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无涯书局开张那天的锣声响了一天, 很多人哪怕不需要买书也记住了这家刚开张的书局。
黛玉也记住了那天的锣声，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回去之后抱着兔子白雪对着挂在窗前廊下的鹦鹉说了句：“笨蛋。”
“笨蛋, 笨蛋。”鹦鹉小八马上就学舌重复了两遍黛玉刚刚说过的话。
黛玉被它逗笑了，又笑骂了一句：“笨蛋。”
就是不知道她这句笨蛋说的是哪个。
无涯书局很快就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毕竟书局的书籍价格实惠, 还可以租书或者用抄书来抵书钱对于一些穷书生来说是很划算的。
有人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书局, 果然可以用抄书换了一本书。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慕名而来。
在贾家三春她们也正凑在一起讲黛玉的书局, 宝玉正好过来就有些好奇的问她们：“你们再说什么书局啊？”
三春跟黛玉宝钗不时会有书信来往, 有时就提到书局的事情。
宝玉虽然经常往薛家给黛玉和宝钗送东西, 却没得到两人的书信, 要不是三春说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探春对他说：“是林姐姐和宝姐姐她们两个合伙开了家书局, 二哥哥你平常出去的时候就去看看她们的书局生意可好, 那书局就在东大街上。”
宝玉一听立刻答应下来，他打算明天就带着茗烟去街上转转。
“我听说薛将军也有股份的，有他在后面撑着这书局的生意不会太差。”惜春跟探春说。
迎春也点头：“我听宝钗说起, 书局开业那天, 薛将军派了不少手下帮着招揽生意的。”
她有些羡慕黛玉, 虽然未婚夫是个武将, 可是对她不错。
而她年纪比黛玉大, 未来终身却不知道在何方。
宝玉一听提到薛鹏就不乐意, 那天宝钗生日他可是在侯府丢了好大的人, 一听到薛鹏的名字就觉得额头疼。
“我回头叫人拿银子去买书，买上几百本回来。”宝玉想着回去让袭人把他的银子拿出来一些。
“你买几百本放哪里啊？”迎春有些好笑。
宝玉一挠头：“先堆在院子里好了，反正这大观园这么大, 放几百本书也是能放的。”
元春省亲之后, 觉得这省亲别墅空置很是浪费，就给省亲别墅改名为大观园让家中姐妹搬进去住。
她又想着宝玉一贯喜欢跟姐妹相处，众姐妹都搬进去他要是在外面一定会寂寞，就又让他也一并搬进去。
宝玉很喜欢大观园的景致，还跟贾母撒娇让她把黛玉宝钗还有湘云都给接来，一起住到大观园去。
贾母当他是小孩子说笑话，并没有按他说的做。
现在这一提到大观园，宝玉又郁闷了：“咱们这园子这么大，可惜林妹妹她们都不来。要是大家一起来，一起住在这里有多好。”
探春也有些遗憾：“是啊，林姐姐和宝姐姐都喜欢作诗，我还想起个诗社。如今缺了她们两个，我起诗社都没有兴致了。”
“林姐姐和宝姐姐两个现在要忙书局，哪有心思做诗呢。”惜春说，她心里很是羡慕这两位姐姐能够做这样的事情，而她只能在贾家这样脏污的地方苟延残喘着。
宝玉跟三春聊了一会天，又玩了一会就匆匆回了他现在住的怡红院。
在搬进大观园的时候，他就选择了怡红院。
除了喜欢这院子之外，还因为院子名字里带了一个怡字。
他有时有些呆气：“林妹妹在那薛家住的叫怡兰苑，我这叫怡红院，我们都是怡字头的，我们才是一伙的。”
“袭人我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我要用。”回到怡红院宝玉就风风火火的叫了袭人来。
袭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要的急了，只能把银子拿出来给他。
但她长了一个心眼，只拿出一半来。
