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说是路上难得没堵车,所以早到了一些,大家都在客厅里聊天呢,太太专门嘱咐了,让你换那件蓝色的连衣裙。”
  女生蹙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得体的休闲装,没应声。
  “好了杉杉,快去换上吧,别跟你妈妈逞强。”
  刘妈也算是看着池杉长大的,最知道池家的家庭教育是个什么模样。
  那就是父母拥有绝对的权威。
  如果池杉不听话了,池母不会打她不会骂她,只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她,然后就是持续一周的冷暴力。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惩罚方式简直比打骂更伤人。
  而且池母也是真的能狠得下心一周不搭理自己女儿。
  更何况现在,池杉已经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了,在这个家里,怕是要更小心翼翼。
  池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就穿这套吧,那件礼服也太正式了。”
  “杉杉......”
  “刘妈。”
  女生打断她,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那是我男朋友,不是我上司。”
  “就算爸爸妈妈急着想做皇亲国戚,他也不是来选妃的。”
  这措辞太过犀利,刘妈果然一下就不说话了。
  但池衫还在生闷气。
  为什么要这样讨好陆峪?
  站在父母的立场,不应该是认真考察女儿的男朋友,看看他是否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以后会不会对女儿好,这样才正常吗?
  可为什么,他们给她的感觉,反而是在认真装饰自己的女儿,生怕对方看不上自己?
  陆峪是个来挑选妃子的皇帝吗?
  她是什么要被精心包装送出去卖好的礼物吗?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池杉越想越生气,走到一半,忽然就扭身回房间。
  她从箱子里捡出一件宽大的t恤和休闲裤衩换上,头发随便扎成一个揪,趿拉着人字拖就嚣张地走下了楼。
  顺便还卸了个妆。
  池母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惊得差点都没说出话来。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她严厉地蹙起眉头:“杉杉,你这是什么打扮,给我回去换好衣服!”
  池杉神情高傲,望向一旁的陆峪:“为什么要换,我在家都是这么穿的啊。怎么了,陆峪,你觉得不好看吗?”
  男人倚着沙发,挑了挑眉。
  他今天是刚谈完生意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和池杉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说池杉不好看。
  这种话显然是昧良心的。
  尽管她没化妆,发型随意,浑身散漫的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因为她套个麻袋也比一般人好看。
  女生穿着宽大的t恤和裤衩,露出锁骨和纤细的长腿,素颜之下,皮肤白的发光,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他,仿佛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好听的,就能扑上来把他咬死。
  陆峪勾勾唇,语调懒散又温柔:“好看。虽然你眉毛剃了半截,唇色发白,眼下青黑,下巴上还有一个蚊子包,但是在我心里,你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池杉:......可真他妈地谢谢你。
  池父轻咳一声,打圆场:“这个点,你们应该都饿了,先吃饭,我们先吃饭。”
  池家是标准的欧式装修,餐桌也是西式长餐桌,往常一家人要吃的饭菜,都只占五分之一张桌子,但今天,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比年夜饭还丰盛。
  池杉的眉毛已经要拧到天上去了。
  池父坐在首位,右手边是池母和倪璇,左手边是陆峪和池杉。
  他准备了一瓶非常昂贵的红酒,本来还想亲自给陆峪倒一杯,不过陆峪说自己等会儿还要开车,就只好遗憾作罢。
  “听杉杉说,小陆也是a大的?”
  陆峪点点头:“嗯,我本专业是金融,和杉杉一起上过几节课。”
  杉杉。
  杉杉你妹。
  眉毛剃了半截,唇色发白,眼下青黑,下巴上还有一个蚊子包的池杉一言不发地剥着碗里的河虾。
  池父爽朗地笑起来:“那正好,杉杉天天在家里抱怨课程难,有你带她,我也能放心些。杉杉,小陆可比你有本事多了,以后和他多学学,知道没有?”
  “......知道了。”
  倪璇在对面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记得a大金融不是有辅修班的吗,怎么会和本院的学生一起上课的,难道现在规定又变了?”
  陆峪抬起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变。”
  ……然后呢?
  倪璇以为他还要多解释几句。
  但等了半天,也没再等到下文。
  气氛一下就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璇璇也是a大的学生呢,”
  池母连忙笑着打圆场,“和杉杉还是一个专业的,不过因为上学晚,比她低了一届。”
  她的语气很温和,“璇璇昨天还跟我说,下学期想转到金融学院去,不知道小陆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峪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头也没抬:“好好学习。”
  倪璇其实压根没跟池母说过这些,本来就是缓和气氛随便找的话头而已,可陆峪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还是让她忍不住胸闷。
  女生低下头,语气冷硬地冒出一句:“那真是谢谢你啊。”
  上辈子也是这样。
  一副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模样。
  倪璇自认为在表白之前,自己都表现的挺有分寸的,陆峪为什么就这么看不惯她?
  难道是被池杉挑唆的吗?
  她不知道,陆峪之所以表现出这副态度,完全是因为谢泽西查出来的资料。
  资料里的内容,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虽然说倪家的生长环境,确实是不如池家,被抱错这件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陆峪也实在无法想象,这姑娘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可以那么轻描淡写地把罪名安在自己已经去世的养母身上?
  甚至她那双幽黑又沧桑的,仿佛看破世事的眼神,也让他觉得无比的怪异和别扭。
  ......
  桌上菜肴十分丰盛,不过人毕竟胃口有限,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饭桌上几乎都是池父和陆峪在聊。
  陆峪态度不算热忱,但也不冷淡,无论哪方面的话题都知道一些。只要他肯给面子,池父当然不会冷场,所以气氛总体还算和谐。
  吃完饭后,陆峪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需要先告辞。
  “行,既然你有急事,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杉杉啊,你送送小陆。”
  池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犹豫了一下,偏头问他,“陆峪啊,你认得路吗?”
  陆峪还没来得及回答,池父已经拧起了眉毛,眼睛里出现几分不悦:“杉杉!”
  “.......那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池杉愿意邋里邋遢地下楼跟陆峪吃饭,完全是因为和父母赌气。
  而且自从醉酒事件之后,她在陆峪面前早就没形象了。
  但让她就这么外出送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她可是池公主啊池公主。
  池姑娘转身就要上楼换衣服,结果腿还没迈开,旁边的男人就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不用了。”
  他扬扬眉,声音低沉又亲密,“就这样送吧,我不介意的。”
  池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那胳膊仿佛一块铁,沉沉地压在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哎,好,下次有空再来家里吃饭啊。”
  .......
  “陆峪你给我松手!”
  “怎么,你有胆子这样下来见老子,没胆子出去见别人?”
  陆峪半压半拽地揽着她出了家门,但是在出庭院的时候,池杉死死攀住栅栏,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陆峪你信不信我搞死你。”
  男人挑了下眉,把她的手指从栅栏上一根一根掰开,慢条斯理:“你要怎么搞死我?用你那长蚊子包的下巴跟我示威吗?”
  “……你还是不是男人!心胸怎么那么狭隘,我不就穿的随便了一点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不就穿的随便了一点?
  陆峪笑了。
  整个晚饭过程中,这姑娘都埋着头,自得其乐地剥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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