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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77节

  林瑾瑜和许钊本身就是一起学出来的,算同门师兄弟,技术不相上下,勉强算半个小神级别,太复杂的地形应付不过来,这点地方还是可以的,他俩懒得背过来背过去,索性踩着板当刷街一样用滑板代步。
  中心区人流大,林瑾瑜和许钊跟两尾鱼似地在人流的间隙里左游右游,嘻嘻哈哈闹,黄家耀顶着一脸“我牵不住这俩哈士奇”的表情跟在他们后面。
  玩归玩,安全还是要注意的,上了街面之后他们就注意了很多,只在人行道边上慢慢地滑。
  这地方离时代广场不远,附近酒店、餐馆、ktv、游戏厅都不少,唯独找不着小小的打印店。黄家耀领着他们,沿着柏油马路晃了许久,转过不知多少个弯,才在一条老巷子里找着了一个门面就一丢丢大的打印店。
  这个麻雀虽小,却还算五脏俱全的打印店斜对面是家快递站,黄家耀拿了u盘进去打印,林瑾瑜和许钊则夹着滑板站在门口等他。
  正午太阳高悬在头顶,早春阳光灿烂却并不晒人,林瑾瑜微微仰头看巷子间露出来的、狭长的一小条蔚蓝天空,觉得十分惬意。
  正当他戴着棒球帽享受日光浴之时,身边的许钊忽然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指道:“哎,看那儿。”
  林瑾瑜“嗯?”了一声,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怎么了……”
  斜对面那家快递站门口人流如织,打包的快递堆了一地,看起来平平无奇。
  许钊道:“你看啊,就那儿!”
  “啥呀……”林瑾瑜茫然了一秒然后再次定睛看去,只见堆积如山的包裹间,三四个工作人员正在一件件扫码入库,然后把它们挨个排到架子上去。
  有些包裹是大件,很大,也很重,以女人的身高、力气抬动比较费力,所以大部分大件都是男工作人员在放。
  林瑾瑜看着其中一个背对着他,正把一个少说二十多公斤的大打包袋背去角落编号的身影,那个人留着平齐的短发,偏头和别人说话时露出高挑上扬的眉尾。
  那不是……
  许钊道:“这不是你那谁么?”
  林瑾瑜不明白张信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小小的快递站离家不算近,坐地铁得半个多小时。
  他一时没动,只在原地看着。
  那边张信礼和其他人一起一个接一个把那些重得要死的包裹分好类归置整齐,又一个一个编号扫码,一切都处理完后他们暂时蹲在门口休息。
  张信礼看起来刚和其他人认识,别人都穿着快递站的工作服,但是他没有。
  几人蹲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挨个给其他人递烟,也给了张信礼一根。
  林瑾瑜盯着他夹烟的手,张信礼混在一群二十多三十岁的男人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就和其他人一样,叼着烟,凑过去借身边人的火机点了烟,然后转回来随意地呼出一口雾气,往地面抖落下一簇灰白色的细碎烟灰。
  他抽烟的手法、姿势和那些出社会多年的成年人几乎没有区别,偶尔出声和他们聊天时也很自在随意,没有半点属于学生的羞怯与不自在。
  除了身形还带着些许少年学生特有的单薄外,他的神色、与人交往的姿态都完全像个成年人。
  好像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偶尔会跟林瑾瑜幼稚地闹来闹去的高中学生,那样的张信礼令林瑾瑜感到有一些陌生,他们仿佛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在那儿干嘛?”许钊在旁边说:“帮工?”
  在林瑾瑜的世界里,从没有哪个高中同学会利用周末假期出去打工的,也没有哪个同学有此需要。就算是班里那些家境不富裕的同学,爸妈在老巷子里卖熟食也能应付家庭开销,那点收入发财不容易,活下去却足够。
  在他的认知里,高中生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难道不是学习吗?爹妈念叨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都不用你干,你就把这个书读好就可以了”。
  他从未有一个同学需要亲自为钱奔波劳累。
  “可能吧,”林瑾瑜盯着张信礼,对许钊说:“我去看看。”
  “喂,我说……”
  许钊似乎还想说什么,林瑾瑜却已经横穿水泥马路直接走过去了。
  张信礼跟其他人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他说了几句后就不再说了,只无意识地微微眯着眼,走神地盯着自己前面那块阳光与建筑物阴影之间的明暗分界线抽着烟。
  忽地一双刷得干干净净,连鞋带都一尘不染的运动鞋踩进了他的视野里,正停在张信礼眼前,鞋面上的对勾logo在日光下很耀眼。
  张信礼抬头,看见蓝天白云之下,林瑾瑜正看着他。
  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道晦暗的影子,快递站人来人往,而林瑾瑜在他面前驻足。
  第102章 偶遇(2)
  张信礼似乎愣了那么一会儿,几秒钟之后他快速伸手把烟掐了,道:“你怎么……”他说:“你怎么来了?”
  林瑾瑜说:“来玩。”
  “你为什么……”
  林瑾瑜知道张信礼在惊讶什么,他说:“巧合。”他道:“这条路有个广场很适合玩板子……我说好好的周末你不在家也不跟我一起出去能去哪儿呢,感情在这儿赚外快。”
  “我……”张信礼似乎不大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说:“只有这儿允许一周只去一天,还是白班。”
  林瑾瑜没多纠结别的事情,只问:“下班了吗?”
