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在全班都知道自己的考场之后, 理科八班自开学至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于紧张的氛围。
  有人面无表情, 有人精神涣散, 天知道，一向和学习没关系的八班学生竟然也会有这种为考试而紧张的体验。
  怎么说呢。
  熬了这么久, 终于到了验证结果的时候，说不期待是假的。
  大家多多少少都感觉有些异样，只不过因为和自己学渣的人设不符，为了青少年时期相当重视的‘面子’问题, 抖没有做什么直接表现，
  许娉则非常重视，一遍又一遍细心叮嘱：“拿到卷子的第一件事要写上学校姓名准考证号, 千万不能忘记写名字，准考证号检查三遍，涂答题卡的时候用2b铅笔, 涂的时候一定要认真, 千万别做对了涂错了。
  “一定要留下五分钟检查答题卡！考试的时候要细心！先做简单的, 太难的题先放到一边, 不要浪费时间，先把能拿的分全都拿上。”
  “写作文自己要清晰，一定要工整，字可以丑, 但一定要保证监考老师看得懂, 不能乱涂乱画。”
  “……大家记住了吗？”
  大家纷纷应下来, 班级便解散, 单留下几个人负责贴准考证号。
  康万里就在这几个人里，他涂胶水时，许娉特意留下来专门找他谈话。
  许娉语气温柔道：“考试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全力就好，老师相信你一定能考好。”
  康万里特别坦荡：“嗯，我也相信自己一定能考好。”
  许娉：“……”
  许娉本来是想给康万里定定神，不料倒是被康万里逗笑了。
  果然，她就知道是这样。
  康万里从内外向外每个细胞都散发着自信，她感觉自己仿佛吃了颗定心丸。
  说实话，其实许娉自己比学生们更紧张，但就是因为有康万里在，许娉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对自己的学生充满期待。
  班里的同学们都以为学习的风头是从花铭开始，可她知道，这股学习风潮的源头其实不是花铭。
  而是康万里。
  一切都是因为康万里持之以恒的学习态度或多或少影响到了花铭，这才进而影响到了整个班级。
  康万里才是那点燃荒野的星星之火。
  这段时间，班里的每个人都很努力，许娉想告诉全世界，谁能说她的理科八班没有可能性？
  现在，她要耐心等待理科八班的大家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第二天早上，康万里准备提前出发去三中找找考场。
  花铭早就在靖博找好了自己的位置，这会儿十分空闲，他提议道：“我送你去吧。”
  康万里道：“你老实在学校待着吧，你不考试了？”
  花铭悠闲道：“不着急，我有摩托车，来回来得及。”
  康万里对花铭不慌不忙的态度颇感惊奇，这个人同样学习了这么久，比徐凤杨复班级同学更加努力，可就连那个徐凤今天早上起来都因为考试而无形中增加了嚣张程度，花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份任何时候都冷淡懒散的气度，真的让人有点服气。
  康万里内心感叹，冷不丁反应过来：“等等？摩托？你说的是上次那辆？”
  花铭道：“嗯。”
  康万里又惊又喜：“你不是一直在学校吗，什么时候准备的？”
  花铭很从容道：“小事，随时都可以，一个电话就行了。”
  都是富家少爷，花铭和他的区别就是这么大，康万里顾不上嫉妒，难掩期待道：“那就勉强让你送……看什么看，快点快点！”
  恐怕他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间，康万里对花铭的态度越来越轻松随意。
  花铭上了车，低低笑道：“抱紧我。”
  康万里：“你想得挺美，我才不——”
  话还没说完，康万里用力抱住了花铭的腰，整个人紧紧贴在花铭的背上。
  ……日！
  怎么会！这么的！冷啊！
  太！冷！了！
  要死人了！
  康万里被吹了个透心凉，等他到了三中门口，从摩托车上下来，整个人抖得像个小鸡崽儿。哪怕他靖博的制服外面包着大红的羽绒服，依然冷的双腿打颤。
  伤了！
  他伤透了！
  他再也不坐花铭的摩托了！
  以后就是花铭跪下来，哭着求他，他都绝对不再坐！
  康万里冷的直抽鼻子，指责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花铭声音带笑：“有这么冷吗？”
  康万里哆哆嗦嗦：“净说废话，这么明显看不出来！”
  抱怨着，康万里突然有些惊奇的发现，花铭骑着车在前面，吹得风比他多，这个人甚至没穿羽绒服，只套了一件灰色风衣，可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抖。
  除了脸颊有些泛红，整个人就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怎么做到的？？？
  康万里诧异道：“你怎么回事？你都不冷吗？”
  花铭道：“不冷。”
  康万里奇怪：“不可能！”为啥啊！
