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魔方(9)
第二天, 肖景同披着文森特的华丽外皮,转道去了风车镇。
在狭窄幽暗、仅有一盏煤油灯的藏书室里找到了罗伊。
到的时候,白袍的神官正在埋头书写。
文森特扣门:“罗伊?”
神官抬起头:“请叫我埃文, 这位先生。”
对上了。
文森特收回手整理袖口:“抱歉, 埃文。”
他回过头, 对着身后紧跟来的灰袍老头说:“您看,我就说我们约定好的。”
灰袍老头也是小镇圣堂的神官,而且很早就剃度了。
脑袋顶空空, 徒留一圈灰白短发环绕脑周。
埃文修士昨天才到这儿报到,也有可能是之前认识的。
只不过,他对这个突然跑来的年轻人仍旧保持怀疑。
离开前, 灰袍老头叮嘱埃文:“记得你的职责,别让恶魔钻到空子篡改经书。”
真正的恶魔才没有闲工夫玩这种小把戏,这里是让埃文不要走神抄错字了。
“我会的。”
目送麻衣老头离开, 文森特走进来关上房门,小小的藏书室更显得逼仄。
“你现在能拿出多少?”他问。
灰袍神官放下笔:“五千金币。”
罗伊昨天试过,披着这个游戏的外壳, 并不影响他从水族箱中拿取物品。
今天肖景同说要过来, 他就提前准备好了。
这时候直接从水族箱的饰品盒中, 拿出了满满一麻袋的金币。
水族箱的饰品盒也是一个储藏空间,原本用来存放水族箱中的摆件。
在游戏突破一百关后, 从他体内抽取了一部分灵力, 饰品盒就变成了对外开放, 可以收取物品的空间囊。
食物倒是也能存放, 只不过是放在存鱼饵的空间里。
瓦兰每次分给他的带灵气的龙肉, 就都放在这里, 有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
装金币的小麻袋放在桌面上, 有50cm高,松松系着的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堆满的金币。
肖景同从中捡出一枚凑在火光下观察,正反两面各有一条阳刻的浮雕小鱼。
罗伊看着他:“这些能抵用多久?”
肖景同摩挲着金币表面,略为难地说:“出价不黑的话,一万星币,你们两个人半年的吃用。”
这倒还好,除了玩游戏,养的鱼也能产出少量金币,半年时间足够攒一大笔了。
另一头,不知道在地图上哪个角落的瓦兰,他的红发小工匠终于出了山谷。
天际灰蒙蒙的,爬过石阶之后,外面也不是平坦的大道。
更加葱郁茂盛的树林层叠挤挨,瓦兰看着纠缠的荆棘丛无从下手。
从小镇仓库拿出斧头,红发的小工匠一路砍,一路往下山的方向走。
“嘿!有人吗?”
走到山脚时,天色从污秽的灰白色,转变为暗沉的灰紫色。
进入村子的入口处,是一座被木板封住的水井。
村中铺设的石板路被旺盛的野草挤开,空无一人,也没看到炊烟。
都是单层的小木屋,屋顶垂坠,倾斜度很大的大尖顶。
细胳膊细腿的小木匠在村子里游荡:“真的没有人吗?”
他推开未挂锁的门,这是一间小酒馆。
轻脚踩踏的木质地板吱呀作响,长长的台面布满灰尘。
小工匠从酒馆退出来,这个村子大概是被荒废了。
他得离开,尽快弄清楚究竟是在哪儿。
就在走出村子之前,系统又一次提醒时限已到。
瓦兰摘下头盔,今天的进度还是很感人。
“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汇合啊……”
罗伊轻笑:“不急,我们半年的伙食费已经交了,你在里面可以好好玩。”
这时候,肖景同被一通紧急通讯叫下了线,他让两人自己在家里解决午餐,他要出门一趟。
这一趟直到天黑前都没能回来,本该放学的贸小竹也没看见人影。
瓦兰和罗伊想要联系肖景同,却因为瞳孔不配对开不了锁,只能坐在家里干等。
“怎么了?”瓦兰问。
肖景同抱着贸小竹进门,小姑娘已经睡着了,趴在小舅舅肩膀上,一双眼睛可能是哭过,有点红肿。
“出了点事……”
肖景同表情不很好,他板着脸把贸小竹抱回房间,再出来时说:“你们回去吧。”
转身去了洗手间,他要打水给小姑娘擦下脸。
瓦兰看这情况,只好说:“那我们走了。”
这次出的不是小事。
贸小竹的父母趁着结婚周年纪念去旅行,结果回程碰上空难,昨天下午就是通知肖景同去认领家属。
贸小竹原本还在怕她老妈回来,发现她不好好写作业,还瞎霍霍化妆品,然后当着她爸的面打她屁股。
这下子人都没了。
她宁愿老妈现在能蹦起来,拧耳朵、抽板子也无所谓。
然而再也没有了。
这还算是幸运的。
离主控室最近的前排座位死无全尸。
贸家夫妇当时在中段的娱乐厅看星星,救援队上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抱在一。
因为空间震动,内脏瞬间震碎才过世的。
眼看着老爸老妈的遗体变成骨灰,在灿烂星空中化为一片星际尘埃,贸小竹的监护权转移到了肖景同身上。
“那个要剥皮的。”身材高挑的暗精灵指挥道。
“知道啦。”
红发的小工匠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沿着熊瞎子眼部的箭伤创口划开。
