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叁拾一）

  头顶传来一句委屈至极的话，贾海平道：“算了。”
  传来脚步声，他转身往厨房走了，虽还带着哭腔，可却傲娇至极，他道：“留下一起吃饭。”
  肃其羽笑着道：“好。”
  贾海平到了门前，头也不回，道：“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语气绝对不算和善，甚至有点凶巴巴的。
  肃其羽一脸疑惑，他看向了厉北月。
  厉北月提醒道：“贾大人在做汤圆。”
  肃其羽笑着道：“甜的。”
  贾海平也不应声，转身进厨房去了。
  肃其羽迈开长腿，高声道：“贾兄，我来帮你。”
  里面传出凶巴巴地一声，“厨房重地，不许进来。”
  厉北月伸手扯着了肃其羽的袖子，轻声道：“别进去。”
  小时候遭了欺负，贾海平在外从不露半分软，他只会躲起来哭。
  肃其羽点点头，道：“那我们去陪太师。”
  厉北月回头看向了厨房，满眼愧疚，虽然这事吧，她还真没做错什么，可能长得太好看就是原罪吧。
  想到这，厉北月又有点脸红，她觉得自己真是自恋到一定程度了。
  耳朵突然被揪住，厉北月回头看向了肃其羽，道：“干嘛？”
  “还惦记贾大人呢？！那你去找他好了。”肃其羽说完松开了手，迈开长腿往前独自走了。
  厉北月嘴角勾起了坏笑，她停在了原地不往前走了。
  只见肃其羽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到最后停下了，片刻后，他一跳腿支棱着身子，转了个半圆，回过了身，双手又背在了身后，笑着向她跑来了，停在了她的面前后，歪着头撒娇道：“怎么不来追我？”。
  厉北月抬手虚虚点在了他的鼻尖，笑着道：“醋包。”
  肃其羽耸耸鼻子，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娇嗔道：“分明知道我是醋包，还来招惹别人。”
  厉北月抱着他，笑着道：“那我要怎么办啊，太师看着我长大，贾海平他……”
  肃其羽打断了她，道：“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肃其羽。”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唤他的名字。
  他轻轻地应道：“嗯。”
  “我爱你。”
  天地万物都飘然远去了，她抱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她真的好喜欢他，好爱他，她失了理智。
  虽然许久没来，可太师府没有太大的变化，小时候她们偶尔玩捉迷藏，她最知道哪里能藏人。她伸手牵起了他的手，道：“跟我来。”
  她牵着他跑过长廊，绕过花厅，躲在了屏风后。
  “为什么来……”
  肃其羽话没有说完，就被她封了唇，她将他推倒在了墙上。俗话说，事不过三，好歹是第三次主动吻他了，她不会太差劲。
  这一次，她记得呼吸。
  她一点点去贴他的唇，她将他的手压在墙上，然后与他十指相扣。他的唇太软，她忍不住咬了一口。
  下一刻，两个人双双停住了，不过，也不能算是完全停住，因为厉北月确实没有动，可肃其羽就……
  夏风燥热，衣物单薄，历北月觉察到有东西一点点抵上了自己，她睁开眼，看见了肃其羽已经猩红的眼和鼻尖的汗。
  他眼中是炙热的欲望。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历北月讪笑着慢慢从他掌心拿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子，摸了一把的汗后，抬手指指门，道：“那个，要不，我先出去？”
  肃其羽眼神慢慢清明，他道：“好。”暗哑的一声极尽诱惑。
  可厉北月不敢再多欣赏，她一溜烟似的逃出了门。
  门外蓝天依旧，几朵大白云滚在一起，厉北月起初是立在廊下，可片刻后，她蹲下了身子，用双手撑起了脸颊。
  脸颊依旧在发烫，可她的脑子却清醒的很。
  可脑子清醒，人不清醒。
  最终，她无声道：“我造孽啊！”
  脚步声一下下敲在了她的心上，是肃其羽出来了，他越走越近，可厉北月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不敢回头。
  厉北月慢慢站起了身，她鼓起了勇气，动了动唇，可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将军。”
  昆山玉碎的声音响起，厉北月心中烦躁被这声音带走了，她轻声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最终还是肃其羽打破了安静，他道：“元宵不都是甜的吗？为什么贾大人要问我吃甜还是吃咸？”
  厉北月答道：“因为江佑安喜欢吃咸的，贾海平大概是觉着你也可能和大家口味不一样，也喜欢吃咸的。”
  “可是为什么今天要吃元宵？”
  贾海平表明心意后，厉北月突然就明白了贾海平为什么今天要做元宵，就像德妃为她做鲜花饼一样，因为她喜欢。
  可是肃其羽是个大醋缸，她只能绕个弯。
  她道：“可能太师想吃吧。”
  “我做饭也做的很好，等以后，我做给你吃。”
  厉北月扭头看他，笑着道：“胡萝卜三片吗？”
  肃其羽看着她，笑弯了眼睛，嗔道：“坏丫头。”
  眼看就要出内园，肃其羽自觉落在了厉北月的身后，两人皆端起了一脸的清冷。园门口，丫鬟小厮皆躬身行礼。
  肃其羽道：“今日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我不来，将军定要嫁与别人了。”
