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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 第154节

  第五十章 情苦
  陈默回河东这几天,多数时候是在家中陪伴母亲、妻子,他也知道,接下来天下不太平,自己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来陪伴,所以也分外珍惜这段相聚的时刻。
  “夫君在看什么?”蔡琰被陈默看的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人已是夫妻,但这么一直盯着,总觉得自家夫君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虽说该见的,该做的一样没跑都有了,但想到的时候还是会羞涩。
  “夫人身上比往日多了些东西。”陈默收回神来,自家夫人的命数已经转换成了命格,幼凰命格,具体如何不清楚,但自从凝聚了这个命格之后,陈默发现每当跟夫人相处的时候,心情会很容易放松。
  “何物?”蔡琰笑问道。
  “富贵雍容,贵不可言。”陈默想了想,以前自家夫人如莲花一般清雅脱俗,但如今的蔡琰身上那股仙气渐渐没了,但却多了几分雍容之感,不是胖了,而是给人的感觉。
  “夫君说笑了。”蔡琰摇头失笑,只当陈默在逗她开心。
  陈默也没多言,命格这东西有些悬,他一直在研究,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准确的解释。
  “妾身这几日根据夫君昔日所做论战谱了一份曲目,可以琴动,亦可以用于鼓乐激励士气,夫君可愿一听?”蔡琰见陈默不说话,拿来一份竹简对陈默道。
  “好啊。”陈默点点头,自家夫人在琴艺之上的造诣,陈默是很佩服的,他虽不学琴,但不代表没有鉴赏能力,相反在对音律鉴赏方面,陈默的造诣可不低,也喜欢听。
  蔡琰让娟儿将琴抱来,正襟危坐,调试了琴弦之后,开始抚琴。
  与往日那悠扬悦耳的琴声不同,这一次,蔡琰的琴声中带着淡淡的杀伐之意,夕阳西下,战场狼藉,一时间,陈默竟有种回到战场的感觉。
  跟着琴音陡然高亢,金戈铁马,两军厮杀,到最后却是两败俱伤。
  陈默的论战其实并不是交代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厉害,而是一篇述说战争惨烈和这惨烈战场之外,百姓命不如狗的文章,希望以这篇文章让人们知道战争的惨烈,从而尽量避免战争,也有人将其编成了曲目过,不过多是慷慨激昂的感觉,并不能奏出陈默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今日,蔡琰却做到了。
  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完这曲子,陈默良久才睁开了眼睛,看向妻子道:“我还以为,无人能看懂。”
  “夫君意境之高远,确实需要细细品读。”蔡琰微笑道:“只是在诗赋之上,更多是以缠绵情谊或伤春悲秋为主,夫君这篇诗赋虽然极好,但很难被人传唱,只是夫君当初写出这番词赋之初衷,却叫人敬服,妾身也是品读多日后,方才明白夫君心中所思。”
  “如今天下,恐怕更无人愿意理解喽!”陈默坐到蔡琰身边,叹了口气道。
  蔡琰怕陈默太过消沉,微笑道:“夫君自成名以来,只有这一篇诗作问世,何不再做几篇?”
  “夫人想要?”陈默看着妻子,笑问道。
  “夫君乃当世大才,这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看夫君的诗作。”蔡琰颔首笑道。
  “也罢,为夫其实不太喜欢做这些,不过夫人既然想要,为夫便为夫人做一首,世人不是喜欢言情么?今日为夫便做一篇情之苦。”
  “情苦?”蔡琰好奇道。
  陈默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后,娟儿已经帮陈默备好了笔墨竹简。
  世人向往的,多是情之欢愉,但情苦却少有人写,可惜,人生多半时间是处于苦而非欢,这篇情苦也算是陈默将自己这半生对情的一次总结。
  从年幼时母子相依为命的温馨,到后来乡人之间的情谊,再到后来因为战乱,生离死别,为求学,母子分离,总之前篇陈默写的基本都是离别之苦,没有太过华丽的辞藻,却叫人有感同身受之感。
  中篇却开始诉说一些结交新友之喜悦,然后是男女之欢的美好,让人感觉心中暖暖的,但到了后篇,却又是离别,挚友因各自理念分开,天各一方,情人因公务而聚少离多之苦。
  一片情苦,洋洋洒洒三百余字,却道出了人间离别之苦,并非只限于夫妻,还有母子,师徒,有兄弟、朋友离开时那种感受,都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之感。
  蔡琰看着陈默写完,但最后一字落笔时,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旁的云思也差不多,唯有娟儿有些茫然的看向两位姐姐,她不是太懂。
  “夫君~”蔡琰突然有些不舍,这股情绪怎么来的不知道,但此刻却只想缩在夫君的怀中,有些嗔怪道:“夫君写的诗作,总是这般叫人心情郁愤。”
  “世人只知情之好,却不知这苦才是多数。”陈默搂着妻子,将云思也拉过来,看着天空,悠悠叹道:“有了这篇,方才会珍惜相处之时,可惜,为夫经历有限,也只有这份离别苦感悟最深,却不知谱成曲子是怎样的?”