  张信礼说:“还有一会儿,不过差不多了,发了中午的短信就可以了。”
  正说着,里面有人招呼他们说号都编好了,进去做事,其他人纷纷起身,张信礼也作势要起来。
  林瑾瑜伸出手去拉他,张信礼却没伸手,他说:“我的手很脏。”
  搬快递就这样,大的小的包裹在地上放过滚过,在车厢里丢过,还被不知道几双鞋踩过,张信礼不仅得把它们搬来搬去,还得分拣、编号,他的手在灰尘里蹭得很脏。
  “哪儿那么多屁话啊,”林瑾瑜直接过去,不由分说把他拉起来,没有管他手心那些黑的灰的脏东西,道:“快干,等你一起吃饭。”
  还是需要穿外套的天气,张信礼却只穿着件单衣,脖颈间还有汗。他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林瑾瑜,却没答好,只说:“我下午还得来,去不了太远,这附近除了快餐店没什么好吃的了,自己先吃吧。”
  他知道林瑾瑜寒假的时候外卖吃多了,不大喜欢路边小店里炒的快餐。
  林瑾瑜问:“你下午还要来啊?”
  “嗯。”
  快递站一天有两个高峰,早高峰已经过了,下午那波却还没到,到五六点还得打包装车,都是体力活。现在这时候,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
  林瑾瑜问:“几点啊?”
  张信礼说:“快递站得一直有人,随便吃个饭就差不多得回来了。”
  他只是个兼职的临时工,这意味着张信礼在这一天要拿着比别人更少的钱干比别人更多的活儿。
  林瑾瑜没勉强他,他想了想,夹着滑板道:“你先进去吧,我待会儿过来。”
  张信礼以为他要走了,便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林瑾瑜目送着他走进卷闸门内,回头按原样过了马路,回到打印店门口。
  黄家耀的资料已经打印好了,正和许钊一起站在原地等他。
  许钊道:“快点啊,磨磨蹭蹭的,都在这儿等你呢,刚我们商量了下,去吃龙虾泡饭咋样?好久没吃了,坐地铁也方便。”
  林瑾瑜很喜欢吃龙虾泡饭,他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许钊脸拧了起来:“你发啥神经,你要抛弃我们去哪儿啊?”
  林瑾瑜说:“我留下帮个忙,抱歉,下次请你们吧。”
  “帮啥哟,你先顾着你自己好不啦?”许钊道:“谁拿钱谁做事,又不打白工,阿拉走啦。”
  林瑾瑜不去。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了什愚吸畽堆。么天大的忙,可他就是没了去玩的心思。把留张信礼在这儿,自己跟同学出去浪让他觉得别扭。
  许钊说不动他,只能看着林瑾瑜一个人走过来,又在车流里走回去。
  这时间快递站已经少了好几个人,大概是去吃饭了,店内只剩张信礼和另一个大姐在。
  他们正在做些收尾工作,扫码的大姐见他,以为是来拿东西的,便问:“侬稍微等一些,号码多少的赖?”
  “唔不乃(拿)跨地(快递),”林瑾瑜说:“就……”
  张信礼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林瑾瑜在门口,有些惊讶。他说:“姐,是我弟。”
  “哟,侬阿弟蛮灵个,”大姐说:“进来哇。”
  正说着电话响了,大姐熟练地接起来,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林瑾瑜听出是寄快递让上门取件的。
  大姐挂了电话,起身叮嘱了几句话,大概是让张信礼先看着,等她回来了再去吃饭,说完便出门开着拉大件的小三轮走了。
  一时间快递站里就剩下林瑾瑜和张信礼两个。张信礼一边翻找着架子上的编码,一边道:“怎么不去吃饭?”
  林瑾瑜道:“还不饿,待会儿再说吧。”他走过那些货架:“你在这儿都干些什么啊?”
  张信礼道:“什么都干,装车、扫码、编号,偶尔有大件走物流的要爬楼给人家送上门。”
  林瑾瑜瞅了一眼门口的一些大件,他想那真的是很重的。
  “一天多少钱啊?”
  “临时工,还能多少钱,”张信礼道:“一星期才来一次,本来都不收的。”
  林瑾瑜问:“我能帮忙吗?”
  “不用,”张信礼道:“你先在周围玩会儿吧,你一个人?同学呢?”
  林瑾瑜撒了个小谎:“他们说饿想吃饭,我吃不下,就让他们先去吃了,待会儿我自己吃了再去找他们。”
  张信礼于是说:“等下下班了带你去吃饭,不过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了。”
  “后半句你已经说过了,用不着强调。”
  张信礼不让他帮忙,林瑾瑜无所事事,去隔壁买了块泡泡糖,站在门口,把滑板放下来踩着,一边嚼一边看他。
  他看张信礼做起事来很熟练,一副好似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精于此道的样子,便问:“你是不是经常干这个啊?”
  “算经常吧,”张信礼一边干活一边回答他:“什么都干过,以前只能晚上在那种街边大排档帮老板端盘子,或者跑跑腿,有人问就说是老板儿子,后来满了十六能正大光明干的就多一些了。”
  “比如?你都干过些什么?”
  张信礼随口道:“很多,酒吧、餐厅、去工地搬砖,你能想到的一些都尝试过……还帮别人代写过作业。”
  林瑾瑜本来挺严肃,听到最后半句却有点点想笑,他打趣道:“你还帮别人代写作业哪。”
  “是啊,”张信礼道:“后来因为字不好看,正确率也一般,就没人找我写了。”
  林瑾瑜道:“想不到……您还是个全才。”
  张信礼看他,说:“别讽刺我。”
  “我没……我是真心实意地夸你。”林瑾瑜还欲再说什么,门外却走进一个人来,那大爷拿着手机,进门就道:“切两咯巴。”
  “什么?”张信礼走过来招呼,但是他听不太懂老辈的沪语,只得要求他重复一遍。
  大爷还是看着手机,说:“切,两咯巴!”
  这就很……张信礼来上海的时间不长,普通一点的日常用语他还能凭借语境,连听带猜地大概弄明白,稍微含混一点的字词就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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