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哎呀,这种活找个泥瓦匠不就能干吗,咱们村自己就能找人忙活,”姚三爷激动坏了,点上根烟抽了口,又很快跟按上了:“我这就去跟人商量!这么好的事儿必须得成!”
  村里边威望高的就是那么几个人,村支书、村长、会计,几个姚姓的长辈和党员们,姚三爷说的商量也是跟他们谈。
  平心而论,姚蜜给的条件真是挺不错了,更别说还有免费修路建厂的大饼在,几个人碰头商量一下,眼睛都跟着亮了,直接就达成了共识。
  通过。
  这么好的条件再不留住,到时候便宜了别村的人,那不得活活呕死啊!
  这是个大村,有两百多户人,每家派一个代表出来,底下也坐着二百多个人呢,更别说还有一家同时来了好几个人的情况。
  台上坐着本村的几个村官党员,还有最德高望重的姚姓太爷爷,再就是姚蜜本人,她假模假样的打开手机通话,说是公司那边的领导在旁听。
  姚三爷坐在台上用喇叭把条件说了,底下立即就炸了锅,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气氛热切的可怕。
  “真是一亩地九百?!”
  “我听人说郭家村那边才给五百!”
  “一年九百的话,我家有二十一亩地,加起来一年就是一万八,将近两万块呢,就算是种地,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了!”
  大多数人都被打动了,还有少数人目光闪烁着,心里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姚三爷用喇叭连说了几声“静一静”,等会场逐渐平静下来,才说:“而且姚蜜也说了,如果合同签订完成,那位老总就会出钱修路,不仅仅是咱们村到县城的路,也包括村里边的道路,到时候建了厂子,工人也会从我们村里边优先选取!”
  下边的讨论声更热切了,姚三爷也没制止,叫他们讨论了十几分钟,才说:“大家怎么看?同意还是不同意?有意见的话现在就提,有不明白的就赶紧问啊!”
  底下人议论着,就有人站出来说:“那一下子承包三十年,要是以后土地价格上升了,一亩地还是九百吗?”
  姚蜜跟姚三爷借了喇叭,说:“肯定会根据市价进行调整的,这一点也会在合同里标注出来。”
  那个人心满意足的坐下了,底下人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跟左右议论,姚蜜看没人再站出来问了,正准备把喇叭还回去,就看黄母抱着熊孩子站出来了。
  “郭家村那边都是一亩地五百?为啥我们村里边给的多?那老板要真是要的特别急的话,价格是不是能再往上调调?物以稀为贵嘛!”
  她左右看看,煽动说:“大家说是不是啊?”
  周围人没说话,没附和,但也没反对。
  谁会嫌钱多呢,要是真能往上加一加,那也是好事嘛。
  各种目光密密麻麻的投了过来,姚蜜心里边忽然间生出来几分淡淡的讽刺。
  九百一亩的价格真不算低了,更别说真的建厂当了工人,肯定还会有第二份收入。
  但人心永远都不知足。
  原站在她身边,说:“这就失望了?但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姚蜜心头微微一沉,说:“九百一亩就是极限,不可能再高了。”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根本没跟那个老板商量?”
  黄母得意洋洋的说:“做买卖嘛,得有商有量才行,要是九百块一亩的话,我可不卖!”
  姚三爷看姚蜜脸色不太好看,就说:“老黄家的,你少说几句吧,你自己凭良心说话,九百一亩这价格够不够高?做人不能太不知足啊!”
