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还不算完，小青随手从抽奖箱里摸出众人的姓名条，“下面公布分组，王将和李妍分到一组，薛淮师傅和硫城的洛尔一组。”
顾文思看了眼洛尔，他对上的那位正好就是上一场排名第二的实力候选人，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排名第一的陈师傅，对手是尚城代表顾文思。”观众席悄无声息的，众人大概都以为这组第一对战第十的戏码没什么看头了，甚至连陈师傅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小姑娘，多学几年再出来比赛吧，这和那些网红可不一样，不看脸的。”老师傅自认为苦口婆心，顾文思微微点头致意，见她冷清，陈师傅也不再说话了。
小青再一次敲下锣鼓：“分组已经完成，让我们揭晓比赛内容吧。”
“在上一战中我们留存了各位的一份甜品，并且当即就让在场的十六位评审品尝，根据他们提供的点评和资料，各位师傅必须最大限度的复刻对手的作品，再由评审品尝打分。”
“请记住，复刻得像还是不像，亦或是超越了作品本身，都将由评委进行判断。”
这样，虽然观众拥有更多的投票权，但话语权确是完全掌握在这十六个专业评委的手中。
有人开始想要试着和自己的那位套套近乎，求个宽大处理之类的，都被冷漠地驳回了。
“摄像机有全程监控，我不会说任何超出甜品本身的话，这位大师您可以开始制作了。”他们严肃的像是机器人，大概是因为身边无时无刻跟随的摄影师。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网上同步直播。
顾文思低头翻看着陈师傅制作的甜品资料，节目组提供了正面图、背面图、上下左右细节图，还有横切图纵切图，他们以为选手们是透视眼，可以凭借几张照片就复刻出一个作品来。
除此之外，评委们当时录下的视频也是重要参考。
她皱了皱眉，感觉自己遇见了从未有过的巨大考验。
而身边一个老年女人端着架子站着，衣着打扮精致，烫了头时髦的卷发，但是脖子上已经有斑斑皱纹。
“可以请您回味一下当时品尝蛋糕时的感受吗？”
“唔。”老太太记性看起来并不好，支支吾吾半天，“酸酸甜甜的，不腻口，好像还有点提神的辛味？这是一个可爱的蛋糕，巧克力味道和糖渍樱桃很搭……”
顾文思：好吧，是个抽象派。
而另一边，别人分到的评委显然也不好对付。
“甜味？什么甜味，具体是水果甜还是糖浆甜，味道有没有层次？”陈师傅快要崩溃了，因为他的评委一问三不知。
“嗯……有蛋糕、有脆饼、有慕斯、还有水果。”这位老爷子眼看快六十岁了，脸上都长了老年斑，说话也不利落，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升城十分有名的西杨饭店的终身名誉厨师长。
陈师傅干着急，却根本不敢催促老爷子分毫。
而洛尔似乎和身边的美女评审相谈甚欢，但他的对手就很愁人了，因为洛尔的作品，就是一块不知道加入了什么材料的塔，不管哪个切面都长得一模一样。
顾文思给老太太搬了把椅子坐了，自己在流理台前忙活开。她可以从截面图中得知很多信息，比如陈师傅制作了樱桃的啫喱和果肉作为点缀，以一层饼干底、一层果酱、一层慕斯、一层海绵蛋糕的方式累加起来。
一边凭着感觉制作，一边还要和老太太唠嗑，“饼干脆吗？”
老妇人捧了杯茶，在镜头前一点也不害怕，仿佛已经习惯被众人瞩目了，“脆，淡淡的不太甜，但是很香。”
顾文思点点头，随手在面糊中加入了香草荚和蛋黄。与此类似的，海绵蛋糕也大致可以做出来，但是作为填充物的慕斯，她敢肯定不只有奶油柠檬和吉利丁。
回头看了看观众席，黑洞洞的一群人，陈庚那身花里胡哨还自带闪光的战服就很显眼了，比他更鲜艳的是旁边那一对洛尔死忠兄弟，骚里骚气的气质吸引了不少摄像机的特写镜头。
电视机前看直播的观众乐呵起来，甚至还有人专门给他们制作了表情包，“粉丝的108式抢镜实录”、“论：比选手更抢镜是什么体验”。
陈庚揪着心，两条腿不住的抖啊抖啊，旁边那两个兄弟又看过来了：“你这么紧张什么，你觉得你家师傅会输吗？”
他一愣，大声回答道：“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俞樾看着陈庚被这二人洗脑，也有点想笑，不过他们有句话说对了：顾文思不会输。
赛程过半，十几位评委们说的也是口干舌燥，场上逐渐安静下来，唯独陈师傅的那位老先生还在慢悠悠地喋喋不休。
“作品的层次是很分明的，用了不下五种时令水果，甜味和酸味恰到好处，我很喜欢外面那层酥脆的饼皮，给我孙女吃感觉比较好……”像老和尚念经一样。
