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站在她身边的陈清源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他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她才会哭得这么惨烈。
  他由最开始的愤怒,转变为此刻的尴尬万分。站立难安,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满满你干嘛?你快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你。”
  “听到没有,别哭了!你哭成这样,难不难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陈清源, 你难道没有欺负我么?你还要怎么欺负我啊?”
  陈清源:“……”
  梁满满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她的话,双手抱膝,哭得惊天动地。
  明明过去了三年, 却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这么的幼稚。
  陈清源欲哭无泪,烦躁地捏捏眉心, 警告她:“别哭了!”
  “哇……陈清源你欺负我……哇……我好难受……”声音顿时又大了一度。
  陈清源:“……”
  梁满满哭了不到五分钟,机场的两名安保人员就疾步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中年男人问梁满满:“小姐,你怎么了?”
  梁满满哭得肛肠寸断,鼻涕眼泪掉了一脸,那苦相委实不太好看。
  她狠狠地摸了把脸,指着陈清源哇哇大叫:“这个人他欺负我!”
  陈清源:“……”
  安保人员听梁满满这样回答,忙正色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我任性,就不理我了,然后让我一个人外面漂泊这么久。他很小气,睚眦必报,不肯原谅我。这么久也不去看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他非但不欣喜若狂,他还凶我……他真是坏死了辣……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安保人员:“……”
  陈清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表情很尴尬,忙对安保人员解释:“抱歉,我太太有点闹小脾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到陈清源嘴里说出“太太”二字,梁满满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简直不要太神奇了。
  两名安检人员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摇了摇脑袋,无语地离开了。
  陈清源双手抱拳,斜了梁满满一眼,“哭够了?”
  梁满满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眼眶红红的,挑出重点,“太太?”
  陈清源没再看她,而是拉起她的行李箱抬腿就走。
  梁满满从身后追上他,抱住他腰,声音压得低低的,“陈清源,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吧。”
  ——
  坐进车里,车门“砰”的一声,瞬间被合上。密闭的车厢里空气凝滞,气氛严肃。
  陈清源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嗓音低沉:“梁满满,我们现在来好好谈谈。”
  他的口气格外严肃,郑重其事,似乎要和她说某件大事儿。
  “谈吧。”她一双手搁在大腿上,正襟危坐,早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吐纳一切的准备。
  他清了清嗓子,问:“脑肿瘤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先问岁岁?”梁满满抬眼看他,眸光清亮,似笑非笑。
  陈清源回视她,神色平静,非常笃定地说:“岁岁不可能是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
  “当年那个孩子,我亲口听祈主任说的,他没保住。何况依到你的性格,如果岁岁是我儿子,你决定等不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梁满满:“……”
  呵呵,他果然很了解她啊!将这件事看得很透彻。
  “你说得没错,岁岁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宋妍共同领养的孩子。”
  岁岁是一对小年轻年少冲动后的产物。父母年纪都很小,无法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孩子一出生就被遗弃在了医院。
  那个时候梁满满刚到扶桑支教,她刚刚和陈清源分开,又刚刚失去孩子。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了无生气的。时常噩梦缠身,梦到自己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紧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进了医院。
  然后她就遇到了堪堪在医院出生的岁岁。
  当时产科护士发现孩子的父母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无措地四处找人。医院紧急抽调产妇的资料。每个病人入院时医院都会存档。自然也就登记了产妇的信息。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录入电脑的那些信息都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孩子的父母。
  落后的乡镇医院,弃婴行为时有发生,见怪不怪。一些穷苦家庭,思想闭塞,想要生儿子,可一连好几胎都是女儿。没有能力抚养长大,这些女婴不是送人就是遗弃。医院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最后只能作罢。打算将孩子送去县孤儿院。
  这件事又恰好被她和宋妍遇到了。
  宋妍看她这样一副鬼样子,觉得只有孩子才能给她带来欢乐,让她振作起来,从失去孩子的阴影里真正走出来。同时呢,宋妍本人又是一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她不想结婚,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领养成为最直接可行的办法。于是乎两姑娘私下一合计就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扶桑这种小地方,要领养一个弃婴简直易如反掌。她跟霍承远说了这件事,二哥找人动用了一点关系,领养手续就顺利给办下来了。
  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将孩子带大了。
  这三年岁岁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如果没有岁岁的陪伴,她真的很难独自一人熬过那段艰苦的日子。
  ——
  “那脑肿瘤呢?”陈清源问。
