他有更亲密的进步关系,只想这样细水长流地陪伴,那又怎么可能呢?如果他有喜欢的人,或者……那他还是要离开她的,她曾经想过自己要大大方方地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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