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你微笑,对我默默无言。可我觉得,我为此情此景,等待了许久许久。
  萧与时的心中顿生感慨,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沈如磐的面颊,又拍拍她的头:“嗯,我们赢了。”
  娜塔莎高兴地下场,和团队拥抱相庆。当她看见萧与时,她愣了一秒,下意识扫了眼沈如磐,仿佛心知肚明什么,冲沈如磐一笑。
  沈如磐不是不想解释,碍于场合作罢。
  体育记者围上来采访感想,娜塔莎还处在夺冠的兴奋中,情绪激动地说:“我要感谢我的教练,没有她的指导我根本不能赢得比赛。她的名字叫维特·呃……”
  娜塔莎突然想起来,她并不知道沈如磐的姓氏。
  恰是这个不上不下的当口,一旁的萧与时开口:“不是维特,是沈如磐。”他出人意料地摘掉沈如磐的帽子,对着镜头介绍,“沈如磐是来自中国的花样滑冰世界冠军。”
  全场惊讶了。
  体育记者很快反应过来,举着话筒凑近,接二连三抛出问题:“你就是双人滑前世界冠军沈如磐?”“中国花样滑冰队发表声明说你退役,你还打算回到赛场吗?”你为什么有兴趣指导一个默默无闻的选手?这是否是你的转型之路?”
  问题太多,沈如磐一时答不上来。
  所有的聚光灯全在对着她,场面是那么熟悉,像极了当年她夺得世界冠军接受赛后访问。全场都在沸腾,好像是因为胜利,又好像是因为别的。
  沈如磐的耳朵里嗡鸣一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未退役,却又分明二度归来。
  当她偏过脸,目光对上萧与时,视野里那双黑眸眸色沉静平定,她空白的思绪又接上来。
  于是她正视话筒,对着记者和黑压压的摄像机,心中产生沉沉的勇气,长久以来第一次在低潮中向外界坦诚自己的身份。
  “对,我就是沈如磐。”
  我从未离去。
  我仍在这里。
  第33章 喜欢你
  稍后毫无疑问是庆功宴。
  德国人爱喝啤酒, 肯定要在最热闹非凡的啤酒馆包场。德国人吃起肉来又特别认真, 五花八门的熏肉烤肠佐以琳琅满目的白啤、黑啤, 科什啤, 酒食丰盛。至于冠军娜塔莎, 本该回去休息, 但夺冠后的幸福感战胜身体的不适,她坚持要和团队庆祝一会。这一庆祝, 德国人激动自豪的性格展露出来了,大家跳舞、斗舞,浑然忘我,庆祝气氛嗨到爆。
  沈如磐差点也被大家拖下水, 但她身体不行,舞不能跳,敬她的酒水也不能喝,于是团队的人转去围攻萧与时。萧与时倒也大方,敬酒一概不拒。
  他酒量稳, 几乎不上脸,只是体温上来了, 吐纳间气息热烫地扑落在她的脸颊。沈如磐有点急, 出言护几句。众人还未说什么,他闻言一笑,抬手放在她的头顶, 轻轻揉两下:“放心, 我没事。”
  公共场合他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自然引得大家一阵愉快的口哨,仿佛知道她心疼他似的。沈如磐有些无奈,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散场时已经有点晚了。
  和来时一样,沈如磐坐萧与时的车回去。只是啤酒馆地处最繁华的柏林大道深处,两个人要走一段路方可回到停车点。
  春末夏至的夜晚,不再是充斥着紧张感和忙忙碌碌的白天。晚风习习,酒的醇香和炭烤牛排的焦香不时从其它啤酒馆飘散出来,欢声笑语夹杂其中,沈如磐感受着难得的轻松,转头对萧与时道:“谢谢。”
  “嗯?”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如果没有你,肯定不会有今日的娜塔莎,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她的态度极其真挚,所述的话分量很重。萧与时只是不急不慢说一声“言重”。
  “不过,你不用拆穿我的身份。”沈如磐有些不好意思,“费恩医生看到体育新闻,肯定吓一跳,说不定会生气地质问我不注意休息,是不是不打算痊愈?”
  描述得挺真实,萧与时扬了扬唇:“有可能。”
  大抵是饮了酒的缘故,他完全没有平日的距离感,目光如水,嘴角上扬,俊逸的面容上绽出让人目眩的温柔,沈如磐的心神为此恍惚了一瞬。
  她不敢多想,转开视线,半是没话找话闲聊,半是认真探讨:“万一费恩医生从此不准我外出怎么办?”
  “嗯?”不是应该从此好好静养吗。
  “我查过德国今年的花样滑冰赛事安排,后面还有锦标赛、大奖赛等一系列比赛,我还想继续指导娜塔莎……”
  “沈小姐,这么多赛事排下来,你不注意休息,是不是真的不打算痊愈?”
  一声“沈小姐”,夹杂着淡淡的好笑和拿她没办法。沈如磐顿时窘了,改口:“别当真,我说说而已。”
  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会,她想到什么,犹豫地转过身朝向他:“穆勒教授替你做的获奖发言,还顺利吗?”
  这个时间点颁奖仪式早已结束。萧与时回答:“挺顺利。”
  虽然她道歉多次,他也多次表示没关系,她心里依然过意不去,总想着弥补。但是如何弥补?
