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金曹
司马懿喜欢这样的雨天,绵绵细雨黏稠的落下,有些开始转凉了,等到这些雨都下完,冬季的日子也就进入了人们的生活。
司马懿喜欢任何季节的雨,不管是大雨还是小雨,只要天上开始落下雨滴,他就会莫名的变成好心情。
父亲太过严肃,对于规矩的遵守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司马懿小时候最喜欢的是主父司马儁,一个和蔼可亲的胖老头。
但是这位老者却在司马懿十岁时过世了,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司马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按照司马家族的惯例,他除了读书以外,还需要照顾一亩地的农耕。
十岁的孩子照顾一亩地,父亲司马防的安排简直有些病态。
这样边读书边农耕的日子实在是非常难熬,所以从那时起,司马懿就非常喜欢下雨,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只需要读书就好。
这场许都的雨已经下了三日,司马懿在心里希望可以多维持一些时间,但是也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秋收就要受到影响,相信没人愿意如此。
露台小桌的对面坐着曹纯,他此刻的脸色有些急切,但是终究是忍耐了下来,然后耐心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不发,只是看着司马懿折腾着各种莫名的茶具。
这整座院子,曹仁大方的赏赐给了司马懿,而且还给他配备了最美丽的侍女,和最勤劳的仆役,物资供应可谓极为丰富。
一壶滚水冲下,陶壶里的几缕青茶叶便开始翻滚起来,司马懿娴熟的将小茶杯逐一清洗了一遍,然后再次挑旺了炭火,又重新开始煮水,眼中的期待之色毫无遮掩。
当第二杯茶水准备妥当后,司马懿才抬手示意曹纯饮用。
曹纯本来有些烦躁的心神,在看着司马懿反复操作这些泡茶动作后,倒是有了一些安宁,当闻到小茶杯里升腾起来的一股清香后,他就彻底的安静了。
司马懿看着曹纯的变化,突然呵呵笑道:“曹纯将军似乎终于安宁下来了,好事,心静则事成,冷静的交谈问题,可要比冲动时高效很多。”
曹纯点了点头,对于进入嘴里的苦涩有了一些抵触,但是转瞬从喉间一直到鼻孔,都散发出一股竹叶般的清香,让人好不清爽,精神也为之一振。
曹纯诧异的看了眼手里还握着的小茶杯,顿时苦笑一声,道:“看来很多东西,如果不亲身尝试一下,就会错过许多美好,这茶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司马懿公子好本事。”
司马懿摇头微笑,道:“这本事可不是我司马懿创造的,而是出至袁云袁候之手,仙家子弟自然有仙家的泡茶办法,而且这种奇妙的感觉还不仅仅只是味道,整个冲泡茶的过程,更是深藏妙意,细细想来当真是博大精深,即便是穷极一生,也不会感觉无聊,大道也。”
曹纯错愕片刻,顿时苦笑道:“这袁云确实厉害,我大哥曹仁还怀疑他仙人子弟的身份,可是在南阳接曹昂世子那次,我可是亲眼看见了他们师徒,左慈给人的感觉不好说,但是仙风道骨确实有的。”
司马懿微微摇手,道:“袁云的身份我从不怀疑,如果不是仙家子弟,如何能弄出这么多神奇的东西,这冲泡茶的方式看来应该是他们仙家平日里的休闲享乐,即便如此也是如此深奥,更别说袁云弄来的那些火药之术,还有那些亩产吓人的试验田,这些东西哪一样是人间可以拥有的?”
曹纯点了点头,这些他都去调查过,确实如司马懿所说,每样东西都厉害的可怕,想到这些,他倒是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才要是打倒了,兴许会对自家有好处,但是对于整个曹氏来说,很可能是一场灾难。
司马懿看着曹纯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叹,他又何尝不是觉得要是袁云被击败了,可能就是天下的大损失,但是即便如此,袁云还是要消灭的,这基本已经成了司马懿的夙愿。
“曹纯将军不必忧虑,即便我们击败袁云,也只是想击败他与曹昂所掌控的权利,袁云本人我们还是不要杀掉为好,他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秘密,每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大知识,一刀杀了就是暴殄天物。”
司马懿说完,曹纯立刻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接道:“要打击袁云,看来只让董毕那蠢货冲在前面,是肯定不行的,不知司马公子可有其他良策?”
司马懿随意的给空茶杯添满了新茶,然后笑道:“董毕是个什么下场我们都清楚,即便是加上吴硕和种辑,都不够袁云一瓢烩的,所以想在许都打击袁云和曹昂,恐怕没那么容易。”
曹纯不在理会茶杯,而是急切的说道:“难道要打击他们的新城?”
司马懿呵呵一笑,道:“要打击新城就要从方方面面着手,如今徐州的矿山首当其冲,曹仁将军已经开始分化那边,靠向我们的就扶植,不听话的就打压,这些早在官渡还没结束时,就已经开始做了,曹纯将军只要坐看好戏便是。”
曹纯有些为难的接道:“之前我们也有派人去经营那边的矿山,但是开了两座都纷纷倒闭,现在我们再去又怎能得到好处?”