  变态难道还自带发热技能吗！？
  花铭悠闲道：“可能是因为我一身肌肉……还提前贴了一身暖宝宝吧。”
  康万里：“……”
  ……
  畜生吧你是！！
  康万里气的脸都红了，花铭急忙道：“别生气，你要吗？”
  康万里更气：“你说呢，要！”
  康万里本以为花铭是还有其他的暖宝宝故意不给他，谁知道这人竟然解开风衣，从自己的身上拽下了两张。
  康万里当场露出非常嫌弃的神情。
  花铭无奈道：“还要不要？”
  康万里：“不要。”
  花铭乖乖收回暖宝宝，康万里瑟瑟发抖，脸色难看：“你怎么给收回去了？”
  花铭直男脸：“你不是说你不要。”
  康万里：“我说不要你不会强行给我吗？你按着我别让我动啊！”
  花铭噗的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笑个不停。随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康万里一眼，幽幽道：“好哥哥，你真懂我的心。”
  康万里：“……”
  什么好哥哥！谁是你的好哥哥！
  别叫我哥哥！
  康万里还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花铭忽然在面前蹲了下去，下一刻，他感觉小腿异样，花铭竟然撩起他的裤子，握住了他的小腿。
  康万里大惊失色：“花铭？？？你干什么！”
  花铭低头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康万里只觉得腿上一暖，花铭把暖宝宝贴在了他的腿上。
  康万里：“……”
  热乎是热乎了……但为什么贴腿？
  一般都是贴背或者肚子吧？
  然而贴都贴了，康万里也不计较那么多，毕竟一个花铭一个大男生在他面前蹲下去，从尊严上来说康万里已经占了便宜。
  这种效果，等同于男生给女生系鞋带，有种非常明显的宠溺意味。
  康万里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不出具体什么感觉，但可以知道，并不算反感。
  这会儿，康万里顾不上再生花铭的气，急忙道：“行了行了，快起来。”
  边说着，康万里边觉得花铭非常狡猾。
  明明能贴别的地方，可花铭非要蹲下去贴腿，明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自降身份来化解矛盾。
  呵！太奸诈了！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骂人了。
  这死大花真有一套！
  康万里有点不服，但确实熄了火，可‘达成目的’的花铭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半天还不站起来。
  这人握着他的小腿，像是黏在了地上，一动都不动。
  康万里满脸问号：“花铭？”
  花铭没有反应，只握着康万里的小腿，手轻轻颤抖。
  康万里莫名其妙 只能轻轻踢了花铭一脚，甩开花铭的手。
  康万里也蹲下去，态度不善道：“你干嘛呢！叫你站起来，你还没完了？你”
  话没说完，康万里顿住，只见花铭正望着他，眼睛中燃烧着汹汹火焰，康万里被吓了一跳，一股寒意比冷风更加刺骨的爬上后背。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这么吓人。
  康万里太过恐惧，一时僵在原地，就在他惊慌之时，花铭的鼻腔里忽然涌出一股血色，打破了花铭脸上过于恐怖的侵略感。
  康万里：“……”
  康万里提醒道：“你流鼻血了。”
  花铭似乎也在不对劲的状态中回过神，他抹了抹鼻血道：“大冷天，鼻血和暖宝宝更配吧。”
  康万里：“……”
  康万里：“你能不能不玩梗。”
  花铭笑出声，他侧过头，花时间缓了缓，话不对题自言自语道：“不行……果然太刺激，顶不住。”
  康万里：“……”你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不解，但好歹这人恢复了正常，康万里从突然降临的恐惧感中脱离出来，不想再浪费时间：“你赶紧回去，我走了。”
  花铭道：“我再送你几步，找着考场再走。”
  康万里才不要，扭头就跑，花铭从背后紧跟着追上来。“等等我。”
  康万里烦躁：“你别跟着！”
  花铭道：“就这两步。”
  还两步，康万里：“一步都不行！”
  花铭眨眼睛：“求求你嘛。”
  ……来了！
  就是这个！！这就是花铭最近发明的最新绝招，康万里被恶心的一来一个准。
  牙都酸了，偏偏拿花铭半点办法都没有。
  康万里能只得和这变态一齐往三中里头走，周边都是来三中考试的学生，没有门卫阻拦。
  两人走在路上，路过的其他人或多或少往他们两个人身上看过来。
  康万里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后来接连看到好几个女孩子红着脸议论，这才发现出一些令人不爽的现象。
  她们的表情和王可心每次说花铭的时候特别像，且眼神看的都是花铭，简直是王可心的复制版。
  这变态有那么好看吗？
  他长得明明也不错啊，怎么不看他？
