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漳县发生特大山体滑坡以后, 有在场网友用手机拍摄了事发现场的一幕,这段视频长达一分三十秒。
视频的开头,一排排的房屋在剧烈的晃动中倒塌, 滑坡泥土直接翻倒进工业园区下面, 把多米诺骨牌似的出租屋顷刻间埋进了地底, 扬起的灰尘仿佛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许多高楼出现巨大的裂缝, 慢慢向后倾斜, 随时都会倒塌。
恩禾坐着b大的志愿者车,在距离受灾村庄2公里的地方下车。
彼时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直通村庄的道路被跌落的石块堵住, 大巴车过不去, 剩下的两公里路只能徒步走过去。
报名这次志愿者救援行动的学生大多都是大四的学生,还有一部分像恩禾一样的医学生,在医院见习时间长,有足够的医护经验。
大家穿着雨披, 抱着怀里的物资,一步一步朝镇安村走。
这是恩禾第一次离开医院,户外参与救援,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很多救援车辆都停在这附近,比她们早到的消防员也是这么走过去的。
梁萌看了眼身后的几辆消防车, 眼睛忽然亮起来, 连忙抓着恩禾的胳膊晃了晃, 语气激动道:“恩禾,我看到林予杨他们支队的消防车了!”
“你看, 就是那辆!”说着, 梁萌兴冲冲地指给恩禾看。
恩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熟悉的字眼,她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忽然很想在这个地方遇到林予杨。
他如果能参与救援任务,说明他的心病已经好了。
一群学生跟着带队老师到了镇安村,漳县受灾最严重的村子。
到达目的地后,恩禾看到眼前的景象,愣在原地。
一眼望过去,所有的平房早就夷为平地,有的因为震动塌陷,有的被滑落的山体石块深埋在地底,穿着橙色消防服的官兵正拿着挖掘工具全力施救。
周围时不时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神色匆匆地将伤患送去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救治。
这就是为什么新闻上的伤亡人数不断增加的原因。
太多人被埋在地底,消防员挖掘搬运石块耗时耗力,能坚持到最后的人少之又少。
恩禾抱着物资的手都在发抖,背脊冒着冷汗,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脸颊上有冰冷的液体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志愿者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协助专业救援队员搭建帐篷,帮忙运送伤患,搬运医疗物资。
医学生则可以为伤势较轻的伤患进行简单的包扎和药物处理。
由于天气原因,雨一直不见停,所以给救援任务增加了很多难度。
从中午忙碌到傍晚,救出来的伤患越来越多,医用物资也越来越少。
恩禾跟梁萌一组,跟着两名医生赶去塌陷地点帮忙抬担架,正当几人准备走的时候,有消防队员在附近的一块水泥板下发现了生命迹象。
一番费力的挖掘之后,将一个浑身被泥泞包裹的小孩从废墟里抱了出来。
小孩已经奄奄一息,因为疼痛,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眼睛,鼻腔,耳朵里都是泥,脸也被灰尘遮盖看不出原貌,见状,一名医生连忙带着恩禾一块冲过去。
医生帮女孩清理鼻腔口腔,恩禾迅速解开女孩的上衣,手掌根部按压女孩胸骨正中,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触摸女孩的颈动脉判断她的心跳。
恩禾的目光牢牢锁着女孩的胸廓,心里默念着001,002......