用不着一点筋一点膜地割动,拎起一角,稍微扯动,整张熊皮瞬间剥离。
“快点弄好,今天去我家。”
暗精灵叉腰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
小工匠收起熊皮,起身看见暗精灵脸上明媚的笑,心里也松了口气。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剂,贸小竹的状态好了很多。
听说瓦兰一个人在亚德里亚,她立马自告奋勇说“我去陪你”。
贸小竹的暗精灵拥有一张传送卷轴,单向的。
之前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现在派上用场,但也回不去了,跟瓦兰两个人孤零零呆在亚德里亚的山野中。
鉴于肖景同是仅剩的亲属,刚好也成年了,贸小竹的监护权转移程序走得很快。
为了照顾未成年的身心健康,救护中心心理部门的小姐姐专门打电话过来,要求监护人肖景同尽快履行监护义务和责任。
在学校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今天是搬家的日子,她要正式搬过来和小舅舅一起生活。
这也是瓦兰和罗伊第一次离开肖家大门,见识到鲁班街的真实样貌。
“我们这片居民区是仿古的,你看那边——”
贸小竹指给瓦兰。
“水泥路、灯柱,还有一两层的临街居民楼,这两年开发商想不出新点子,就想照着以前的老路子走。”
“很干净呀。”瓦兰看着路面。
一旁的罗伊点头:“确实。”
瓦兰一开始以为这就是街道。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又出了一道金属大门,门外就是轨道。
没等几分钟,一辆白色动车轻缓停在面前。
肖景同打头上车,连着刷了四次卡。
后面三人在温柔的机械女声播报中,依次跟上。
“你们别看外面这么荒,那是还没到地方。”
又一声提醒后,动车安静关门。
没造成任何不适地瞬间提速,小区大门被远远仍在身后。
瓦兰扒拉着透明的窗玻璃向外看去。
不知道是天不好还是怎样,外面的光线苍白无力。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却照不亮远处无边的黑暗。
“因为太阳是假的呀。”贸小竹说的坦然,并觉得理所当然。
“我们现在都在地下,人工太阳耗能太多,人流非密集区为了节省能源,开的功率就会小些。”
瓦兰似懂非懂点头。
半个小时后,贸小竹家所在的地区就要繁华热闹多了,光照也确实明亮,只是同样惨白。
密密麻麻的窗户在高楼的表层排布,像爬格子一样。
为了追求更多的光照与合理的通风,舍弃了建筑的美-感,鳞次栉比,扭曲错动。
站在人流涌动的广场中心,一个人是那么渺小,瓦兰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坐观景式全透电梯,靠卡直达贸家所在楼层。
“你们先坐。”
贸小竹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笑了,但也没哭。
她拉着瓦兰和罗伊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小姑娘的房间她自己整理。
瓦兰和罗伊也没干坐着,他们和肖景同一起,把公共区域的家具零碎挪动的挪动,遮盖的遮盖。
往后,贸小竹一个人也不会再回来。
所有东西收拾好,小姑娘还没出来,他们让肖景同进去看看。
肖景同一进去,就看见贸小竹床上堆满了衣服。
都是今年时兴的,各种裙子尤其多。
小孩子长得快,但是贸小竹老妈更喜欢买。
贸小竹确实活泼好动又爱臭美的,穿衣服却不怎么讲究。
她老妈打扮自己姑娘总是很有少女心,各种粉红、珍珠,怎么小公主怎么来。
象牙白的雕花衣柜大敞,小姑娘一个人靠着床尾坐在地上。
正抱着娃娃,无声地掉眼泪。
肖景同走过去,摸摸贸小竹的脑袋。
“你以后喜欢什么衣服,小舅舅给你买。”
听到舅舅温柔下来的声音,贸小竹用手背胡乱擦了把脸。
“你不是要上学么,你那么缺钱,以后还要养我……”贸小竹嗓音哽咽。
她还是知道的,转户口那天,小舅舅就申请把她家里的存款都冻结了,要等她成年之后一起给她。
“没事的,打游戏也很挣钱。”
如果明年三月份还不能攒够学费,他就换专业,反正吃饭得在实现梦想之前。
劝好小姑娘,两个人一起把房间里的日用品都打包好。
接下来就是贸家父母的房间。
“这个是什么?”
床上的垫背、被褥什么的都收起来,瓦兰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木匣。
贸小竹也有点好奇。
还是肖景同看到盖子上面几乎被磨光的群山雕刻,说:“家里的老东西,很久以前传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