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赎罪的方式
郊外一幢粉色别墅栅栏前，
萧逸直接下车，示意保安将栅栏打开，他扭头对安箫解释，“老夫人怕吵，所以不能响刺耳的笛音。”
“嗯。”
霍霆川的眼睛穿过车窗，穿过栅栏，穿过客厅的门，仿佛穿到一位垂垂老矣的妇人身上。
他的心莫名的慌乱一团，双手紧紧的攥着，他在飞机上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一点也没有睡觉，他睡不着。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睡得着。
栅栏里满满的都是郁金香，香气扑鼻，迎香而来，像一片花海般。
车子稳稳的停在草坪上，怔了几秒，霍霆川才从车里下来，然后就看到有一拨医生走出来。
他的心陡然一紧，好像意识到什么，加快步子朝着正门走去，内心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煎熬，全身的神经绷成一根弦，已经拉满，似乎满到爆裂。
一楼，
一处向阳的房间前，有好多医生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霍霆川挤过这堆人向着里面走去，才发现一个形似枯槁的女人躺在床上，头发全是白的，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头顶上一堆液体。
眼神灰白空洞，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发怔的瞅着几乎什么也没有的天花板。
天花板只有一盏普通的吊灯。
眼圈瞬间泛红，然后泪水哗然而出。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稀里哗拉的流得满面都是。
两鬓斑白的龙父一眼就看到霍霆川，立刻激动的又站起来。
眼前的青年男子和儿子未整容前一模一样，简直不分彼此，他立刻瘫坐在椅子上，
“梅雅，看看，我们的儿子没有丢，也没有去天堂，他好好的活着呢？”
龙父激动的望着床上的妇人，低低的说，怕吵到她。
龙啸渊也在，他走过来打发走廊里的一堆医生，“请到客厅坐一会儿。”
然后看了眼萧逸。
萧逸秒懂龙总的眼神，迅速邀请这些医生去了客厅，准备茶点招待。
门关上的刹那间，
霍霆川嗅到：卧室里消毒液味道刹时浓了许多，但比在小岛时医院的那一种讨厌的消毒水味道似乎好了许多。
套间里，楚橙和小包包走出来，让霍霆川一愣，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母亲那一张苍白削瘦的脸上，双膝扑通一声跪下，
“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橙的泪窝都是泪，小包包也红着眼睛，小声的问，“妈妈，奶奶会不会离开我们？”
“不会。”
“你赶紧起来，你被抱走的时候还只是个婴儿，爸妈怎么会怪你。”
龙父示意龙啸渊去扶霍霆川，龙啸渊纹丝未动，只是转身向着窗台前走去，留给龙父的却是大儿子的背影。
他伫立在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郁金花，感觉影像越来越模糊。
龙江作为父亲，亲切的看着霍霆川，走过来，双手扶着霍霆川的双手，
“孩子，起来吧，你妈她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
“她已经疯了许多年，这两年病情恶化，不得不用药物维持，所以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起来吧。”
龙父坚持要把霍霆川扶起来，可是泪如雨下的霍霆川无论如何不起来，他硬邦邦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让我跪一会儿，以轻减轻我不孝的罪责。”霍霆川抽泣着。
从背包里，霍霆川掏出那一个小棉被，绣着自己名字龙啸川的小棉被，以膝盖代步靠近母亲床前，亲手举起那个小抱被，让三个绣着龙啸川的字，映在那一双灰白空洞的眼睛里。
龙父无奈的直起身子，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双手握着龙母的肩膀道，
“梅雅，我们的儿子啸川回来了，你看看他一眼，这是你在怀孕的时候给他们两个亲手缝制的小抱被，一个绣了啸渊，一个绣了啸川，你看看啸川，我们的啸川回来了。”
很久很久，那一双灰白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在霍霆川遗憾的把小抱被撤掉的时候，突然间那一双空洞的眼睛转了过来，然后大叫，啊啊啊的大叫！
