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扯平了

  山果儿俯下身来。
  脑袋距离高景仅仅只有1米。
  两颗凝视着高景的乌溜溜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比期待之色。
  晶莹、天真、无邪。
  让高景感觉自己如果没有兑现小丫头的承诺，那就是天大的犯罪！
  幸好他这次不但带了糖块回来。
  而且足足有2000斤！
  “这儿，这儿呢！”
  高景赶紧指着右边的藤筐：“这里都是给你的糖块！”
  山果儿立刻朝着高景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哇！”
  她探手抓起了1块10斤重的花生糖，眉眼弯弯喜形于色。
  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等等！”
  高景赶紧阻止道：“要把，嗯，把外面的东西先剥掉再吃。”
  大荒文里可没有“塑料”这个词。
  山果儿眨了眨眼睛，试着用手指撕扯包裹花生糖的保鲜膜。
  “嗤啦”一声给撕了下来。
  打量着手上的花生糖，小丫头反而不着急吃了。
  她将糖块送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又伸出小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顿时眼睛一亮！
  咔嚓！
  下一刻，10斤重的花生糖有5斤消失在她的嘴里。
  咔嗤！咔嗤！
  品尝着香脆的花生糖，小丫头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比春天还要灿烂的笑容。
  这种喷香甜蜜的滋味，是她这辈子从未品尝过的。
  盈满口腔，留在齿间，让味蕾爆炸的同时，深入灵魂之中！
  太好吃啦！！
  如果说以前高景给的那点巧克力，让她看到了一个美好的天堂。
  那么现在的花生糖直接带她进入天堂当中。
  幸福得快要飞起来。
  而山果儿此刻所流露出的真诚喜悦和幸福，也让高景感到很开心。
  很满足。
  咔嗤！咔嗤！咔嗤！
  紧接着，剩下的半块花生糖也被山果儿塞入嘴里。
  一边咀嚼着，她很快又抓起了第二块。
  先撕膜，再入口，简直停不下来！
  “山果儿，回家再吃吧。”
  高景见势不妙，赶紧说道：“我还给你爷爷带回了盐。”
  按照她这样的吃法，2000斤花生糖根本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高景可是打算这次在山岳村寨里多住段日子。
  万一小丫头吃上瘾又吃没了，让他再去搞一批回来。
  那就麻烦了！
  再则她要是吃太多花生糖，导致蛀牙了那该怎么办？
  话说巨人族小女孩会长蛀牙吗？
  高景很想立刻登录人均学历985的逼乎进行提问。
  在线等挺急的！
  “嗯。”
  山果儿倒是挺懂事，含含糊糊地说道：“沃带泥去找耶耶。”
  她将手里的花生糖胡乱地塞进嘴巴，然后向高景伸出手掌：“来。”
  高景对小丫头这个动作已经很熟悉了。
  他立刻跳到山果儿的掌心上。
  小丫头将高景送到挂在身后的背筐当中，接着又抓起了装载货物的藤筐。
  两只藤筐用粗长的藤根相连，就像是扁担一样。
  她轻轻松松地挑到自己的肩膀上，从巨犀驮兽的背上一跃而下。
  落地姿态稳定到能得10分！
  高景看得眼睛都快凸出眼眶之外。
  要知道两只藤筐里装了有八九十吨的物品！
  高景真的无法想像，在小丫头“小小”的身躯里，究竟蕴藏着多强的力量！
  “我们走！”
  跳下驮兽的山果儿，撒腿朝着村寨飞奔而去！
  巨犀驮兽：昂？？？
  汪！
  正在这个时候，一条小黄狗屁颠屁颠地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刚好跟山果儿错身而过。
  汪！汪！
  小黄狗赶紧调转方向想要追赶自己的小主人。
  结果不慎被地上的草藤给绊倒了，当场摔了个狗啃翔！
  汪！
  它又急又慌，委屈得眼泪汪汪。
  “笨狗狗！”
  山果儿停下脚步，等小黄狗追上自己。
  一把抓起塞入背筐。
  背筐里的高景：“……”
  下一刻，小黄狗湿乎乎的舌头舔了过来。
  满脸口水的高景：“！！！”
  弱小、被迫、无奈。
  “爷爷！”
  山果儿飞快地冲上了山道，沿着长长的石阶往里面跑去。
  “高景来啦，他带盐回来啦！”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山谷当中回荡，引来不少村寨里的人探头张望。
  山果儿一口气跑到木屋前。
  一脚踢开了房门。
  木房子里，老巫师正在跟村里的一帮熊孩子上课。
  突然闯入的小丫头，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爷爷！”