  康万里内心有些不服气，不由得偷偷看了看花铭几眼，这人个子高挺，侧脸轮廓的剪影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引人注目。
  呸！
  一个男人还长得那么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康万里正想入神，花铭停住脚步，问道：“那是你？”
  康万里道：“啊？”
  花铭指了指路过的宣传栏，里面贴着很多的报纸和照片，其中有一副校长给人颁奖的照片，里面的学生穿着三中的校服，中分头，圆眼睛，脸蛋精致又漂亮。
  正是康万里。
  这已经是去年的报道，没想到在康万里已经离开三中的情况下，这个宣传栏还保留着他的名字。
  康万里有点惊讶，不由得跟着停下来看了几眼。
  这个反应证实了花铭的问题，花铭问道：“你原来是三中的学生？”
  康万里道：“是啊。”
  花铭道：“从来没听你说过。”
  康万里道：“你也没问啊。”
  这么说，倒是也对，花铭盯着照片，认真的欣赏着，穿着三中校服的康万里和现在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这却是花铭所没有见过的，心上人十八岁的样子。
  花铭的面上没有太大反应，内心则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急躁。
  他竟然有些急躁。
  他对于康万里的过去知晓的太少了。他多么想了解康万里的一切，从康万里出生开始，呼吸过得每一秒。
  一开始，花铭只是想拥有心上美腿，可现在，光是拥有并不够，他想要掌控康万里的一切。康万里喜欢的东西，人生的经历，所有所有，他都想知道。
  不过讯问并不是花铭的作风，花铭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探知一切。
  感受到花铭的目光太过认真，康万里感觉有些怪异，这宣传栏上的照片拍的又不好看，花铭死盯着看个什么劲啊。
  他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花铭答非所问道：“原来你拿过全国奥数奖，真厉害。”
  康万里道：“有什么厉害的，这不是应该的么，我是什么水平？我超厉害的好吗！区区一个奥数奖，我好的何止是数学。”
  康万里一阵自夸，本以为花铭会笑笑，谁知道这人转过头，很认真道：“我知道，你很优秀，你比其他任何人都优秀，我一直都知道。”
  康万里：“……”
  康万里顿了下，没想到花铭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虽说他从小到大被人夸习惯了，但这句话还是给他造成了杀伤力。
  他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康万里反应过来，手脚不知为何有些无处安放，只能刻意没好气道：“这用你说？”
  招惹了人的变态倒是没有自觉，花铭还保持着冷静淡定的样子，继续和康万里散步。
  等找到了考场，他并不继续纠缠，只道：“考试加油。”
  康万里：“哦。”
  话说完了，花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康万里奇怪道：“干什么？”
  花铭露出些期待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我。
  康万里：“？”
  花铭道：“我也要。”
  要什么？
  ……要加油？
  想的挺美啊！
  他才不给花铭加油呢！
  康万里笑了：“没有，快走吧你！”
  说完转头就跑，康万里跑上二楼，嘴上强硬，心里倒是还有些惦记。
  等他心里抱怨着跑上了三楼，随意往下看去，花铭竟然还没走。
  要加油有什么用啊！
  只有平时好好学习才有用好吗！
  康万里转头离去，等走出两步，他脑海中忽然冒出花铭在灯光底下做题的样子，他狠狠咂咂嘴，回身冲着楼下喊道：“死大花！我教了你那么久，你要是考不进全市前一千你对得起我吗！”
  喊完，康万里彻底没了影，花铭在楼底下静静回味几秒，从安静中一点点抽出笑声。
  太可爱了。
  康万里太可爱了。
  明明说不给，但总是会回过头给他机会。
  花铭第一万次重新爱上了他。
  花铭转身离去，回程中，又在宣传栏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十八岁的康万里也是一样的漂亮。
  三中的校服裤子并不修身，但那双腿看起来依旧非常富有魅力。
  他看的正入神，身后有一道女声道：“花铭？”
  花铭没回头，那女生已经走到他身边，微微侧头，露出画着淡妆的漂亮脸蛋。
  乔怡然笑道：“你也分在三中考试？好巧啊。”
  花铭对乔怡然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于没有兴趣的人，他的反应冷淡到有些可怕，他没回应，一句话不说，转头便走了。
  乔怡然僵在原地，几秒后，她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叫道：“我刚刚看到了，看到了你和康万里……”