  蔡琰抹了抹眼泪,想了想,让娟儿帮忙把笔墨拿走,重新摆上琴,思索片刻后,琴弦在指尖颤动开来,悦耳的音符在院落中流淌,她对战争体验不多,所以那一篇论战花费了许久方能弄懂陈默想要表达的真意,但这篇情苦却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共鸣的,将之谱成曲目却是反而容易。
  陈默将娟儿抱在怀中,静静地听着那悦耳的音符渐渐汇聚成一段悦耳的音律,自家夫人在音律这一块,从未让人失望过。
  时间就如这指尖音符一般,悄然流逝。
  自陈默从云中归来之后,日子开始变得清闲起来,黑山军派于毒前来与陈默商谈合作之事,双方互通有无,同时黑山军也给陈默一些情报。
  云中两族融合之事,问题不少,高顺长于治军,但治理方面相对弱一些,这种两族矛盾的问题,他并不擅长,陈默在九月将郭缊派去云中接替云中太守之职,高顺却也没有召回,被任命为护匈奴校尉,驻军于云中,以震慑胡人。
  长安的情报最多,却也最没用,董卓变得越发暴虐,动辄灭人满门,天下士人无不痛骂,但陈默却清楚,董卓这是被士人给逼疯了,他已经年过六旬,如今掌管着朝堂,但就如当初的大将军何进一般,费尽心思想要拉拢士人,但最后得到的却只是算计和坑害,不过董卓不是何进,在察觉这一点之后,董卓毫不犹豫的祭起了屠刀,将关隆豪绅杀得心寒,也安分了许多。
  陈默知道,这份安分只是暂时的,董卓杀得越狠,接下来的报复也会越重,而董卓已经年迈,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跟士人斗了,这点从如今董卓动辄灭人满门就能看出,旁人只以为董卓性情残暴,但在陈默看来,董卓这是怕了。
  也算是一代枭雄,最终却被逼成这副模样。
  河东的发展有条不紊,大郎在九月初攻下了离石,历时三月的攻城拔寨,虽然看起来,双方互有攻守,但陈默却看得出大郎这段时间一直在进步,一开始,大郎在统兵上是跟韩暹差不多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郎进步的很快,三月时间,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到如今几乎是追着韩暹打。
  不过最让陈默看重的一点,还是大郎的稳,不管韩暹溃败成什么模样,大郎都不会乱追,而是不断的接收城池,加固防御,在确保新得的地盘无忧之后,才会再次出击。
  固然错过了许多战机,但却是一步步把韩暹逼得走投无路,如今更是连离石都丢了。
  这一仗,就算到此,大郎其实已经赢了,韩暹已经带着残部渡河逃出了西河郡,那已经不是陈默管辖的范围了。
  不过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事情,却不是这些,而是陈默再次出名了,蔡琰将陈默的情苦给蔡邕去看,蔡邕知道自家这女婿很少写诗赋,其实陈默这篇诗赋,在蔡邕这些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看来,还未将情之苦表达完善,但即便如此,这篇诗赋也绝对算得上上佳之作,而且风格与陈默此前的论战一般,另辟蹊径。
  有这么优秀的女婿,蔡邕自然要让好友知道一番,远在幽州的卢植,青州的郑玄这些老友都被蔡邕送了一份让他们品鉴。
  蔡邕也好,还是卢植、郑玄也罢,那都是当世大儒,而且陈默这一篇情苦确实是难得佳作,而且容易引起人的共鸣,在三人的影响力下,这篇情苦便在这数月之间,流传向天下,为无数士人所推崇。
  东郡,太守府。
  曹操将竹简放下,看着戏志才道:“我这贤弟文采如何?”