如果数到007,伤患依旧没有心跳和呼吸,情况就会很危险。
数到第六秒,恩禾手中的按压动作不间断重复,脑中紧绷的那根神经就要断裂,掌心一片冰凉全是渗透出的冷汗。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秦贝贝的脸。
她清楚地记得,女孩当时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摸着她的手恳求的语气开口,说想活下去。
那一刻,恩禾只能给她无用的口头保证,却毫无办法。
恩禾看着秦贝贝求救,又看着她离世。
这种痛苦宛如一把利刃,在心脏最脆弱的地方,一刀一刀划下去。
这样的绝望,恩禾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数到第七秒,女孩的胸部明显震颤了一下,手也微微抽动,紧皱着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眼前的女孩醒过来了。
恩禾愣了一下,连忙将地上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抱揽在怀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她浑身酸软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风雨一吹就会倒。
怀里的女孩劫后重生般,黑黢黢的小手抓着她白大褂的衣角,像是于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一刻,恩禾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打湿身上的白大褂。
她紧紧地回握住女孩满是泥泞的手,像是穿过时间,抓住了两年前的秦贝贝。
见一起过来的女孩牵着小朋友的手又哭又笑,同行的医生还以为恩禾是因为救了人太激动,于是淡定地拍拍恩禾的肩膀,沉着冷静道:“行了丫头,把眼泪擦擦,帮我把这孩子送去帐篷。”
被同行的医生劝住,恩禾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还有鼻涕。
周围还站着几个消防队员,眼里带着几分善意的笑意,被人奇怪地围观,恩禾脸一热,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抱着女孩起身,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上。
被救的小女孩应该跟秦贝贝差不多的年纪,灾难发生时,正在卧室写作业,房梁倒下的那一刻,小姑娘迅速躲在书桌下面,才逃过一劫。
救治的帐篷里,恩禾看到小姑娘的各项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才终于松了口气。
忙碌了一整天,所有救援人员和志愿者终于可以分批次轮流吃晚饭。
恩禾一向爱干净,来之前特意穿了双黑色的帆布鞋,此时被泥泞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的白大褂也变得灰扑扑。
来到这,恩禾身上不少矫情的小毛病都改了。
晚饭的时候,前面排队打开水的人太多,恩禾也不着急,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块坐上去休息,怀里抱着一桶还没拆开的泡面,整个人似乎累傻了,目光无声地聚焦在同一个地方发呆,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恩禾,你怎么也在这?”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恩禾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微仰着脑袋抬头,便看到眼前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
林予杨穿着一身橙色的消防服,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虽然脸上全是灰尘,但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却分外明亮,此时怀里抱着安全帽,正弯腰俯身看着她。
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朋友,恩禾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粉唇微张,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的在这!”
梁萌猜得没错!林予杨真的参加这次救援行动了!
林予杨弯着唇角笑笑,露出一对可笑的小虎牙,他垂眸看了恩禾一眼,随即将怀里的安全帽小心翼翼地戴在女孩脑袋上,顺便拿走恩禾手里那桶还没拆开的泡面,低声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等恩禾反应过来,头上已经多了顶安全帽,自己的泡面也被他拿走了。
恩禾歪了歪脑袋,才觉得这帽子对她来说有点大,稍微一动就会滑下来。
林予杨果然快去快回,他端着接了开水的泡面过来,便看到恩禾微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正研究他的消防帽,女孩白皙的脸颊上还沾着几道泥印,粉唇抿着,娇憨又可爱。
林予杨目光微顿,胸口的位置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有种冲动就快要破土而出。
无论是第一次见到她,还是之后的相处,亦或是现在,女孩总是穿着一身白大褂,在周遭布满尘埃灰尘,碎石泥泞的环境里,就像是一抹光。
每当林予杨看到恩禾,心情总能奇异地平静下来。
恩禾还在研究这个坚硬的安全帽该怎么戴,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将她整个盖住。
“先吃饭吧,这个我待会教你怎么戴。”林予杨忍不住轻笑,将接好热水的泡面递给她,拿着安全帽坐在恩禾旁边。
原来这人说的很快就回来,是帮她接开水去了。
恩禾心中一暖,小心翼翼地接过,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这会是休息时间,林予杨安安静静地坐在恩禾身边,男人身形高大,即使沉默地坐着,无形中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恩禾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消防员的魅力?
林予杨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淡定,与平常无疑,但此时抓着安全帽的手却扣得很紧。
有些话林予杨在心里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
身旁的女孩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神情格外专注,像一只觅食的小松鼠,小口小口的咀嚼,细嚼慢咽。
在林予杨看来,恩禾理应是一朵温室里娇养的花,值得被疼爱小心呵护,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任由风吹雨打,历经这些磨难。
他只是一个消防员,配不上恩禾,女孩在他心里,是一个不可亵渎的存在,让他只敢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望。
想到诸多现实原因,林予杨的那股冲动终于被理智镇压。
尽管很喜欢很喜欢她,但内心的自卑始终拦截着林予杨,无法迈出第一步。
等恩禾吃晚饭,林予杨说话算数,教她怎么戴消防帽,结果刚教到第二个步骤,耳边传来一声哨响,是消防第一支队集合的声音。
恩禾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林予杨迅速起身,戴好帽子,沉声道:“等救援结束,我再教你。”
恩禾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那你注意安全。”
语落,林予杨挺直了腰杆,朝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完了撒开腿跑去集合。
那抹瘦高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休息区,恩禾在原地愣神了许久,才回到帐篷继续帮医护人员打下手。
一直忙到晚上10点,恩禾才跟梁萌一块回了休息的帐篷。
由于物资有限,所以休息的地方也比较简陋,但跟外面的消防官兵一比,志愿者的待遇已经很好了,那群跟她们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只能垫着衣服,在冷冰冰的地面凑活一晚。
夜里,恩禾跟梁萌蜷缩在一个被窝里,身旁的女孩肉嘟嘟的,摸起来暖暖的还很软。
恩禾好几次将胳膊搭在梁萌腰上,都被女孩怕痒似的躲开。
等到梁萌反击,在被窝里对着恩禾上下其手。
恩禾最怕痒,身体格外敏/感,被梁萌挠了几下痒痒,连连软着声求饶。
被窝里的女孩笑得眼泪都出来,眼角微红,脸颊度上一层淡淡撩人的樱粉,乌黑柔软的碎发落在莹白的耳侧,看着清纯又撩人。
脱去医生的白大褂,有的女孩白天是白衣天使,此时就像一只暗夜里的妖精,一颦一笑都极具魅惑。
梁萌眨了眨眼,视线情不自禁下移,落在女孩线条柔美的天鹅颈,得亏她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人,睡在恩禾身边,根本把持不住好吗?!
