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余生

  三月之后。
  “皇上，公主已入您选的金丝楠木棺，寝陵已按您亲绘的图纸修建完，墓碑题字……”
  暮色沉沉，青枫的询问从门外飘来。
  昏暗里，龙椅上的萧慕白沉默着，依稀中仿佛又看见那个明媚亮丽的女子正朝自己飞奔而来。
  良久，他终于启唇，声线嘶哑而苍老：
  “不用题字。”
  “是。”
  倾城啊，临终前你说自己已经是殷长苍的妻，那么，我为你立的墓碑，就不要任何题字了吧。
  即使没有姓名和身份，只要我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便好！
  碧落黄泉，待了却你的心愿，我总归是要追随你而去。
  倾城，请你一定要等等我，好么？
  ……
  “皇上，荣辰毒发身亡，面目全非，四肢扭曲，请问您是否……”
  又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青枫犹豫不决的请示从门外传来。
  游走不停的朱笔，只轻轻顿了那么一瞬。
  门外忐忑不安的青枫很快听到里面传来果决而冷漠的吩咐：
  “葬了，不必回朕葬在何处。朕说过，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他，更不会再想起他。”
  “是。”
  阿辰，你知道么，很多时候，我都在后悔当初拉着萧胜一起跳下去救你。
  只是倾城临终前说得对，有些事，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为全兄弟之义，朕跳下去了。
  而这一跳，让朕注定孤生永寂。
  ……
  君子一诺，重如千斤。
  尽管无时无刻不想立刻追随顾倾城而去，萧慕白却一刻也不敢忘记她的临终嘱托。
  为了这个嘱托，为了南陈国的百姓，从那以后，他稳坐龙椅三十载。
  在三十年不长不短的光阴里，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推行政务改革，雷厉风行的查抄贪官污吏，同时不忘振兴农商，带领南陈走向史无前例的高度，一时海晏河清，国富民强，成为四方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诸国朝贺。然而，让所有使臣和臣民疑惑的是，他们这位堪称千古一帝的皇上竟然是一个不近女色之辈，六宫精致恢弘，却空无一人。
  偶尔也有大胆的臣工进言，希望皇上多多考虑子嗣和传承。
  每每这时，这位其实十分愿意聆听臣民之言的皇帝就会表现出独断专行的一面。
  三十年之后。
  多番耗费心神，终于为南陈寻找到合适继承人的萧慕白死于一个春日，他亲自服了药，亦是亲自走进陵墓。
  陵墓里葬的，就是留在人们口耳相传中的前朝长公主顾倾城。
  早在修建陵墓之初，他已为自己留下了同穴的位置。
  三十多年伺候在侧的青枫悲痛万分，在交代完先帝遗嘱之后，已生白发的他决意殉主。
  临死前青枫发现，萧慕白走的那一天，正好是顾倾城的祭日——
  原来，在这漫长的三十年里，在这一万多个繁忙的日夜里，皇上一日都不曾忘记过她！
  新帝遵照遗嘱，在墓碑上篆刻着这位传奇帝王临死前亲笔写下的墓志铭：
  爱过，恨过，今生被误，但求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