  “上佳之作。”戏志才笑道:“不过既有如此文才,为何至今只有两篇诗作问世?”
  “他不喜欢这个。”曹操叹道:“情苦……你说他那个故友相聚、别离,是不是说我?”
  “或许吧。”戏志才很少看到曹操这副模样,不由笑着点头道。
  “肯定是!”
  第五十一章 将来的可能
  “咳咳~”戏志才咳嗽声有些频繁,脸色也苍白了一些。
  “志才无恙否?”曹操担忧的看向戏志才。
  “主公无须挂怀。”戏志才有些颤抖的从怀中取出一枚瓷瓶,倒了些药粉出来吞下,面色顿时红润了许多,看向曹操道:“主公如今虽然在东郡立稳了脚跟,但难与袁绍争夺冀州,当早谋安身之所。”
  “何处可以安身?”曹操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眼下冀州这块肥肉就在眼前,他也想谋一谋。
  “主公,冀州之地虽好,然冀州士绅多依附于袁绍,主公如今无力与袁绍抗衡,冀州不可谋。”戏志才看出了曹操的迟疑,笑着劝说道:“若说立身之本,可选兖州、青州、豫州,虽是四战之地,然如今诸侯纷争,若主公能乱中取存,则他日必可席卷中原!”
  如今二袁势盛,这个时候,中原诸侯无论是谁都只能依附于二袁之下,别看韩馥乃是冀州刺史,但袁绍一样能够决定冀州之事,而且一韩馥的性格,这冀州在韩馥手中恐怕在不住多长时间。
  这个时候图谋冀州是不智的,反倒是借着二袁相争之际,依存袁绍向中原扩张自己的地盘才是最佳之选,曹操能够选择的地方其实不多。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戏志才的话其实很隐晦,但他听出来了,要看清自身,这一点上,自己那小兄弟做的不错,从一开始,陈默就是看准了并州这块旁人都不怎么稀罕的地方,如今已成了并州之主,反倒比自己先一步发展起来。
  想到这里,曹操突然看向戏志才道:“志才,你说伯道接下来会如何走?”
  “并州地薄,虽重要却非立足之本,右将军如今恐怕是在等关中有变。”戏志才肃容道:“奉天子以令诸侯!”
  曹操默默地拿起竹简,突然笑了:“当初董卓进京之时,其实伯道是最排斥董卓之人,甚至几次顶撞本初,他真的会这般做?”
  像是在问戏志才,却又像在自问自答。
  “主公,时移世易,人是会变的,当初的右将军,是臣,但如今的右将军却是君!”戏志才看向曹操道。
  曹操点点头,自己又何尝不是,看着手中的竹简,曹操长叹一声:“看来自上次一别之后,我与伯道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戏志才点点头,他推测陈默有这个意思,但若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曹操夺取天子,汉室威严不再,然余威犹存,这个时候对于曹操、陈默、袁绍、袁术这些人来说,皇室其实更像一面旗帜。
  “你说天下以后会变成何等模样?”曹操看向戏志才,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若主公能够尽快寻到立足之地,并掌握天子,则主公与袁绍争雄北方。”戏志才沉声道,至于袁术,按照戏志才定出来的策略,是先借袁绍之势对抗袁术,由曹操替代袁术的位置,然后再转过身来对付袁绍。
  “那若我得不到天子又会如何?”曹操眯起了眼睛,如果陈默也有意奉天子的话,至少在地势上,陈默占着绝对优势。
  “那便是主公、陈默、袁绍三足鼎立之势!”戏志才叹了口气,这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三足鼎立,除非天下出现大变,否则很难打破,天下恐怕又要重回战果时代的格局了。
  但这个可能性很大,从如今戏志才对陈默的了解来看,此人不但智勇兼备,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颇有魄力和决断,认准方向会毫不犹豫出手,就如当初果断投向董卓,而在看出董卓没有成功可能之后,又在布局倒戈向关东这边,这样的人,若是不考虑家世的话,比袁绍威胁都大。
  这也是戏志才一再强调天子重要性的原因,陈默一旦得了天子,又得了关中之地的话,那这长江以北三足鼎立之势就成了。