梁萌的眼神忽然变得色眯眯的,恩禾下意识咽了咽嗓子,微眯着眼看她,默默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小声哼哼道:“萌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梁萌歪着脑袋:“像什么?”
恩禾眨巴眼,像条毛毛虫似的又往被子里钻,“像流氓。”
这家伙的眼神可太图谋不轨了!
梁萌噗嗤笑出声,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恩禾,一脸认真地感慨:“恩禾,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呀?”
“我要是个男生早就把持不住了!”
身旁的女孩堪称完美,在学校异性缘也很好,但梁萌却从没见恩禾接受过哪个男生,一个人一直独来独往,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习和医院。
恩禾听了只是笑笑,淡声道:“我一个人过得很好,不需要男朋友。”
有人说,爱情不是他的必需品,他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现在的恩禾也终于有了跟他同样的感受。
她的心里只有学业和病人,爱情这种东西同样也不是她的必需品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穿着单薄的睡裙,爬到宋越川的床上勾引他,结果被人用被子裹住丢回了卧室。
以前的她可以毫无底线的去爱一个人,甚至不惜作践自己,这种羞耻又尴尬的事情,恩禾再也不想回忆第二次。、
夜深,恩禾拿出手机,点进了微博。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要待在这里帮忙,没办法按时更新漫画,于是发了条微博请假,退出时,恩禾像往常一样看了眼微博热搜。
漳县山体滑坡的热度已经过去,除了第一天被很多人关注,之后每天的救援情况再也没有出现在首页。
人们似乎更喜欢看与娱乐相关的,明星的八卦新闻比任何一条社会新闻都有趣。
这一次恩禾在一堆娱乐圈热搜中看到一串熟悉的字眼。
知名风投公司执行董事出席某拍卖会,以2.5亿高价成功拍得b市的一块地皮。
晚宴上宋越川身边意外地没有出现女伴,一个身家过亿,无论相貌还是背景,都高人一等的宋氏ceo,很多人的关注重点都在他的私人问题上。
有记者问起他的感情近况,镜头前的男人清眉黑目,面不改色地勾唇笑笑,说自己目前单身,暂时不考虑感情问题。
自从恩禾离开a市,她便再也没有看到过关于宋越川的消息。
一开始她会刻意回避,后来每天被很多事充斥,她也慢慢地将某人抛之脑后。
如今看到这条热搜,恩禾神情微顿,一个人蜷缩进被窝里,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微博上的图片,一张一张缓慢地划过去。
照片上的人好像瘦了一点,头发变得更短,尤其两鬓,狭长的眼尾勾出一道窄窄的褶皱,皮肤冷感白皙,五官的轮廓也愈发立体深刻,眉骨硬朗,脸颊瘦削,看起来冷漠又坚硬。
一双疏离寡淡的眼睛,低垂着眉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单凭几张照片来看,宋越川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唯一令恩禾惊讶的,竟然是,这人的身边居然没带女伴。
有关宋越川的新闻,评论都不少,毕竟这人长得好看,那张脸就算放在娱乐圈里,也不比那些当红爱豆差。
恩禾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没有看完评论区,便抱着手机,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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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恩禾终于在救治伤患的帐篷里看到忙得满头大汗的冯医生。
一个村民今早才被消防队员从废墟底下挖出来,脑部被钢筋刺穿,需要紧急做开颅手术,但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冯医生只能帮他小范围止血,等救援车辆过来,去就近的医院进行手术。
病人现在神志不清,冯医生正要催促助手赶紧拿纱布过来,他刚一扭头,一卷纱布便直接递到他面前。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胳膊上还有脏兮兮的灰尘和泥泞。
冯医生抬眸,便看到女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里有光芒流动。
蓝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一张熟悉的脸。
师徒两人似乎什么都不必说,便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冯医生看了恩禾一眼,迅速接过她递来的纱布和药物,而恩禾也紧跟着上前,在冯医生动手前,帮他固定住伤患的肩膀,以免处理伤口时,伤患反应剧烈。
处理完伤员,恩禾跟着冯医生走出帐篷。
“你这孩子,性子简直比驴还倔。”冯医生双手背在身后,刚走两步路,还是忍不住开训。
恩禾唯唯诺诺地跟在老师身后,老实巴交地小声附和:“老师您说的对。”
冯医生回头,板着脸:“既然是跟着学校的志愿者过来的,这次检讨就免了。”
闻言,面前的小姑娘眼睛瞬间亮起来,笑盈盈地点点头:“谢谢老师!”
