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气连枝

  若说迎春之前有所疑虑,此刻便尽消了,一时心中有些小得意,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元春做外挂。
  接下来,姐妹相处十分融洽和乐,元春问起家中姐妹。
  迎春知道元春大约不想再听那些糟心事儿,很是合作的跟元春说起家里一些琐事来。迎春大略介绍了李纨跟凤姐夫妻,然后着重说了许多有关宝黛钗三人故事。
  宝玉跟黛玉如何两小无猜,黛玉如何才思敏捷,清丽脱俗。
  宝钗如何圆滑世故,姐妹们如何敬仰之,长辈们如何看重。二太太更是对之青眼有加,着她贴身教导宝兄弟读书,教导姐妹们学针线。
  阖府上下,无不心甘情愿说一个服字,那人缘没话说的,总之一个字,好!
  迎春对黛玉宝钗做了如下总论。
  黛玉妹妹才貌双全,有七步成诗之才。只为出身书香世家,有些傲气娇气,目下无尘。
  宝钗妹妹诗才也好,最好却是会做人,府里上下无不说她好,湘云丫头曾经说过,若是谁能挑出宝钗错处,她愿意拜倒为师。结果姐妹们打起灯笼挑剔,竟然一丁点错处也无有。”
  迎春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薛家之恶,却是直白了薛家母女在荣府做派。
  这个确实迎春有意为之,上一辈子林黛玉可以说死在了元春手里了。虽然元春多半是受人蒙蔽,黛玉却实实在在被她一道懿旨给逼死了。
  迎春其实很不理解元春下懿旨意图何在,林黛玉再是孤女,林如海的人脉还在,林黛玉家里至少没有一个杀人越货,五毒俱全兄弟吧。
  林黛玉做宝二奶奶百倍胜过薛宝钗!
  元春一直笑眯眯听着,听到宝钗这般八面玲珑,笑意儿一滞,一丁点错也没有?
  这还是人么,这是人精了!
  元春眼眸了凛了凛,怪得舅舅不允她入宫了,这种装聪明之人,只怕是不消得三五日已经死无全尸了。
  及至听闻母亲竟然让她教导宝玉读书,元春眸子一沉。
  宝玉可是自己手把手教导启蒙描红。薛宝钗是什么东西,一个商贾之女,凭什么教导侯门贵公子?
  自己母亲也太没章法了。
  早先还嘀咕说宝玉被老太太护着不读书上进,只怕将来前程有碍。
  如今既然大了,正该挪出去延请名师教导,如何竟然纵容一个外人插手宝玉读书事情?之前还说老太太不该为了辖制媳妇抱养宝玉,如今利用宝钗这个豆蔻女子陪着宝玉厮混,却为何来?
  莫不是母亲想跟薛家亲上做亲?薛家门第也太低了些。
  宝玉人品,在这京中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人中楚翘,假以时日,荣登龙虎榜,那更是人中龙凤,做个驸马珺马也使得。
  如何竟然这般眼浅,瞧上薛家?
  如此浪费宝玉这样人才,荣府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母亲倒是何故出这样昏招?因问迎春:“宝兄弟可是跟宝钗妹妹情分好?”
  迎春心下咯噔一下,这个元春果然不是简单人,自己不过飘皮儿露一点,她就抓住了实质了。
  宝玉跟黛玉情分已然露了端倪,若说,元春会不会厌恶黛玉?若是不说,元春会不会插手,将事情拉偏了轨迹?
  如今林家钱财已然握在贾琏手里了,若是元春横插一缸子,黛玉必定要走老路。
  心下何忍!
  迎春咬咬唇瓣,你了眼元春面色,方才谨慎言道:“这个事情吧,听说是姑妈临终给老太太写了信笺托付林妹妹,一并托付给老太太的据说是姑妈名下所有财产。正因如此,老太太才使人去江南接回林妹妹,养在身边。这一次林姑父病重,又给老祖宗以及二叔写了信函,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元春眼皮子跳了跳,心里蓦地忆起那个才情高雅,傲视群芳姑姑妈大人。
  这位姑妈甚是轻视自己木讷母亲,不过对养在荣庆堂自己很是喜爱。自己启蒙描红便是这位姑妈亲手所打。
  倘若是姑妈想把林家表妹嫁回荣府,只怕自己母亲会居中阻拦。因问迎春:“林表妹来家里,是跟着你们姐妹一起,还是跟着老太太呢?”