  “不会。”厉北月语气坚定。
  肃其羽弯弯眼睛。
  两人迈步进入前厅。
  太师放下了手中书卷看了过来，露出一种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的神情，他笑着道：“回来了。”
  快到屋中央，厉北月一掀衣摆跪倒在地，肃其羽紧随其后，也跪倒了。
  厉北月三拜后，将额头抵在了放在地上的手掌上，道：“求太师宽恕。”
  肃其羽也伏在了地上，道：“求太师成全。”
  太师并未起身，笑着道：“都起来，坐到我身边来。”
  三人围着八仙桌坐下，太师看向了厉北月，笑着道：“嫁给海平，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可不料，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太师看向了肃其羽，笑着道：“肃指挥使年少有为，海平还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带五十人夜袭敌营毫发无损的出来。”
  太师仔细瞧了瞧肃其羽，道：“将帅之才，前途无量。”他又看向了厉北月，道：“月儿好眼光。”
  厉北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太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烫金囍字的红布包，拉开抽绳后，取出了一只平安福，摊开了手掌，道：“我在庙里求的平安福……月儿，你帮肃其羽带上。”
  肃其羽笑着道：“谢太师。”
  厉北月起身将红绳套在了肃其羽的脖子上，肃其羽仰着脸看她，笑的一脸温柔。厉北月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被烫到了指尖。
  她按捺住内心的悸动再次落座了。
  “肃其羽，你去看看海平饭做得怎么样了，我都饿了。”
  肃其羽将平安福塞到了衣服下，道：“我这就去。”
  房间里只余两人，太师正了神色，道：“月儿，陛下他不会轻易放你，你和肃其羽未来打算怎么办？”
  厉北月搭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紧，她垂下了眼眸，道：“父兄大仇未报，其他我顾不得。”
  太师面色沉了几分，道：“那他呢，他怎么想？”
  “他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是我欠他。”
  太师语重心长道：“月儿，李义已经死了，收手吧。明日我亲自去求陛下，求他给你和肃其羽赐婚，你父兄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幸福的。”
  “太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亲眼看着兄长死去，我没有办法放弃复仇，我要莫子晟付出代价。”
  “你糊涂。”
  厉北月起身跪在了太师的面前，道：“您别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太师抬手摸摸她的鬓角，满眼怜爱，道：“傻丫头，为什么这么犟啊？”
  厉北月鼻头微酸，她垂着眼眸没了言语。
  太师道：“肃其羽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锦衣卫到今日统管府军，成为总指挥使，他的野心不比你小。今日他能追到太师府来，他的胆量绝非常人能比。还有，上次一战，他不但成功夜袭敌营，他还斩杀申六郎……你可知申六郎是什么人，甘州与灺州起了争执后，是申六郎带兵将灺州大兵逼退，这样勇武的人却被肃其羽斩于马下……海平夸他是天纵奇才，这样的人怎会甘居人下……他今日听你的，对你言听计从，是因为你是安华君，你是厉将军，可来日呢，来日你无奈与帝王有了牵扯，即便你大仇得报，重获自由，他还会要你吗？”
  厉北月没有想过她和肃其羽的以后，她对他从来都是情难自禁。
  太师接着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顿了顿，劝说道：“放下吧，和肃其羽好好过日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节度使拥兵自重，各方势力宠宠欲动。就连逍遥宝藏都重现于世，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天下必乱。我必须将军权抓在手里，我需要皇帝的信任，我不会放下，也不能放下。”
  太师怒道：“天下乱了，自有强者撑着，用不着你一个小丫头冲在前面。”
  “我父教我，为将者，护社稷，保苍生。”
  “你父兄护了边疆，可谁护他们！”
  “我兄教我，不计得失，无愧天地。”
  “可他们落得怎样的下场！”太师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厉北月铿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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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诗词出自宋代李清照《夏日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