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素履
入夜，
一行人悄然现身街头。
“少主，就是这里。”
被称为少主的青年负手而立，面色阴沉：“我判断得没错，大梦天宫才是地头蛇，尤其是六王子夏无忌上位之后，日月楼再强也稍逊一筹！
半天！只用半天时间，从日月楼买走功法之人的身份，竟然就被大梦天宫在楚王城的离宫给查了出来。”
言辞之间，也流露出他的心惊。
《应龙之刺》限售三份，一份被楚王府的人买走，一份落在大梦天宫手里，还有一份……
“居然只是个连云宗弟子，而且身份一般，在连云宗都没什么背景？奇怪，这种人怎么可能买得起？九十九万夏元！离了无量道府的地盘，我都得调集资金，很不容易才筹足。
大梦天宫的人说此人才先天境，地级功法强行修炼很难成功，他应该是提前购买，为以后准备，不至于立刻读取功法玉简……
希望这份《应龙之刺》还在，没被此人用后即毁，否则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痛苦……”
他嘴角狞笑，眼中流露渴望之色，
不断说服自己，还有希望！
夜色中，
他轻轻搓动指尖，指间一簇簇暗红火花迸炸，幽沉可怖。
他挥一挥手，
“此人的镜像你们都已看过，进去后立即分开搜寻，发现此人就地格杀，取得功法玉简……算了，府中一应人等，皆杀了吧。”
“是，少主……”
眼前这座府邸规模不小，府中奴仆多已睡去，只有少数值夜，后宅一间小院中，有个蓝衫少女，
正在练剑。
她蓦地停住动作，看向小院的门，
……
……
“神台！神台！”
“这就是神台！”
“所谓神台，就是神念之祭台！就如普通人信奉神明仙灵，设台焚香，祭祀祈祷，修炼者也一样，神台铸就，凝结神念，进行祭祀，但祭祀的不是神仙，是上天……”
先天种子上行进脑域，神念之力积蓄其中，种子镇压在神台之上，搬运天地元气，向天祭祀！
这就是朝元祭天！
“镇龙浮屠第一层，化为神台！”
乘青遥陷在强烈震撼情绪中，
感知着这些情绪、念头，隐隐可以捉摸，不再是不可察的意识，它是一种精神念头，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
是一种无形力量。
通过这股无形力量，他能“看”见神台之上的先天种子，道纹纵横圆满，各九九八十一轮。
乘青遥心生敬畏，
对镇龙浮屠的敬畏！
太恐怖了！
从先天大成到神台下境，是一个关口，修炼者在某一刻打破这一桎梏，忽然突破，其实并不惊人，
一举跨越，直达先天中境才惊人！
比如天才少女华雨薇，她先达到先天大成，又得夏无忌指点，机缘之下，一举闭关晋升神台下境。
凝炼神念成功，先天种子上行脑域，便是神台下境，
但神台下境还没铸就神台，
拥有神念，可进术为法，操纵飞剑法宝！
然而只有神台中境，铸就成神台，才可以将飞剑法宝收在神台上，时刻祭炼，法术之精髓也烙印在神台上，达到一念而法生的境地……
华雨薇再天才，也没直接跨越到神台中境。
这一步很难，不仅难在修炼、体悟，还需准备足够的材料，按特定的功法，慢慢铸就神台，直至成功。
乘青遥……却跨越了这一步！
因为，镇龙浮屠的最下一层，竟然崩碎，进入他脑域之中，铸成神台！
这座神台，八面方正，混铜颜色，古朴苍茫，台下镇着一头头巨龙的影子……仿佛真的是一座古老的祭祀高台！
轰！
一声剧震，
镇龙浮屠降临，镇压在神台正中，他的先天种子如一颗明珠，闪烁光辉，悬在浮屠之上。
此时的镇龙浮屠，已不是八面九层，
碎去一层，还剩八层。
“这才是镇龙浮屠真正的运用！它的第一层，可化为神台……那向上的八层，又该如何真正运用？”
乘青遥极度心惊。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仙子姐姐的清音响起，
“你已踏入神台中境，凝成神念，还不快祭炼飞剑法宝？”
“对！”
乘青遥立即反应过来，
法宝，他有一只镂空金球，只是法器。
飞剑……恩师商无尘遗留之剑，用材寻常，无名无号，甚至看不出品级，根本不像一口飞剑，但就是这口剑，在商无尘手中祭出时，飞天遁地，弹指灭杀，败尽楚州二十四宗派一百零八名天才高手！
他神念轻轻运转，
一条剑光和一团金光撕裂虚空而入，落在神台之上。
是恩师的剑和镂空金球法宝。
一条真气如洪流从先天种子里冲出，真气中还伴随一股无形力量，是乘青遥的神念，一起轰进镂空金球。
顿时，
神念如一只眼，可察微观，直接“看”透这件法宝的本质，其中的结构、用材，以及镌刻的复杂禁制，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此宝的操纵运用之法也了然于心。