冯建明神色无奈地看她一眼,这丫头的倔脾气简直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要不然两人怎么能成师徒呢。
冯建明待会就要坐车去最近的一家社区医院,给患者做手术,恩禾准备送送老师,两人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有记者采访。
由于天气原因,三个摄像师,一个拿着话筒的记者都穿着雨披,行动困难地绕过坑坑洼洼的地面,裤腿上早就溅满了泥点子。
救援行动还在进行中,记者很难采访到消防官兵,所以只能将目光移向周围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
当看到冯医生跟恩禾走出帐篷,记者像是看到了希望,摄像师也连忙扛着摄像机跑过来。
“您好,请问可以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吗?我们是央视记者,想要了解一下现场的情况。”
女记者拿着话筒直接拦在了冯医生面前,神情有些急切。
冯医生一向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镜头面前,之前救治病患,还有什么表彰大会,都被他给回绝了,现在来个记者,直接将摄像机怼在他面前,冯医生不悦地皱紧了眉头,而后偏过脑袋,朝恩禾递了个眼神过去。
恩禾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即便听到自己的师傅和颜悦色地对记者开口:“你们问我徒弟,尽量长话短说。”
恩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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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a市的宋越川,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查恩禾的消息。
不出他所料,恩禾的确报名了b大的志愿者,已经奔赴灾区。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越川放下所有的工作,买了直达b市的机票。
但由于天气原因,航班被迫停在一处经停站,只能等天气情况好转,才能继续飞行。
待在候机室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正前方的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实时新闻,当主持人播报漳县的受灾情况时,宋越川屏气凝神,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消息。
主持人连线灾区现场的记者,镜头中慢慢出现破旧灰败的残垣断壁,周围是行色匆匆的消防队员和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当看到灾区现场的环境时,宋越川不受控制地拧紧了眉心,两手虚握成拳,冷白的手背脉络紧绷。
他实在没办法想象,恩禾在这样的处境下是如何生存的。
记忆中的她一直都是娇滴滴的,以前周末的时候,宋越川偶尔会带恩禾去爬山,每一次两人跑步到山脚,小姑娘便红着脸气喘吁吁,嚷嚷着自己跑不动了。
很多时候她会故意撒娇让他牵着她走,亦或者背着她。
这时候宋越川总是不厌其烦地蹲在她面前,小姑娘则乐呵呵地趴在他背上。
明明说好两个人去爬山,最后都会变成宋越川的负重登山。
就在宋越川以为恩禾很有可能受不了灾区的恶劣环境时,镜头改变方向,对准记者身后站着的女孩。
看到屏幕中出现的那抹熟悉纤瘦的身影,宋越川整个人愣在原地,周遭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女孩面对摄像机时,甚至不知道该具体看哪个镜头,有一瞬间的局促和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面对记者提问也条理清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女孩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仿佛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宋越川的视线不曾移动半分,想要穿透冰冷的机器到她身边。
当提问进行到最后环节,记者问道:“参与救援是不是很辛苦?”
恩禾对着镜头露出抹鼻尖的小动作,而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清浅的弧度,杏眼弯弯如皎月。
“是有一点辛苦,但参与救援的消防队员和医护人员比我们付出的更多,只要能多救出一条生命,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没有官方化的客套,女孩的话诚恳朴实地可爱,声音软绵绵的,却极具冲击力。
宋越川就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颀长挺拔的身影仿佛雕塑一般沉寂地伫立在原地,喉咙里像是吞咽了玻璃渣,心脏都要裂开。
女孩抿唇轻笑,干净澄澈的眼眸弯成一道月牙,清清浅浅的模样,就这么深深地印刻在他心里。
灾区的新闻结束,很快跳转到下一条时事新闻。
宋越川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不知怎的,眼眶酸酸胀胀,似乎有什么东西满得快要溢出来。
男人的手指蜷缩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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