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于忧患

  青玄战殿的大典，持续了数日时间，实在是这些修仙者太过兴奋。
  如云洪的师祖阳辰玉，甚至都高兴的痛哭流涕。
  人族中，许多修仙者，经历了和妖族的太多战争纷乱，数千年来，人族伤亡实在太惨重。
  如今，一朝功成，岂会不高兴。
  不过。
  云洪和东方武几人，在最初庆典后便悄然退场了，他们在场，众多修仙者也难以彻底放开欢庆。
  ……
  养神殿内。
  身穿火红衣袍的天虚道人，正安静躺在玉台上，无法使用真元维持容貌，天虚道人也保持着原有的中年人模样。
  只有那一头白发依旧。
  “天虚道人，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吗？”云洪轻声道。
  “嗯。”东方武轻叹道：“我掌控战殿，一直很清晰感应着养神殿内情况，天虚的神魂虽在缓慢强大，但一直没有苏醒迹象。”
  云洪默默听着。
  天虚道人，本就接近寿元大限，即使被自己付出巨大代价救了回来，又使用诸多宝物，可终究是天虚道人消耗太大，难以苏醒。
  按云洪的估计。
  天虚道人，或许很快会苏醒过来，但也有可能永远醒不了，一直沉睡到生命尽头。
  “天虚，能醒来吗？”一旁的江羽低沉问道。
  “等吧。”
  云洪轻声道：“我相信天虚道人会醒来了，我还希望他能见到这个全新的人族天下。”
  东方武、江羽、安幽都不由点头。
  ……
  四人走出养神殿。
  “东方师兄、安宗主、神君，刚才我不便问你们三人。”云洪看向东方武他们，忍不住道：“你们之前在会场上宣布的，为何庆典前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东方武、安幽、江羽三人对视，都不由笑了起来。
  “云洪，其实这几天，我们三个一直在商议这件事情，只是没真正确定，没有没和你说。”东方武率先开口道。
  “过去，我昌风人族划分五域，建立各个国度、宗派，最主要还是因为妖族疆域分割各地，这样做，也是为更好应对妖族和兽潮。”
  云洪点点头。
  对。
  比如东域和中域，过去隔着昆墟山脉和浩瀚东海，除了少数顶尖修仙者外，普通凡俗间是难以交流的，即使保持上名义统一也没什么意义。
  “但现在，妖族覆灭。”
  “我人族，很快便会真正占领整个世界。”
  “大敌消失，若没有新的规矩和章程，接下来迎接我昌风人族，短时间内或许是大兴，但最终会陷入大规模的内耗。”东方武郑重道。
  云洪轻轻点头。
  的确。
  有外敌时，所有人都能齐心协力，可一旦外敌消失，大规模内耗自然就开始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规律。
  “按我们商议的想法，将来若建立了稳定的传送阵，我昌风人族修仙者，只要修炼到真丹境，就要通过传送阵，前往大千界磨砺闯荡，经历足够多，方才能再回来。”东方武郑重道。
  “年轻一代，不会再经历战乱之苦，他们难以体会族群战争的残酷，他们见到的是我人族统一整个世界。”
  “唯有见识到域外的残酷。”
  “待到数千数万年后，即使我们这一代人死去，未来的族群高层们，也会知道危机，也会努力进取。”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我昌风人族的长盛不衰。”
  云洪心中赞叹。
  如今人族的几位高层，都看的极深远。
  据云洪所知。
  大千界中的各方仙门、顶尖氏族们，他们都尽皆占据着辽阔疆域，若是肆意享乐，这些仙门和氏族高层们，有资本坠落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
  这些强大势力中，或许有些高层包括高层后代们会堕落，会有许多修仙者纵情享乐。
  但整体上，绝大部分势力，还能够保持积极向上，还有足够的上升渠道保证年轻一代的修炼天才们能得到足够资源。
  为何？
  危机意识！
  修仙者的世界中。