陈师傅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干脆破罐破摔，循着潜意识开始模仿这个十足复杂的乳酪千层。
然而他刚把蛋糕组装起来，眼看就要完工了，顾文思身边的评委突然站了起来，正弯腰瞅桌上的什么。
“尚城选手顾师傅率先完工！”
小青走过来，几个镜头一起拉近，聚光灯打在她脸上，顾文思眯了眯眼。
“有请评委再次品尝。”
老太太骨瘦如柴的手端起小白瓷盘，左右端详了一下，然后切下一块送入口中，她眼睛忽然一亮，然后慢慢点头。
“很像了，你放了什么？”
顾文思笑起来，回忆起老太太几次有意无意漏出的线索。
【酸酸甜甜不腻口，好像还有点辛味。】
【很柔滑，有点颗粒物的感觉。】
“是生姜和酸奶。”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其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难得你能想到。”
观众席鼓起掌来，陈师傅闻此面色一变，他看了看手上还缺一个点缀的成品，连忙举手：“我也做完了！”
众人的视线转过来，小青有心让种子候选人表现的机会，还让他自己介绍了一番。然而陈师傅自信满满的说完，老爷子却连动的想法都没有。
“你这个作品，首先都还没有完成，光说切面，人家将你的作品模仿到最高，而你却连层数都没有凑满。”
电视机前忽然尴尬起来，陈师傅想要阻止他说下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水果的种类少了，组合也不一样了，如果你能超越她的话还好说，但是这种新组合并不搭配啊。”
老爷子语出惊人，这下不管电视机前还是观众席上都议论纷纷，陈师傅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见老爷子干脆柱了拐杖站起来，“我一直都没停下和你解释，只是你并没有仔细的听我说。”
“我还是回家找老伴去吧。”
☆、第五十九章
大屏幕上有十六人的实时投票数据, 老爷子那么说了以后，观众席上一片唏嘘。随后众人渐渐发现, 属于陈师傅的那条线完全静止不动了，像停电了一样。
“嘿，快看！”左边的洛尔兄弟拄了拄陈庚，后者眯眼一瞧, 屏幕上有一道红线彪地飞快，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上飞涨，一跃从倒数升上了前五名。
那条线下面有一个名字：顾文思。
“不是这样的, 我……”陈师傅试图挽回，他转头问主持人，“我上一轮得分可是第一啊，难道不应该给我什么特权吗，我和倒数的人怎么能站在一个起点比赛呢？”
小青脸上笑容客气而疏离：“没错啊, 您在上一场拿到了大比分第一, 这已经为您积累了大量的人气基础，你可别忘了, 在今天开场时, 你的投票名次还是首位的。”
她手上话筒没有递过来，大概也不指望陈师傅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了，所有现场的观众都在看着这场笑话, 他们指指点点的，陈师傅独自僵立在原地。
原来是他自己错失了良机。
“好了，现在其他七组的作品也都一一完成了,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场内顶灯骤然亮起来，十六张流理台前都升起了灯光，所有人眼前一亮，场地上竟然已经飞快地收拾妥当了。
“一对一比拼中，这一组显然是李师傅的作品还原度更高，但是王师傅的口味上似乎更占优势，两位评委分别给出了8分和8.5分的评价，相比较起来你更喜欢谁呢？”
主持人对着镜头眨了眨眼，“但是一定要记住，一人只有一次投票机会哦。”
“接下来一组是上一场比赛的亚军薛师傅，和来自硫城的洛尔，让我们先来看看细节拍摄。”
镜头给了特写，大屏幕上立即就出现了二人的成品和照片的对比图，从甜品的外观上几乎都做到了还原和复刻。
“他很有才华，能敏锐地从我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味道。”这位美女评委和洛尔相视一笑，显然十分满意他的作品，给出了9.5分的高评价。
然而曾受到众人较大期待的薛师傅则再一次爆冷，除了甜品外观之外，几乎没有相似点，这样的话上一轮前三的种子选手已经全部出局。
最后场上基本就剩下了八个人的角逐，八个小分组各自脱颖而出的选手，每个人的投票线都在以指数函数递增，这个时候主持人小青走出来了。