  黄母说:“他三爷,是你说叫大家提意见的啊,怎么我提了,你又说不行?我主动站出来提问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全村人的利益?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人小声的附和,还有人不说话。
  姚蜜忽然间有点心灰意冷,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会儿,“嗯嗯”几次后说了声“是”,然后站起来说:“我们总监说了,这个价格就是公司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既然村民们觉得不同意,那就算了吧。公司这边会去跟别的村洽谈,就不打扰大家了。”
  她看了眼时间,拍拍手说:“总监说挺不好意思的,耽误大家这么多时间,公司出钱买头猪,每家送一斤肉好了。谢谢大家,都散了吧。”
  姚蜜拿起手机转身就走,其余人却急了。
  姚三爷赶忙拦住她,说:“蜜蜜,这不是在商量吗?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呀,”姚蜜笑着说:“三爷爷,咱们之前就说好了的,这个项目要全村人都通过,现在有人不通过,那项目就只能作罢了。”
  “而且这个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她面露难色,说:“咱们之前都说好了,我也跟领导打了包票,总监在那边旁听着,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现在大家又临场不同意,说钱少了要再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姚三爷还要再劝,姚蜜说:“您知道总监是怎么跟我说的吗?说老总为着我搭钱做买卖,结果你们村还不领情,这不叫精明,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
  她把手一摊,说:“您说话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着呢?”
  第63章
  是啊, 人家一开始就说明白了, 这就是能给的最高价, 九百一亩,建厂后工人优先在本村选择, 事成之后就出钱修路。
  可这么优厚的条件,也硬是没谈成, 这能怪谁?
  姚三爷心里一阵尴尬,又恼怒于黄母那张破嘴,求救似的去看自己二哥, 结果姚爷爷脸色比姚蜜还臭:“不签就不签,好像是我们蜜蜜强逼着你们签似的,要不是老总看重她,这好事能落到咱们村头上?我们看他们总监说的没错, 就是贪得无厌!”
  老头子上了年纪, 声音还是中气十足,他也没压着嗓子, 就是有意叫其余人听见的。
  底下人都不吭声了,姚爷爷就大声招呼孙女:“蜜蜜,走了,回去收拾东西, 咱们明天就出去玩!有心给乡里乡亲谋个好处, 想着办点好事,现在咱们倒成了恶人!不要拉倒,有的是人想要!叫他们穷一辈子好了, 走了走了!”
  姚三爷还要劝,姚爷爷直接就把他推开了,领着姚蜜在前边走得飞快。
  村里会计急的跺脚,说:“这算怎么回事啊?!”
  姚三爷则狠狠剜了黄母一眼:“行了,什么都没有了,你高兴了?!”
  他心烦意乱的挥挥手,说:“都散了吧,回去老老实实的种地,是吧,反正你们都喜欢出力气累一身汗!”
  底下没人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黄母尴尬着一张脸站在那儿,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有人小声说:“真黄了啊?”
  “黄了!”姚三爷没好气的说:“你没听蜜蜜怎么说的吗,人家那边老板说咱们贪得无厌,去找别村谈了!还看我干什么?回去收拾收拾种地吧!种地多好啊,既能累出毛病,挣得钱还少,干完活回家笑哈哈的,能高兴一整年!”
  就有人开始埋怨黄母,说:“老黄家的,你咋能那么说话呢,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
  “就是啊,那么多钱说没就没了,说好要建的厂子也飞了,你高兴了吧?”
  “你什么时候能管管自己那张破嘴?现在把全村人都害了,你高兴了?!”
  黄母梗着脖子,说:“这能怪我吗?那时候你们不也没说话吗?”
  周围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有人说:“我们那是被你说的话惊住了,谁能想到你那么不要脸,能说出那种话?你没站出来之前,哪有人反对?大家说是不是啊?!”
  周围人迅速的附和出声。
  黄母气坏了:“项目都黄了,你们又来怨我,装什么好人?装也来不及了,黄都黄了!”
  这话算是戳中了村里人的痛处,加之黄母平时为人又不好,瞬间就成了过街老鼠。
  “你还有脸说?问煽风点火挑唆是非,咱们村谁敢跟你比?”
  “就是,我黄婶她闺女前脚来看亲娘,搁下一箱牛奶,后脚你就把东西拎走了,你这还是人吗?”
  “还跟你邻居家女婿造谣,说人家小梦结婚前在外边跟人同居,你亏不亏心啊!”
  黄母直接被喷成了筛子,正想还嘴,迎脸就砸过来一块石头,这儿聚集的人太多,都看不到是谁扔的,她自知犯了众怒,捂着受伤的脸,低着头抱着孩子狼狈的从村委会逃离。
  其余人则跟姚三爷商量:“三爷,您再去跟蜜蜜说说,看能不能再挽回一下,九百就挺好的,大家说是吧?”