  迎春对元春敏锐十分佩服,笑了:“林妹妹自来就跟着老祖宗住着,头一年跟宝兄弟一起住在老太太屋里碧纱橱里,第二年,才搬出碧纱橱,一起住在荣庆堂厢房里,日日跟着老祖宗一起吃住玩耍。”
  见元春面色无波,迎春继续说起后续:“后来吧,薛家出了事儿,二太太便给薛家姨妈也写了信笺,薛姨妈一家便投奔了荣府。”
  “当初宝钗妹妹初来之时,并不十分兜揽宝兄弟,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转了风向,一家人对宝玉宝贝起来。二太太更是给了宝妹妹特权,可以自由出入宝兄弟屋子,教导宝兄弟读书,检查宝兄弟文章。”
  迎春这一说,证实了元春心中猜测,这是母亲跟老太太别劲儿了。不过,元春不以为林黛玉是宝玉良配,这个表妹命运是在你太苦了。不过,若是老太太跟林家达成了协议,倒也情有可谅,毕竟敏姑妈是老太太唯一女儿。因问:“老太太跟太太还好吧?”
  迎春笑一笑,顿了一顿,方道:“还成啊,二太太比大太太更得老太太看重写,家里事情一色都听从二太太跟凤姐姐铺排。”
  元春笑一笑:“这便好。”
  婆媳是天敌,能够维持表面祥和已经难能可贵了。
  迎春忖着,给薛家人眼药足够了,再多就露了形迹了,因此话题一转说起贾母,思忖着元春要替自己打点需要银子,因从自己腰间摸出一个小小荷包,塞给元春:“这是家里给我打点银钱,我而今要出去也用不上,姐姐拿着多少帮衬一点。”
  这里面是迎春多半财产二万银子。
  迎春觉得自己没有倾囊而出心中略微歉疚,不过想到自己回府便只有每月二两银子,天大计谋也无法实现了,所以,她决定留下一万银子,用于今后创业之用,到时候赚了银钱在支持元春。
  元春握着迎春递出来荷包却是心里感慨万分。
  元春当初进宫家里给整整五万银子防身,后来每年陆续追加,这些年花费银钱不下五十万。她在宫中每年开支不亚于一个王府了。
  当然,其中一般来自王家跟薛家支持。所以,元春只觉得迎春荷包有些烫手。
  遂将银子赛回给迎春:“妹妹自己收着吧,我这里暂时不缺银子使唤。”
  迎春脸一红:“可是姐姐,您要情人办事如何能空手呢?”
  元春一笑:“我在宫里八年不是白待的,多少有些情分,你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门当户对人家不难寻,关键是咱们陷在深宫之中,对方德行人品难以把握,不过是听人家口口相传罢了,难以作准。就怕万一不妥,妹妹千万谅解一二。”
  迎春再次粉面飞霞,蓦的想起孙绍祖是武将出身,忙道:“咱们家是功勋出身,若是能够跟书香世家联姻最好,一来不显眼,二来对宝玉兰儿科举出仕有所裨益。”
  元春闻言越发觉得迎春不简单了,大多功勋世家一如荣府已经强弩之末,且招皇室忌讳,读书人则是前途不可限量,也不打眼。
  俗话有云,秀才造反十年难成。最多不过是犯颜直谏,圣上也能谅解,小一声,书生意气,爱争闲气!
  元春眯了眯眼睛,直觉迎春粉嫩面颊十分耐看。这样子粉嫩聪慧迎春若是留在功力未必没有出头之日,真可惜了。
  元春压下心绪,转了话题:“妹妹明日衣衫可准备妥当了?”
  迎春笑微微额首:“嗯,凤姐姐拢共准备了十二套,我先前带了四套,料子都是好的,只是颜色大都淡雅,出了一款水粉,一款浅紫,余下都是冷色调,我预备明儿穿浅紫色,既不招摇,又不冷清。”
  元春微笑额首,想着迎春还要在宫中待些时日,因把宫中一些避讳说与迎春。
  平日若无各宫娘娘召见,最好不要在宫中擅自走动,免得冲撞了贵人们落下不是。即便有那宫里娘娘召见,也要知会储秀宫的管事姑姑杜若一声,杜若姑姑对宫中娘娘忌讳爱好一本之策,为了储秀宫上下宫女安全,必定会提点一二。
  元春又翻了凤姐递进来包裹,笑了:“这个凤丫头,这些衣服色泽太老成了。”
  “衣裳颜色无需这般谨慎,只需避开金色、香色,胭脂色,石榴红,玫瑰红,亮紫色这几款嫔妃们喜爱颜色即可,余者桃红,浅紫,松花色,橘红,橘黄这些多不犯碍。”
  言罢开了槅门,命自己小丫头甘露将包裹打开,拿出几件衣衫给迎春比划:“幸亏我替妹妹准备几身衣衫,妹妹肤色白净,粉红桔黄色这些娇艳颜色衬得起。嗯,凤丫头那些衣衫料子倒不错,可在领抹袖口可绣些绿萼玉兰花边提色。太后娘娘青眼芍药,皇后娘娘酷爱牡丹,这两种花色要避开。”
  末了,元春建议迎春发饰往幼稚上头靠,可梳个双丫髻,或者常云髻。
  这一晚,迎春因为心愿得了谁的特别踏实。
  熟料,人算不如天算,翌日成了迎春一生难以忘怀之日。
  迎春人生从此来了一个大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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