  “脑肿瘤是今年年初偶然才发现的。早期的,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其实去扶桑支教没过多久,她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坚持让他改行,让他放弃当医生。不过就是忍受不了他出事。她无法承受他发生意外。这确实有强人所难的地方。可更多的,她也在赌气。她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态度。她逼他在她和职业之间做一个选择。可他却那么耿直,只遵从本心,就连骗她一下都不愿意。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她为什么拼命揪着这个点不放。
  她也早就知道他之所以没能在约定的期限内给她答复。是因为沈恋恋在非洲出了事。他受沈家父母所托,前去处理沈恋恋的身后事。
  明明错不在他,他也很无奈,这些她都知道。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回去。
  而他竟然也能狠心真的就此放开她,对她不闻不问。
  那时年少,做事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从来不计较后果。心里堵着一口气,总不愿意服输,就是要和他犟到底,无非就想胁迫他服软,要一个结果。身边那么多人都在劝她,可她却油盐不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支教申请书一签就是五年。她没待满半年就受不了了。后悔不已,又为时已晚。
  后面跌跌撞撞在扶桑待了三年。她在扶桑待得越久,就越是没有勇气回去。宋妍看她这么痛苦,不止一次劝她回去。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回来。
  这三年,他竟也真的对她不闻不问。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而他们分开三年,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她胆小懦弱到一点也不敢去打听他的事情。
  为此二哥和宋妍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
  越是未知,就越是心里没数,也就越是胆怯。几下一踌躇犹豫就更是不敢回来了。
  如果不是今年年初发现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回来。
  脑子里的这颗肿瘤是今年年初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当年小产,她心情郁结,没有好好休养,落下了病根。这几年身体欠佳,免疫力不行,总是大病小病不断。
  因此霍承远每年都会勒令她去做全身检查。好及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今年年初就好巧不巧地发现了这颗脑肿瘤。
  发现这颗定时炸/弹时,她是茫然无措的。虽然知道发现地及时,情况不算严重。可对于接下来的治疗,她是害怕恐惧的。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她会经受什么。
  其实一发现自己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就立马向学校申请提前中止了支教的合同。而宋妍则继续就在扶桑支教,照顾岁岁。
  从扶桑离开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过程。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霍承远认识了一个美国肿瘤领域颇具权威的专家。他和于心谣陪着她一起到美国治疗。专家综合考量过后,决定给她做手术。手术时间就安排在下周。
  这次生病她没有告诉家里人。从最初发现肿瘤到现在,就只有霍承远和于心谣是知情的。宋妍专门带岁岁,二哥和于心谣则一直陪着她辗转各地看病治疗。
  她倒也乐观,没有抱怨和怨天尤人。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置身于空荡的房间里,身边没有人,她会发疯一般的想念陈清源。想念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声音,甚至他在她身体里的灼热。一些细枝末节,过去种种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回放。
  于心谣、霍承远、宋妍都再不断劝她,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趁着手术前回来见他一面。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自己努力过了。
  霍承远对她说:“满满,二哥知道你的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可脑肿瘤,在脑瓜里开刀,风险自然也是极高的。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手术会百分之百成功。所以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一面吗?我相信你们的心里都还是有彼此的。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人的一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赌气和分离。”
  是啊,生命如此有限,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赌气和分离呢?为何不放下心中芥蒂,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呢?离别的苦,尝过一次,今生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所以她回来了!遵从本心,放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
  陈清源细细听完,沉默良久,缓缓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所以这从头到尾就只是你和宋妍一起设的一个局?”
  “是的,目的就是看你还爱不爱我。”
  “结果呢?”
  “结果我很满意。”她露齿一笑,俏皮地说:“毕竟陈医生可是连太太都说出口了呢。”
  第六十八章
  陈医生去机场接个人的功夫, 第一医院大骨科就已经炸开锅了。
  丁护士以她最八卦的心态向广大同事传播了陈医生那个空降的儿子——岁岁小朋友。随即便在整个医院传开了。
  他们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的陈医生居然凭空冒出了一个儿子, 这真是让大伙儿跌破眼镜啊!
  没想到陈医生居然是这样的陈医生, 简直是让人触不及防啊!
  岁岁小朋友自然引起了整个科室同事的围观。
  为了满足大伙儿对岁岁小朋友的好奇心, 宋妍特地给他们腾出了空间。退到一旁给家里人打电话。
  护士站,丁孜为首的小护士们特地拿出了一堆的零食,“深情”款待岁岁小朋友。一大堆人围观岁岁,自然免不了问东问西。
  岁岁小朋友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别人问他什么, 他就回答什么。手里抱着零食,边吃边和这群怪阿姨们聊天。脸圆圆的, 留着可爱的西瓜头,都快把这群小护士们萌化了。
  大伙儿最好奇的莫过于岁岁的妈咪是谁。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岁岁。”
  “哪个岁啊?”
  “岁岁平安的岁岁。”
  “今年几岁了啊?”
  “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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