司马懿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于是耐心的解释道:“我们在设置徐州矿山时,袁云那些矿山基本都已经成型了,加上刘备占领时又给了他极大的方便,现在想跟袁云竞争,简直就是个笑话。
所以不如换个方法,那就是扶植矿山里的本地人,加上笼络陈登家族,相信将袁云赶出徐州,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一旦徐州矿山落在了我们手里,就可以死死掐住新城的脖子,袁云翻不了天的。”
曹纯嗯了一声,这些计划虽然司马懿说的极为简单,必然是有很多细节,不想司马懿这么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能耐,而曹丕有这样的老师,真是让人倍感期待。
一声闷雷响过,细雨突然大了一些,露台下的院子也开始变的模糊了,曹纯此时似乎放下了一桩心思,终于可以细心的品茶了,他发现自己还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
啊切!
袁云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然后随手擦了擦鼻子,似乎很享受这种舒爽。
曹操皱着眉头看完了袁云一套动作,没好气的说道:“恶行恶相的,不知道拿袖口捂一下,文姬到底怎么教你礼仪的?”
袁云嘿嘿一笑,道:“都是这天气闹的,曹司空勿怪。”
曹操眉头依然皱着,拿食指敲着自己书房里的桌子道:“不是才刚挨了板子吗?怎么还如此生龙活虎的,是不是那些下人收了你的钱财,然后放了你一马?”
袁云一惊,这要是承认了,估计曹府后宅要死一大片,所以赶紧摸着屁股道:“疼,很疼,只是当着曹司空的面,小子不敢恶行恶相罢了。”
曹操重重一哼,突然换了话题问道:“董承府里有个下人,因为与董承小妾私通,结果被绑了了准备杀头,他半夜逃来了老夫这里,密告说董承准备谋害老夫,这事你觉得可靠吗?”
这个告密的下人必然就是秦庆童,看来李力已经发动了,效果还不错,只是曹操问自己这事,似乎就不太妥了吧?
装出一脸的迷惑,袁云才回道:“小子最近一直在家养病,曹司空问小子这事似乎问错人了。”
啪!一记后脑勺,打的异常准确。
敲打完,曹操嘿嘿笑道:“董承家的事情,你可比老夫了解,不要在这里装了,赶紧说,这事是不是你倒腾出来的?这秦庆童胆小如鼠,给他天做胆也不敢勾引董承的小妾,要是没人在背后推动,鬼才信。”
“那也不能就说是小子我干的啊。”
啪!又是一下后脑勺。
袁云抱着后脑勺突然就想明白了,妈的,让李力去做这事的是石沉,石沉知道了小六肯定知道,小六知道了曹操哪里有不知道的可能。
暗叹一声,袁云拱手道:“事情是小子推动的,但是董承可不是被冤枉的,相信曹司空已经拿到那份衣带诏了吧?”
曹操眼神瞬间又眯了起来,冷冷的问道:“老夫不奇怪你早董承家安排内应,老夫奇怪的是你怎么会知道衣带诏这件事情?”
袁云心中一惊,大骂自己糊涂,眼前的可是千古曹操啊,自己要是把他当老丈人来对待,估计下场就是被绑在火柱上烧了。
再次谨慎的拱了拱手,袁云才解释道:“当初被刘备拐去了徐州,他为了表示亲近,所以才跟我透露了口风,小子我就是这么知道的。”
曹操倒是相信了,于是接着问道:“那你回来以后,为何不直接向老夫禀报?”
袁云苦笑道:“因为小子我与董毕有过节啊,即便说了,您老人家估计也只会认为是小子我想要借口打击报复。”
曹操嗯了一声,点头道:“算你还有几分孝心,知道别人对老夫不利,所以提前下手,这事就不与你追究了,只是老夫心中倒是有个疑惑,需要你这个小混蛋给个解释。”
袁云赶紧接道:“曹司空尽管问,小子我绝无隐瞒。”
曹操再次点了点头,道:“从你第一次进入朝堂之上,老夫就发现你对天子似乎没有半分敬意,这是为何?”
哈,曹操这是要逼着自己站队了,要彻底弄明白他袁云到底是忠于汉室,还是忠于他们曹家,这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袁云思索完,十分谨慎的抱拳道:“小子常年随师父周游,吃的用的都是师父供养,可没拿过朝廷一文钱,师父他老人家也只对百姓心切,至于高高在上的天子就单薄了些,毕竟见不着,所以小子也如师父一般,谁能让百姓过得好,谁就是好人。”
曹操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隔着面前的书桌拍了拍袁云的肩头,然后笑道:“明日开始你便是新城的金曹,一会我会让人将任命和印绶送去你家,现在赶紧滚蛋。”
袁云一怔,不过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屁颠颠的滚蛋了,到了门口他才嘴角微扬,金曹这可是个好官职啊,主管货币盐铁事,这可是大权在握啊,最重要这是不用上战场的文职。
今天真是舒爽的一天,先是胖揍了董毕,现在又得了一个发财的官职,实在是好运的一塌糊涂。
“庆祝,必须庆祝!石沉、小六,咱们现在就回家开宴会。”袁云怪叫一声,便上了车架,石沉和小六也是满脸高兴,宴会这种东西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