“让我们有请评委为主厨们拉拉票，还有十分钟就要关闭投票通道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么一提，其他几组的评委就有点脑袋疼了，几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为自己的主厨说好话，而到了老爷子这边，他只咳嗽了声，场上就忽然安静。
“其实节目组邀请我的时候，我是不想来的，孙女今天开家长会。”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凳子上。
“是不是一名真正的好厨师，光凭着几个小时的比赛就能看出来吗？做一两道菜，就能代表一生的厨艺水平了？”
“不能。”他顿了顿，“但是我还是想看看未来的厨艺大师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撇掉了孙女的家长会来了这里，在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现在我看到了。”
老头咳嗽了声，歪头拿了个鼻烟壶闻了闻，场下一片寂静，然后疯了一般响起了掌声的浪潮，像海啸般一波高过一波，主持人示意了好几次才渐渐停下。
顾文思有点懵，不知道作出什么表情才是合适。这时候身边的老太太也站起来了，她十分善于表现，在镜头前一点也不害怕。
“我听说厨王争霸节目组一直都很有创意，会另辟蹊径发掘最有潜力的厨师。只根据陌生人的口述和几张照片，在不亲自品尝的情况下还原一道复杂的甜品，这简直是太难了！”
老太太做出古怪的表情，又比了个手势在嘴边：“说实话我已经不太记得昨天吃的东西了，幸亏节目组拍了视频，不然我都不记得要说什么。”场下哄笑起来。
然后她好似是回味了一番点心的滋味：“但是小顾的作品让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非常非常有诚意的作品。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每个人都遇到了许多困难，他们一一克服，能走到最后并且留下最大的满意，就是主厨们对各位想说的话。”
最后，老太太默默扫了眼拄着拐杖假装耳背的老头：“还有，孙女的家长会不是今天，是明天。”
掌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观众都不敢笑出声。
台上一度气氛轻松，然而就在最后倒计时的时刻，音响师给了段十足紧张的音乐，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让我们一起倒数三！二！一！”
大屏幕上的幕布缓缓拉开，随着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解说，观众们、选手和评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面。
俞樾看着最高的那两道线，一道像是红色的火焰，是顾文思；另一道黄色的金光，是那个洛尔。
红线黄色纠缠着追逐，一直往右上角飞奔，远远地甩开了其他的参赛者，一直到最后，红线以微弱的优势占据了最高峰。
她爬上去了。
“让我们恭喜尚城代表，顾文思！成功晋级升阳省省赛，入围全国战！”
一瞬间所有的镜头和话筒都递过来了，她尚未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围满了人，选手和评委们都轮流要和她握手，主持人笑着凑到她身边，要她发表获奖感言。
顾文思被“噼里啪啦”的闪光灯晃花了眼，呆呆地问了句：“去北京比赛是什么时候？我得订火车票……”
后来结束直播回到酒店休息了，陈庚还在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不行了不行了，文思姐那句话简直是狠狠打了节目组的脸，我要被笑死了！”
“你知道那会主持人表情有多难看，台下观众都在说，原来制作组这么穷，连选手们来省会的路费都是自理，导演的胡子都要焦了。”
顾文思低垂着脑袋：“你快别说了，我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庚猛拍大腿：“我猜这会已经有开始网上的义士给你募捐车费的了。”
然后他们到达房间不久，服务员就送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张从尚城去往北京的直达机票，好像怕顾文思觉得不满，后面还附写着：提供随行四人的身份信息节目组会代为购票！不必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