  请吃饭?不好,庆功宴的账单都是他轻描淡写地结了。送他一枚她的金牌?也不好,他又不是体育人士。更别提他人帅多金,万事不愁,什么都不缺。
  沈如磐烦恼地叹口气,总不能把他供起来吧。
  无欲无求,又有求必应,不上香火上什么?
  她陷入苦思,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路面有醉汉留下的呕吐物和碎啤酒瓶渣。哪怕萧与时眼明手快拉住她,她收步不及时,右脚还是生生踩上去。
  ——这下可好,她穿的是运动范的小白鞋,鞋被毁了,不能要了。
  沈如磐只得无比麻烦地先找个地方把鞋脱掉,正当她犹豫是不是光脚走路,萧与时却不含糊直接把她抱起来。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将就一下,回去就好。”
  从现在的地方到泊车点有数百米,沈如磐忙道:“我通知司机把车开过来?”
  她没有司机电话,萧与时才有。他抱着她不得空,她又问手机放在哪,接着去摸他的外衣衣袋。
  没有找到,他想了想说:“大概在上侧的口袋。”
  上侧在胸口,她的手按上去,清楚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动,她这才发现了自己动作的冒失。
  他抱着她,她不老老实实缩在他的怀里,反而伸手上下翻找……她被自己惊着了,作势要缩回手,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是这里。”
  声音平静,镇定,仿佛并不排斥她的触碰。
  沈如磐默了默,最终依言拿出手机。
  她拨通电话告知司机现在的位置,得知前方路口太堵,车无法开过来,最好走过去。
  她转述司机的话,仰头看着萧与时,萧与时点头:“知道了。”
  他稳稳地抱着她前行。
  柏林大道是最繁华的街道,啤酒馆林立,居民游客都会来这里惬意放松。年轻的西方情侣尤其多,一对对搭肩揽背,眉语目笑,甚至隐藏在树影角落,耳鬓厮磨缠绵亲吻。
  沈如磐看看他们,再悄悄瞅一眼抱着自己的男人。从他打乱行程回到柏林,再到方才替她饮酒,她已经占据了他太多温柔。
  脑海里百端交集,她嗫嚅着唇,轻声细气说:“萧与时,你放我下来吧。”
  他不明所以看她一眼。
  “……我挺重。”
  “不重。”
  “可是这样不好,会引起误会。”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那么聪明,岂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沉默一两秒,轻轻嗯了声以示回应,可是依然没有把她放下来。
  直到他静静地抱着她走了一段路,他开口问她:“如磐,你说还想继续指导娜塔莎,是真的吗?”
  她不是个遮掩的人,既然他问,她老实地嗯了声。
  “那便去吧。静养也不等于关在病房里什么都不做,我会替你向费恩医生说情。教练团队也不要解散,继续以你为核心主导。如果不远的将来你身体痊愈回到中国,团队也可以带过去,接着为你服务。”
  听着他倾力支持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沈如磐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可是她尚未厘清楚这些念头,他又平静地开口。
  “第一次见面你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走的路,而你想走的路,是豁出去东山再起。我一直不确定东山再起的意义,总以为是重回巅峰,今天我才体会到,东山再起也可以是一场比赛接一场比赛地熬,一个分数接一个分数地追,不改初心,砥砺前行。”
  他顿了一顿,垂眸凝视她,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柔情:“我想陪着你,让你在这条路上尽量走得容易一些,不要太辛苦。”
  沈如磐愣了两秒,本能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萧与时,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陪着你。”
  这回绝对没有听错。沈如磐震惊了,亦是不容分说从他怀里挣脱下来。
  看着他俊朗好看的面容,她心里涌上难言的滋味,说话也不由自主流露出委屈:“萧与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以对我说……”
  “我喜欢的人是你。”
  沈如磐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认知也跟着被颠覆。
  她患得患失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萧与时喜欢的人是她。怎么可能呢?那个年轻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那个得到他的倾慕却又对他若即若离的人——是她吗?!
  “怎么可能,你我,我们……”脑子完全乱了,她的脸也腾地红了,难以置信喃喃反问,“怎么可能呢,你喜欢我?”
  萧与时没有重复,目光静静凝视着她她,“如磐,你感觉不到吗?”他以为这次突然回来,她再迟钝也应该已经感觉到。
  她差点张口否认,但是话到嘴边,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事,好像也是有迹可循。
  那个把厨子司机一锅端全借给她的他,在裁判不公的时刻替她解围的他,以及放弃重要的奖章从国外赶回来陪伴她的他……
  一切种种,仿佛他的确很喜欢她。
  那他为什么说喜欢另一人?难道是想探知她对他有没有感情?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沈如磐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难为情地咬住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是一个不太露怯的人。此刻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薄薄的绯红,睫毛颤动垂着眼帘不敢看人的样子,会让任何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萧与时的视线在她的唇上流连,见那两片唇羞羞怯怯地咬着,沾着水润光泽,犹如花儿娇嫩欲滴待人采撷。他目光一软,情难自禁伸手抚上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使得她抬眼和他对望。
  他开口,声音含蓄,夹杂着温润的质感:“如果感觉不到,现在再重新体会,好吗?”
  他说完低下脸,唇挨过来。
  她一讶,本能地想往后退。
  但身后是他搂着她的手臂,身前是他的胸膛,下巴又被他稳稳地抬着,她连回避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头脑空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不期而至的吻。
  没有浪漫的告白。
  没有多余的陈述。
  世界只剩下他和她的存在。
  第34章 惊喜不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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