  提到康万里，花铭止住脚步，乔怡然为这个反应更加心凉。
  其实，比起因为康万里这个名字而回头，她倒是更希望花铭能够直接走掉。
  花铭终于开口道：“你说什么？”
  乔怡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刚，你蹲下来……”
  花铭打算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乔怡然僵硬，同时，眼睛里也有些茫然，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刚才她远远看到花铭和康万里接触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又不傻，第一反应就知道花铭对康万里的态度不是正常男生会有的样子。
  花铭对待康万里太特殊了。
  是什么原因，她不敢想。
  她之前曾经察觉到花铭和康万里之间不同寻常，她还做出了努力，但结果似乎没有作用，康万里和花铭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了。
  好半天，乔怡然道：“花铭，你喜欢男人吗？”
  问完以后，乔怡然就后悔了，一个是这个问题轮不到她来问，被不熟悉的女生问这种话，会影响花铭对她的态度。
  而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害怕花铭的回答是她不想接受的哪一种。
  她向往了花铭那样久，从来没有想过花铭喜欢男人这种可能……
  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花铭打量着她，似乎有些不耐烦，那双平时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的冷漠，他哼笑一声，回道：“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她的事。和她有关的，非常的有关。
  乔怡然暗恋他已经三年了，整整三年。
  可她现在不能说，乔怡然挣扎道：“我是娇娇的朋友，你知道的，她那么喜欢你，我是她的朋友……我关心她。”
  娇娇说的是徐凤的妹妹徐黛娇。
  花铭突然笑道：“我不知道。”
  乔怡然愣住：“诶？”
  花铭道：“她忍了那么久不敢告诉我，你倒是替她这么痛快的说出来，看来你是个好朋友。”
  其中的讽刺意味太过鲜明，乔怡然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被任何人讽刺都不会这么难受，可是花铭不然。
  她甚至为了接近他一点点，和徐黛娇做朋友。
  乔怡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她低下头，哑声道：“不是，我只是……”
  花铭冷不丁道：“是你吧。”
  乔怡然一愣：“什么？”
  花铭道：“在校园里最先说出蒋甜和我关系不一般的谣言，让谣言扩散，不是你？”
  乔怡然的脸白了，不知道花铭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可他来不及细想，只能摇头。
  “我不知道，不是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花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道：“你觉得我是傻子？”
  乔怡然顿时失去了声音，摇摇欲坠，一点都发不出声音。
  花铭并没有兴趣再和这个女生对话，其实散播谣言的源头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懒得追究，既然碰到乔怡然主动说话，便警告一句。
  花铭猜想，当初康万里之所以直到他手里有那幅画，估计也是乔怡然的功劳，不过这事正好促成他和康万里的缘分，于是懒得追究。
  可这并不意味着花铭能忍容别人多次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尤其是像乔怡然这样的女生。
  花铭道：“找好自己的位置，不该想的别想，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乔怡然脸色难看，缓慢道：“是……康万里？”
  花铭露出一丝笑意，头也不回转身走掉。
  乔怡然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要是没有康万里呢？”
  ※※※※※※※※※※※※※※※※※※※※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我在赶榜的日子里卡文啊！
  幸好我算错了数字，不是九千更是六千更，呜呜呜呜qaq！
  差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