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乱象(3)
川峡路多名山大河,各州府的资源都十分丰富,若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里便是国之重地,有挽救江山于倾倒之实力。
君不见唐朝之时,安史之乱后,唐玄宗乃至随后的数名君王,都曾经来过川峡路避祸,足可见此地乃是好山好水,民富路强。
川峡路中的峡路云安郡,又名夔州,此地人文景观颇壮观,士子频出,不少人皆在朝为官,学风纯正,更是山好水好人更好的典型代表。
在往常,那些从云安郡走出去的官员时不时还会给云安郡的士子们寄上一些东西,比如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勉励后来者,这也越发带动了夔州的文风,虽然这些在朝为官之人并没有太大的名气,比不得赵普、吕蒙正等宁垂青史的人物,但在当下的宋朝之内,他们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但越是如此,在蜀国建立后,云安郡便首当其冲成了要被征服之地,只因这里深受朝廷恩德,百姓们并没有多大反意,相反这里或许还会第一个站起来反抗蜀国。
事实上,尽管王小波建立蜀国,名义上统帅川峡二路,但却尚没有占领所有地方,一些地方依旧在奋起反抗,云安郡作为一路首府,更是绝不可能对蜀国投诚。
峡路治下共有遂、合、渝、泸、昌、开、达、渠、巴、蓬、资、戎、涪、忠、万、夔、施十七州及广安、梁山、云安三军,其中自然以云安郡为主,其他十六州有的已经落在了王小波手中,有的则尚未沦陷,还有部分守备军,广安、梁山、云安三军则尚在朝廷手中,王小波想要在川峡路独霸天下,最起码还要经过数月的征伐不可。
这一点,蜀国君臣都知道,那些没有被他们攻克的地方的长官也知道。
云安郡中,知州陆一平已经整整三天没合眼了。
自从三天前属下传来消息,说王小波和李顺叛军在西川路揭竿而起,有造反趋势时,陆一平便意识到局势有些不妙了,整整在川峡路地图前站了三天。
今日一早,属下探子更是探明,王小波竟然自立蜀国,明发檄文于天下,正式宣布了造反,陆一平更是眉头直皱,脸色惨白无比。
陆一平乃是太平兴国二年的进士,在他们那一批的考生中,他的成绩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因此也没有太大的平步青云的机会,到了如今四五十岁了,依旧只是一个从四品知州,平日里他除了治理政务外,最大的爱好便是舞文弄墨,作作诗画陶冶情操,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却没想到王小波横空出世,打破了这名正统文人的生活轨迹。
之所以说他是正统文人,那是因为他也认为治理天下应该用仁政,处理和外国的关系也应该用仁政,而不是靠兵马在战场上厮杀,同时他也赞同朝廷重文抑武的国策,觉得那些武将是有辱斯文的匹夫。
正因如此,在云安郡当了五年知州的他,和云安军的守备将军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相反还矛盾重重。
然而到了王小波造反之后,他却有些后悔自己曾经的鲁莽了,在眼下这个时候,能够保住他和他治下百姓的人,只有云安军。
他总不能指望王小波不来攻打云安郡吧?陆一平虽然读书读得脑袋有些迂腐,但也不是那种傻子,在猜测到云安郡即将成为王小波第一个攻伐的地方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保护神就是云安军。
不为别的,只因为云安军就驻扎在云安郡之内,距离云安郡郡城只有几十里而已。
苦思良久后,陆一平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来人,请云安军杨将军前来一唔。”
陆一平的属下应声便出去了,半个时辰后,便请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正是知云安军杨烈。
杨烈今年三十四岁,正值壮年,老家乃是并州,和杨业、杨延昭是一个地方的,或许并州有出猛将的潜质,这个杨烈也是一员不俗的猛将,武艺高强,擅长兵法,不然也不可能做到知云安军这个位置上。
要知道,大宋朝廷所设的军一级行政单位,在名义上和州府是平级的,也就是和后世的市一级平级。
换句话说,杨烈也是一名从四品的官员,尽管他是武将,理应比文官低一级,但在这重文抑武的时代里,他年纪轻轻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是很说明问题的。
尤其是云安郡地处边疆,云安军便相当于是镇守边疆的军队,其战力自然是有几分的,这也越发说明了杨烈的能干程度。
杨烈长相粗豪,颇有武将之风,五大三粗,一看便是手臂上能跑马的厉害人物,见到他进来了,陆一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感觉这个平常怎么都让他看不顺眼的杨烈,今天是异常的顺眼。
二人相互见了礼后各自坐定,陆一平立刻问道:“杨将军,那王小波造反之事,你可听说了?”
“已然知晓了。”杨烈答道。
“王小波逆贼,竟敢自立一国,实在是狗胆包天,皇上和诸位大人是不会放任他的,想必十天之内便会派兵来攻,到时王小波之流必然会被悉数砍头。”陆一平信誓旦旦的说道。
说完,陆一平略有些紧张的看了杨烈一眼,打量着他的神色。
“是。”杨烈脸色平静的应了一声,便又不做声了,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一样。
陆一平见状苦笑了一下:“杨将军,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末将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吗?陆大人乃是帅司长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杨烈依旧无动于衷的说道。
陆一平不由又是一阵苦笑,心里不由暗骂自己,之前实在是把杨烈得罪狠了,如今云安郡朝夕难保,他再临时抱佛脚,试图结交杨烈,未免太晚了些。
张了张嘴,陆一平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