  山果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兴匆匆地对老巫师喊道：“高景回来啦！”
  “我听见了。”
  老巫师放下手里的炭笔，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高景踩着背筐的边沿，跃身跳到前面的木桌上。
  他恭恭敬敬地向老巫师行了一礼：“巫首您好，我回来了。”
  “辛苦了。”
  老巫师微微躬身回礼。
  他对那些好奇的熊孩子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继续学习。”
  小家伙们其实很想留下来看热闹的。
  但他们不敢违拗老巫师的话，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木屋。
  边走还边回头。
  山果儿偷偷冲着这些家伙做鬼脸。
  跟着关上了房门。
  她将藤筐里的货物搬到桌子上：“爷爷，高景给我带了糖块，很好很好吃的。”
  “您也吃一块！”
  山果儿熟练地剥出一块花生糖，献宝似地递给自己的爷爷。
  “你吃吧。”
  老巫师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地说道：“爷爷不吃。”
  他当然看得出小丫头极为喜欢这种糖块。
  又怎么会吃她的。
  高景笑道：“山果儿，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个罐子过来？”
  老巫师冲孙女点了点头。
  “好。”
  山果儿脆生生地答应道。
  她将剥开的花生糖整块塞入嘴巴，一边的腮帮子立刻像是松鼠般鼓了起来。
  很快帮高景找来了一个空陶罐。
  山岳部落相当原始，巨人们日常使用的工具主要是石器、骨器和木器。
  但他们也懂得用黏土来制作陶器。
  烹煮食物。
  高景拔出随身携带的开山刀，切开了盐包的封口。
  他让山果儿帮忙，将包里的粗盐倒入罐子。
  老巫师悚然动容。
  这位老巨人伸出枯瘦的食指，探入罐子里沾了点盐粒，送到嘴里尝了尝。
  竟然呆住了。
  高景在山岳村寨居住的这段时间，天天跟着老巫师学习大荒文。
  他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
  不禁有些惴惴：“巫首，有什么问题吗？”
  “不。”
  老巫师醒过神来，苦笑道：“没有问题，是这盐，实在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在万王之都，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盐啊。”
  高景顿时松了口气。
  没有问题就好。
  他庆幸自己购买的是粗盐而不是精盐，否则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高景的心里也有个疑问。
  难道掌握超凡力量的巫师们，就没有研究出熬制精盐的方法？
  这不困难吧。
  但现在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继续拆盐包。
  结果所有的盐包全部拆出来，居然没有装满山果儿找来的陶罐！
  高景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80吨，整整80000公斤，花了他将近200000大洋的食用粗盐。
  竟然不够装一罐子！
  而山岳部落有七百多人。
  杯水车薪，盐的品质再好又有何用？
  完全不够吃的！
  他歉然说道：“巫首，很对不起，我只能带回这么多…”
  实在是铜锚储物空间容量有限。
  “不不不！”
  老巫师立刻摆手打断了高景的道歉：“高景阁下，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高景愕然。
  这位山岳部落的首领对他的称呼，加上了“阁下”两个字。
  这个词在大荒文里，通常只用来表示对“士”的敬称。
  士，指的是大荒人族里的贵族和强者。
  高景没想到这些粗盐，竟让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这么多！
  他连忙说道：“不敢当。”
  老巫师摇了摇头。
  这位老巨人探手从随身腰囊里掏出了块灰黑色的石头，放在陶罐的旁边：“你知道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一块盐石吗？”
  高景当然记得这块味道又苦又涩的玩意。
  他也摇摇头。
  老巫师竖起一根手指，叹息道：“一张兽皮，一张巨齿虎的兽皮！”
  高景没有见过巨齿虎。
  然而从老巫师的神情可以看出，想要获得一张巨齿虎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给你的那些木头，根本不值钱。”