神念轻轻一动，镂空金球猛放金光，膨胀开来，剧烈飞旋，金球的镂空随着旋转发出呼啸，化为一团炽烈金光，随时可以轰出。
“法宝到底是法宝！下品法器便如此强大……我能感觉到，以我的神念操纵此宝轰出，一击之威……起码比我此前最强的一剑强出五倍以上！”
这也意味着，他祭出镂空金球若能一击得手，完全可以将神台上境高手活活轰死，就算是神台境大成的高手，也有可能击杀。
“剑起！”
他神念再度一动，挟裹一股真气洪流轰入商无尘的遗剑中。
这口剑，
平平无奇。
若是别的修炼者，恐怕会弃之如敝履，认为根本不值得将之祭炼成飞剑，连下品法器都达不到。
但乘青遥知道，
这口剑，是恩师商无尘的心血。
比如乘青遥还是先天境时，持剑对敌，此剑竟然能对抗法宝，这就足以证明此剑的品质并不差，坚韧强横，不逊于飞剑。
他的神念遁入剑中，
“嗯？这似乎不合常理啊……”
他感到惊奇，
这口剑的用材、结构都没任何特殊之处，非常之寻常，
甚至，其中没有镌刻任何禁制，
也就是说，它无法以神念操纵。
仙子姐姐的声音适时从八层镇龙浮屠中传出，清澈空灵，充满神秘：“你以为，飞剑法宝中的禁制是什么？”
乘青遥略微思忖，神念波动回应道：“禁制，其实就是法阵之微缩，神念本身无形无质，难以驱动实物，便在实物中镌刻禁制，然后如发动一座法阵般，将镌刻有禁制的实物催动，操纵运用。
这就是飞剑、法宝。”
“对也不对。”
仙子姐姐淡然说道，
“实物是死的，禁制也一成不变，神念却是活的，神念挟裹真气灌入飞剑法宝中，以活物驱动死物，是下乘手段。
真正的上乘手段，是将你的飞剑、法宝，也化为活物！
商无尘虽不是镇龙浮屠选中之人，他只是一个使者，但也曾得到好处，他修炼过那篇经文，知道朝元祭龙之法……”
“祭龙？！”
“对！别的修炼者铸就神台之后，朝元祭天，你却不同！你碎镇龙浮屠第一层，镇群龙为神台，你要做的是祭龙……”
八层浮屠之中，一支雪白的手伸出，
轰然一震！
乘青遥的先天种子狂震，神念汹涌而出，真气也潮水似地滚动，轰击在八面镇龙神台上，
神念把真气点燃，
形成一轮涡旋，
这涡旋有无边无际的吞吸巨力！
此刻在他的房内，他的身躯已然出现，傲然卓绝地负手而立，以他为中心，滚滚的天地元气奔涌而来，搬运进他脑域中。
朝元，
祭龙！
搬运进来的天地元气开始燃烧，乘青遥的神念在念诵那篇经文：“镇真龙于浮屠，见真龙于心灵，养真龙于元神……乘真龙而游山海……”
一股玄之又玄的波动产生，
神台之上涌起朵朵金莲，虚空凝结出片片天花，
隐隐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神念力量凝结，似乎是一个人，跪在神台上，在燃烧的元气中顶礼膜拜，进行祭祀。
祭祀的不是上天，
而是真龙。
在元气燃烧的透明火焰中，显现出一点虚影，这虚影驰骋在真实与虚无缝隙，游荡于人间与上苍之间，
它是如斯伟岸，
如斯古老，
如斯崇高。
天地之间，一切灵长，以它为尊。
甚至超越了人本身，
它是第一灵长。
龙！
真龙！
朝元祭龙，祭祀的是天地之间的第一灵长——真龙！
“浮屠镇龙，无上之经，亘古之威，神台祭龙……”乘青遥的神念长吟，产生剧烈波动，神台上的祭龙之火不断起伏。
玄之又玄的奥秘在他神念中爆发。
神念通达，
一切皆明。
祭龙之火突然凝缩，仿佛虚空塌陷，塌缩成一条长龙，栩栩如生，狰狞凶横，有着霸绝一切，镇压人寰的气概，是真正的第一灵长，天地之真龙。
这龙影一震，冲进长剑之中。
与此同时，乘青遥在房间内睁目，
他神念一动，
左手跳跃金光，镂空金球飞出，
右手掌心剑气喷涌，一抹剑光一闪而出……
飞剑与法宝，一齐出击。
他的神念弥漫开来，渗出房间，如同无形的“眼”，洞察秋毫，见微知著，“看”得清一切，并且覆盖极广范围。
几乎整个府邸都囊括在内。
他心神震动，
“好强！
初入神台境的修炼者，神念能覆盖两三丈范围，算是正常，如果是神台中境，通常也超不过十丈方圆，不过亩许范围。我的神念，竟然囊括整个府邸，足有十几亩……
嗯？”
突然，乘青遥的神念“看”见了异常，
他眼中立刻迸发滔天杀机。
“你该出去杀人了。”
与此同时，仙子姐姐清音响起，
“正好一试。”
长剑疾飞，一剑劈开房门，乘青遥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飞出自己的主院，一个跨步，便抵达寒蝉儿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