  这话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赞同。
  姚三爷说:“你们怎么不早说?非得等人走了再说?人家老板把贪得无厌都说出来了,我看这事儿是够呛了!”
  周围人都在那儿劝,会计也说:“三爷,您是二爷的亲弟弟啊,您再说不上话,那谁能说得上话?”
  “九百块一亩,你们都同意?”姚三爷环视一圈,说:“我厚着这张老脸去问了,要是再有人给我拆台,那可咋办?”
  周围人都说:“同意,同意!”
  姚三爷目光不善的看着黄曼玲她爸,说:“老黄,别人说的都没啥,你得表个态,你媳妇那颗老鼠屎也同意?”
  黄父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人,看着周围老少爷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要是敢说不同意那以后就没法在这儿呆了,求生欲特别强的说:“同意啊,我一万个同意,那娘们要是敢说啥,我大耳刮子抽她!”
  底下人谁都没异议,姚三爷就叹口气,厚着老脸去登门了。
  姚蜜是心灰意冷,姚爷爷却是怒火攻心,孙女在这村子里是呆了几年,但熟悉也没多熟,之所以想投钱到这儿,还不是为着他?
  可这群王八羔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黄母那边一挑事,他比姚蜜还生气,边走边骂:“不投了,投个屁啊投!叫他们穷一辈子好了!贪得无厌,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姚蜜原本还有点气闷,看老头子跟要爆裂似的,反倒是想开了。
  “我黄婶那么说,纯粹是不安好心,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玩意儿,但其余人呢,倒是也没有那么坏,”她说:“他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涨点价,可以说是贪心,但易地而处,谁也不敢说能比他们做得好。”
  “算了算了,”姚蜜喝了口凉茶,又往茶壶里边添了点热水,给姚爷爷倒了一碗:“您消消气。”
  姚爷爷“咕嘟咕嘟”把茶喝完,又“duang”的一声把茶缸放下。
  外边门开了,他虎着一张脸往外一看,就见姚三爷过来了。
  老头子一见这个弟弟,心里边那股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抄起家伙就冲出去了:“你个王八羔子还敢过来!”
  姚三爷叫道:“我是王八羔子,那你是啥?!”
  姚爷爷怒发冲冠,直接就把人给打出去了:“滚!还来这儿干什么?再挽回一下?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姚三爷说:“哎,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找蜜蜜!”
  姚爷爷气势汹汹的看过来,说:“蜜蜜,你咋说?”
  姚蜜有意晾一晾村里人,这时候就附和说:“我都听爷爷的。”
  “听见了吧?”姚爷爷连拖带拽的把姚三爷给弄出去了:“滚,滚滚滚!”
  姚三爷苦笑着离开这儿,对着站在门外的村委会其余人轻轻摇头,几个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脸上全都是苦涩。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翻篇,这么好的价格,这么优厚的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家啊!
  姚蜜跟姚爷爷现在在气头上,那肯定是劝不住的,等明天他们气气消了一点,再上门去说说情。
  姚三爷满腹心事的回了家,躺在炕上开始长吁短叹,村里其余人想想这只煮熟了就飞走的鸭子,也难受的跟什么似的。
  黄母犯了众怒,这时候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敢出门,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低落的氛围。
  这事儿也算是个大新闻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又没个新鲜事,午后发生,下午就传到附近村里边去了,隔壁村的书记都动了心思,当天下午就开车到了村里边,跟乘凉的婶子大娘打听姚爷爷家在哪儿。
  最开始的时候婶子大娘们也没在意,等他们走过去了才反应过来那是邻村的书记,再一想今下午发生的事,暗道一声:“坏了!”赶忙跑到姚三爷家送信,说是隔壁村的书记过来了。
  姚爷爷今天被气的不轻,回去拿蒲扇扇了会儿风,就躺在炕上睡了,没睡多久就听外边又有人来了,爬起来正要发脾气,却发现来的是邻村书记,好像是姓杨,之前还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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