  老巫师继续说道：“猎杀一头巨齿虎，我们有可能会损失一位英勇的战士。”
  高景完全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这就是两个世界的巨大物差问题。
  对方又哪里知道，高景带来的这些粗盐，仅仅值一根木头！
  “你给我们部落带来的，是希望。”
  老巫师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盐，我们的战士会渐渐失去力量，变得虚弱不堪，我们的部族也将因此灭亡。”
  “那么现在，你还觉得你的盐很少吗？”
  高景哑然。
  这位老巨人的坦诚和胸怀，让他非常的钦佩。
  对方其实根本不需要告诉他这些的。
  但老巫师说得明明白白。
  这是信任！
  想了想，高景问道：“巫首，这么说您的盐石也是跟别人交易得来的？”
  “是的。”
  老巫师点点头：“每隔九十天左右的时间，就会有一支商队到我们村寨里来。”
  黑心商人！
  高景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本来高景想说以后你们不用再跟这些黑心肠的家伙交易了。
  我为你们长期带盐！
  可是想想自己如果找不到给铜锚充能的办法，那么这样的承诺完全无用。
  所以刚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对了。”
  他说道：“我还给您带了一份礼物。”
  老巫师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礼物？”
  高景用开山刀切开一只麻袋。
  塞在袋子里面的黄褐色干叶立刻露了出来：“烟叶！”
  老巫师平常很喜欢抽旱烟。
  他的木杖杖头里藏着一支烟斗，有事没事就拔出来抽两口。
  但所用的烟叶，高景闻着感觉很劣质。
  因此在主世界大采购的时候，高景特意为了老巫师买了几百斤烟叶。
  买烟叶可不大容易，高景是找了门路才买到的。
  之所以只买了几百斤，是因为他担心主世界的烟叶未必合对方的口味。
  老巫师万一要是不喜欢，那就白白浪费了。
  “咦？”
  老巫师有些惊讶。
  他拔出自己的烟斗，伸手捏了一团烟叶塞到斗钵里。
  高景带来的烟叶是完整的，但对于巨人而言，跟切好的烟丝也差不了太多。
  他点上火，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
  浑浊的老眼陡然亮了。
  那种意外的惊喜，跟刚刚吃到花生芝麻糖的山果儿，至少有八分相似！
  “好烟！”
  老巫师喜不自禁：“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高景笑道：“您喜欢就好。”
  总算没买错。
  “山果儿…”
  老巫师美滋滋地抽了几口烟，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烟斗：“你去告诉山泰，让他晚上点起篝火，我们招待朋友！”
  “唔。”
  旁边的山果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想要将嘴里的花生糖咽下去。
  只是她的腮帮子鼓得像是塞满板栗的花栗鼠。
  又哪里逃得过别人的眼睛！
  刚才高景跟老巫师说话的时候，小丫头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块芝麻糖。
  老巫师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孙女的头发：“省着点吃，高景阁下带这些东西回来不容易的，吃完可就没有了。”
  山果儿小脸羞红地点了点头，带着小黄狗一溜烟地跑出了木屋。
  老巫师笑了笑。
  又抽了两口烟，他郑重其事地问道：“高景阁下，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高景的心猛然跳了跳。
  在仔细阅读过《大荒纪》之后，高景悄然改变了自己在大世界里的行动目标。
  赚钱退到了次要的位置。
  他有了更高的追求！
  现在这个新目标突然有了立刻实现的可能，如何能不激动？
  但高景迅速冷静下来：“巫首，您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我们是公平交易。”
  “而且如果不是部落里的人救了我，恐怕我已经死在了荒野里。”
  “所以应该感谢的，是我才对！”
  老巫师呵呵一笑。
  他用烟斗轻轻敲了敲桌上装着粗盐的陶罐，意味深长地说道：“那现在…”
  “我们扯平了。”
  ------------
  二合一大章。
  今日国祭，向英雄致敬，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