龙父紧紧的握住龙母的肩，眼中的浑浊慢慢添多，她看到了，想到了，但是她已经无法表达出来。
很快，
窗台前的龙啸渊冷着脸双手按住母亲挣扎的双腿，一边盯着跪着霍霆川说，
“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大约是心死了。
她生我们的那一年才26岁，那时正年轻，26岁年底，头发就全白了，时至今日，她的心病耗光了她所有的泪，与精气神儿。
那个人贩子毁了妈一生，毁了爸妈一辈子！毁了我的童年！她是毁掉这一切的刽子手！”
龙啸渊的声音越来越狠，狠到恨不得用刀一把刺进霍母的心脏，让她死掉为止。
他是被楚橙劝掉的，不然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龙父不语。
楚橙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小包包紧紧抱着她的腿道，
“我好害怕，奶奶好可怜，丢了宝宝。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不能让你丢了我。”
“好孩子。”楚橙潸然泪下。
霍霆川一直跪在那里，无论龙父如何劝就是不起来，
“都是为了我，母亲才会变成这样，我对不起她，让我一直跪着，这样才能减轻我的罪孽。”
龙父还要再说什么，龙啸渊阻止道，
“让他跪着吧，他认贼作母，早就是一种罪孽，赎的罪不能少，这是人世轮回的法则；再说，他有什么方式能让自己心好过一点，这是唯一的方式。”
“啸渊。”龙父试图劝劝大儿子，但是大儿子冷漠无情的脸，让他止住了话。
大儿子说得有道理，这个刚刚回归的小儿子，多少他不了解，但龙啸渊了解。
“爸，哥，说得对，就让我跪着吧，哪怕是赎罪，我也要乞求母亲能够病好一点。”
楚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有一个熏笼，滴乳香2滴+檀香1滴，这样可以安神，缓解病人的神经紧张。
她将熏笼放置好，然后取出精油滴了进去。
按动熏笼按纽，一丝淡淡的香气溢出来。
几分钟后，空气都弥漫着一种混合木香的水果香，还有一丝醇厚的味道。
嗅起来，让人感觉心情微微松下来，神经也松懈下来，不像以往那样的紧张。
霍霆川的执着，让龙江也就默许下来。
龙啸渊一家人走进套间，楚橙道，“劝劝让他起来吧，起来，还能照顾一下你的母亲，这样比跪下去更让人心慰。”
“让他赎罪！”龙啸渊的态度很冷。
楚橙不再说话，小包包倒是说，
“厕所伯伯的话很有道理，错认了妈咪是要赎罪的，我不用赎罪，因为没认错妈咪，没把妈咪弄丢了。”
小包包知道这个词是贬义词，或者中性词，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好词，所以他站队到厕所伯伯一边。
门微微一响，左夜进来，向龙啸渊招手。
带上门，二人走出客厅，一直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
“啸渊，你妈妈的病太重了，我咨询了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那名医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霍霆川解不了，阿姨肯定……”
“如果他能认出霍霆川是她的第二个儿子，或许她能好一点，不过几十年的精神与心理损耗，身体亏空已经达到极限，现在就看看阿姨的造化了，你不能硬逼霍霆川，这样，你爸也受不了。”
左夜以医生的角度考虑问题。
“看看，这几年，你爸也老了许多，他难道不伤心，失去漂亮贤惠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儿子？”
“嗯。我知道。”龙啸渊倒是脑子很清醒。
“还有，我带来一个催眠的人，想给阿姨催眠，然后安慰她的心理，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我都担心做不了，催眠里有潜意识，让她想起一些事，尤其是关于你弟弟的事情，这样或许会好一点，其它的办法，我再也想不出来了。”
左夜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你安排这些医生，住在酒店商讨一些可行的方案，酒店一定要安静；还有给催眠师安排在另外一家酒店，任何人不能走漏消息，这有一张卡，你可以给他们支出相关费用。”
龙啸渊塞给左夜一张卡。
“那不客气了。”
“你已经帮我出了不少钱。”
“知道就好。”
“应该出的。”龙啸渊瞪了他一眼，一副，我都把妹妹送给你了，你还不想给龙家出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