  “所以天子很关键?”曹操看着手中的竹简笑道。
  “不错,但主公需得先要有实力去争夺。”戏志才点点头道。
  如今的陈默,其实是走在曹操和袁绍前头的,已经手握一州之地,并州虽然疲敝,但怎么也比一个东郡或是渤海强。
  不过以戏志才来看,这个格局只是暂时的,袁绍如今已经开始对韩馥动手,而曹操也已经准备获得立足之地,一旦两者成功了,那这个排位就得倒过来了,陈默只是占据了并州,发展潜力并不大,而他向中原发展隔着一个空掉的洛阳还有河内,如果拿下河内,就等于向袁绍宣战,若占据洛阳,袁术恐怕不会答应,所以,现在的陈默只要不犯浑,就只能去考虑夺取关中。
  但那得等到关中有变才行,这也是曹操的机会,只要在关中有变之前,曹操有了足够的实力,那就有跟陈默争夺天子的可能,至于关中,可以先不要,但天子必须握在手中。
  “罢了,看来是上天注定我二人要在疆场一较高下了,嘿,天意弄人呐!”曹操叹了口气,如果当初还在洛阳的时候,自己有今天这番地方和打算,或许真能让自己那小兄弟来帮自己,可惜,当时的自己跟陈默一样前途渺茫,如今却是回不去了,想这些也是徒劳。
  “或许,也是命中注定,主公与那陈默本就是相同的人,注定不可能共存。”戏志才摇了摇头道。
  “也许吧,不说这些,说说如何谋划吧。”曹操甩了甩脑袋,天子的事情暂时还有些远,未来很美好,但眼下一团糟,你得把眼下这团糟给处理了,才能去看未来的美好,自家小兄弟已经在那展望了,自己也该动一动了。
  “主公于陈留本就有根基,依在下之见,兖州之事可以如此……”
  ……
  河东,安邑。
  “主公,这是长安送来的消息,王允这段时间颇为低调,甚至朝堂都称病不上,但私下里,却有人察觉到王允与董卓私交甚密,看来是被董卓杀怕了,要妥协?”李庆将一份密信交给陈默,皱眉道。
  “虽说也是人之常情,但我看事情没有这般简单。”陈默看着密信,仔细思索片刻后,摇头笑道:“王允此人,虽无大智,但若说阴谋诡计,揣测人心,却也少有人能及,董卓如今看似残暴,但实则已心生恐慌,他在以杀戮来消除恐惧,自身已经乱了,这人的方寸一乱,就很难再有果决。”
  “那我们……”李庆看向陈默,询问道。
  “暂时不要做什么,我与华雄、吕布常有书信往来,静观其变便好,莫要引起董卓注意。”陈默摇头笑道。
  董卓现在就如同一头疯狗,逮谁咬谁,这个时候陈默可不想无理由的跟董卓打一场,这绝非明智之举,而且自己在关中的人脉也会因此受损。
  李庆如今算是陈默身边的谋士团,官位不高,但却是陈默的亲信,包括唐元等青州来的士人,如今多数是这个团体之中。
  这些人要说大智谋,那是没有的,但每个人都有所长,比如李庆擅数术,唐元擅后勤,这些人各有所长,将陈默手中的事情分工明确,每每有事,也会从各种角度给陈默提供不同的建议,最后由陈默来决定。
  这是陈默势力一个有别于其他势力的特点,陈默一直没有确定谋主,一来是因为他本身就善于谋划,而另外一点,就是陈默身边也找不到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谋士,包括满宠也一样。
  大局上的事情,陈默自己就能解决,而这些谋士团要做的就是讲所有的线都给理顺,帮助陈默查缺补漏。
  “主公,今岁河东的产粮虽说远超往年,但按照主公对云中的策略来说,恐怕最后剩不下太多,倒是牛羊多了不少。”李庆又将一卷竹简递给陈默。
  “牛羊作为军粮也未尝不可,打仗时牛羊随军,能省下不少人力,而且还能帮忙驮运物资,有何不可?”陈默闻言却是笑了,当初他去云中的时候就发现这一点,胡人打仗少有后勤的,军粮都是随行带上的牛羊,不过带的不会太多,他们打仗一般都是为了劫掠,打到哪抢到哪,不过陈默这边倒是可以运用一下,这种方式其实在战场上时很有效的,而且粮道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此法卑职倒是未曾想过。”李庆笑道:“如今想来,却是颇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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