  任何强大势力一旦颓废，一旦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又占据庞大的资源，最终下场都会很悲惨。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东方武他们。
  作为人族最高层，在人族刚刚获胜，举族欢庆时，就已考虑到昌风人族很久远后的事。
  “实际上，我昌风世界内，普通生灵想要踏上修仙路，本就艰难。”安幽轻声道。
  她继续道：“整个世界，仅仅纵横十余万里，资源有限，若还要分成众多势力，无法直接感受外敌的情况下，疯狂内耗的话，诞生修仙者会更少。”
  没有外敌。
  原有的高层会有尽可能把持权力，上升渠道减少，即使有修炼天才，很可能也得不到足够资源，继而导致无法成长起来。
  其实。
  过去的人族内部就有这样的迹象。
  如云洪在东河武院时，只占总弟子人数不到的十一的富豪权贵弟子们，精英弟子中却占据了半数。
  为何？
  无他，富豪弟子们有足够资源罢了。
  不过，过去天下布武的政策，至少保证了底线。
  “所以，你们想统一所有的宗派、国度，进一步减少内耗，再集中资源，通过合理的竞争机制，来选拔修炼天才？”云洪若有所思。
  “羽皇所言极是。”东方武、安幽他们都点头道。
  “昌风世界，陆地上自不用说，即使广阔的海域我们都会监察起来。”东方武说道：“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将整个昌风世界完全占领，不留任何残余。”
  “往后，我们的威胁，尽皆来自域外，最好的办法不是防御，而是主动走出去，去融入大千界。”东方武郑重道：“唯有更广阔的天地，才能诞生真正强大的修仙者。”
  云洪露出笑意。
  这一点。
  他是赞同的。
  足够大的池子，才能养出大鱼来，一直呆在昌风世界内，修炼到真丹境、灵识境还有希望，修炼到紫府境？
  难！
  天赋高绝于天虚道人，都近乎要失败。
  数千年来，也就云洪这样一个特例，这也是他的强大天赋加上各种强大际遇，而非单纯的人族培养。
  若没有那么际遇，云洪现在恐怕能修炼到真丹境就不错了。
  但是。
  云洪之后。
  若没有经历足够磨砺，昌风世界未来想再诞生一位紫府境恐怕都极难极难。
  “东方师兄，你们的想法是好的，放手去做即可。”云洪疑惑道：“但，这尊我为羽皇，没有必然关系吧？”
  对于是否当帝皇，云洪并不在意。
  他很清楚。
  强大的实力才带来声望名誉等等，若无实力，其他的拥有再多也将失去。
  他追求的，是修炼的巅峰！
  “统一五域，整合所有资源，统一调配，统一选拔修炼天才，这是打破原有一切规则秩序，现有的各方宗派高层，作为既得利益者，恐怕都会反对。”东方武轻声道。
  “巡天殿中的大半真丹修士，估计都会或多或少的反对。”安幽补充道。
  云洪轻轻点头。
  对。
  人都是自私的。
  即使知晓这样做对整个人族有利，但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想法自然就会变的。
  真正能够如天虚道人般大公无私者，终究是极少数。
  “若只是我们三人，想要推动下去恐怕还极难，像永恒殿、黄泉宗、星衍门等等势力宗门，未必会服。”江羽看着云洪，郑重道：“只有羽皇你，才能粉碎所有阻碍。”
  云洪微微思索，就明白。
  的确。
  天下各方顶尖宗门中，北海宗、太星门、极道门面对自家领袖的要求，不至于公开反对。
  但是。
  像黄泉宗、星衍宫这几大宗派的领袖，或死或沉睡，本就属损失巨大，若是再将它们宗派利益削去大半，绝对会引起极大震荡。
  只有云洪。
  论功劳威望，他一人斩杀众多天妖，更斩杀熔火，几乎是拯救天下，论功劳之大，的确只有历史上的成阳大帝可相当。
  论实力，他一人即可镇压天下。
  他来主持，谁敢不从？谁敢公开反对？
  这件事说到底，的确是有利于整个人。
  “到时，既建立统一国度，自然需要一位帝皇来统领天下，无论是威望实力，都非羽皇你莫属。”江羽道。
  安幽笑道：“羽皇，你自然以修炼为重，不必去处理具体事务，但由你来担任名义上的领袖，可定人心。”
  “而且，云洪你此次为我族群立下如此擎天之功，族群已没什么能够馈赠你了。”东方武轻声道：“将云氏作为我昌风人族之皇族，这是族群唯一能做的。”
  皇族，云氏。
  云洪默默听着，他沉思了片刻，道：“我提个建议吧。”
  “羽皇你说。”安幽道。
  “我云氏家现在还很弱小，但未来就不一定，说不定会生出事端。”云洪平静道：“我觉得，族内应当设立元老院或议会，真正的大事，由元老院或议会商议，皇族权力不可太大。”
  东方武、安幽、江羽三人对视，都颇感意外。
  他们没想到，云洪竟会主动提及此事，不过，他们也不是迂腐之辈，此事算是一件好事。
  对未来昌风人族更有利。
  很快。
  云洪、东方武他们便将各项具体措施，迅速商议下来。
  ……
  各方共尊云洪为羽皇，天下五域各方国度、宗派将废除，完成真正的大一统。
  这消息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播看开，天下为之震动，一时间暗流汹涌。
  但是。
  人族最高层无一反对。
  至于修仙者？也没谁敢公开反对，尤其曾见证云洪强势斩杀熔火的真丹修士们，连一丝胆量都没有。
  ……
  高空中，一艘青色飞舟高速飞行。
  云洪一家正在飞舟中。
  南渊终之战，云洪斩杀无数，缴获了大量天妖妖神的宝物，得到的各种宝物如灵器、矿石等极多。
  战后。
  云洪已将大部分宝物直接放入了千宝殿，作为人族宝库的一部分，但也给自身留下了一小部分。
  这青色飞舟，是其中一件。
  其实，云洪已得到黑龙皇的那件宫殿类道器‘黑龙殿’，只是其中诸多禁制，还没来得及完全炼化。
  “大哥大嫂，你们不会怪我主动限制皇族权力吧。”云洪轻声道。
  即使在外界呼风唤雨。
  但在大哥大嫂面前，云洪永远是那个二弟。
  云洪清楚，大哥大嫂，尤其是大哥，一直渴望着云氏真正兴旺起来。
  “阿洪，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段清感慨道：“说实话，前几日，我知晓云氏要成为整个天下唯一的皇族时，我心中是充满恐惧的。”
  “恐惧？”云渊疑惑道：“二弟成为帝皇，我云氏成为整个天下的皇族，这不是好事吗？”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段清摇头道：“东方殿主他们为何要尊我云氏为皇族？那是因为阿洪乃是天下第一人。”
  “可一旦阿洪出了什么事呢？”
  “我云氏，除阿洪外，连一位真丹修士都没有，一旦阿洪出现意外，凭什么令各方臣服？”段清摇头道。
  云渊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大嫂，也不必太担心。”叶澜笑道：“浩儿已踏上仙路，未来不能有大成就，梦儿同样有希望……”
  “弟妹。”段清打断叶澜，郑重道：“论天赋，旭儿比浩儿他们更高，且未来继承帝皇的，也只会是旭儿。”
  她看着叶澜：“但是，你觉得，旭儿和浩儿他们，能够超越阿洪吗？”
  叶澜愣住了。
  超越云洪？
  即使她疼爱儿子，也期待儿子将来有大成就，但她的直觉也告诉自己，自家儿子想要超越丈夫？
  希望太渺茫了。
  “阿洪，我对修仙路不了解，但你能有今日成就，我想恐怕不只是天赋绝代这么简单。”段清看向云洪：“未来，我云氏一族后辈，想要有你那般际遇，想要超越你，希望将无比渺茫。”
  “而且，云氏后代，说不定会出不俏子孙，若是做真正的皇族，数百数千年后，恐会引来大祸。”
  “如成阳大帝，开人族之功，其后人何在？”
  “如古神君，立鼎东荒，其血裔可存？”段清轻声道：“所以，阿洪，你做的很对，我云氏，当个名义上的皇族即可。”
  “与其等将来黯然落幕，不如在开始就低下身段，若云氏后人真有能耐，自会真正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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