宝玉拿着银子出去叫他的小厮茗烟，命他带人去黛玉的书局买书：“多买一些，什么书都行。不，那个四书五经少买一些。”
茗烟领命带着几个小厮找去那无涯书局，然后一摞一摞的买书。
他记得宝玉的嘱咐，四书五经买的极少，买了不少传奇志怪的书。
黛玉的书局虽然主要卖那些圣贤书，但也有一些传奇志怪的书籍，毕竟不科举的普通人要是看书的话这类书比较受欢迎。
等着茗烟把书送进大观园，宝玉偶尔翻了一下，看到了这些传奇志怪讲述才子佳人的书籍。
他从来没看过这类的书，这一下子就入迷了。
茗烟搬回来的这些书他挑挑捡捡，把那语言优美情节生动的挑出几套藏在自己的卧房里夜里偷偷看。
在看过之后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眠，又把值夜的袭人拥在怀中。
书局来了这么一个大主顾，掌柜杜宣有些担心，派人跟踪了一下茗烟他们，发现是贾家的下人这才松口气。
他知道贾家是黛玉的外祖家，以为这是贾家人特意来照顾黛玉生意。
不过这事情他还是禀报给黛玉知道，还把茗烟买的书列了个目录给黛玉一并送过去。
黛玉那个时候正和宝钗在一处说话，听了这事半天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应该不是贾家的手笔，而是宝玉一个人做的。
宝玉这个人虽然不守礼仪，可是对她一直确实很好。
她有些怅然，随后又翻了下宝玉买的书籍名录，不由得一愣。
“《鸯盟谱》、《西厢记》、《错上花轿》、《乔公子三入……洞房》……”
那些书中有些名字黛玉光是念出来就羞红了脸，那些名字起的太过直白，一看就能猜到内容是什么。
宝钗也凑过来看了眼，她有些好笑：“看来是宝玉买的这些书。”
她也在贾家住过，宝玉的性情也是了解的。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些书的名字，又看了眼羞红了脸的黛玉：“这些书我们家中原本也有些的，他们男人们私下里偷偷看的，以为我们不知道。”
黛玉有些好奇，薛家的男人私下里会看这些书，那么那薛鹏是不是也看。
她实在好奇就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宝钗点头：“我叔叔有时也是被我祖父送进学堂读书的，可他对那些经史子集兴趣不大。除了看孙吴的兵书之外就喜欢看这些传奇故事，听说有好几次都被祖父逮到，还被打了板子。可是他挨完打之后还会偷偷看，最后弄得祖父直接一把火把书都给烧了。”
黛玉听完不禁好笑，没想到薛鹏那家伙居然还会有这么顽劣的时候。
不过他既然看了这么多书，怎么书中的花言巧语一点没有学到呢？
她正思考这薛鹏看这些书怎么什么也没学会，那边宝钗可能是觉得有些失言，必须挽回一些薛鹏在他的未婚妻眼中的形象。
“其实我叔叔当时也有一番大道理来着，他说那些贪官污吏哪个不是饱读诗书才科举高中当的官，可见这读什么书跟做什么人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就是看这些杂书，他将来也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黛玉听完这话久久没有说话，她在心中细细品味薛鹏这话。
她必须承认这话很有道理，这好人看了杂书未必会变成坏人，坏人看了圣贤书可能还是坏人。
这一本书不能决定人的好坏，人的好坏还是看他自己。
想到这她不禁好笑，没想到这薛鹏豪爽直率之余心中也是有这么多的大道理来着。
虽然薛鹏的宣传让他自己在黛玉面前丢了脸，可是确实有效果。
过了前几天的新店开业，书局的经营也进入了正轨，也还没有出现黛玉预想的入不敷出。
可能是读书人都比较有志气，但凡能拿出钱来都会买书回去读。
除了常规的卖书之外，无涯书局还提供一些孤本的出租借阅，这些孤本也吸引了不少读书人慕名而来。
而那些确实拿不出钱来买书只能用抄书来换书看的读书人也格外珍惜这个机会，把书抄的工工整整的，一点都不含糊。
黛玉和宝钗刚开始还每天都要去书局对面的茶楼坐一会，看看书局的情况，后来也就放松下来，隔三差五的去茶楼坐坐。
这天黛玉因为有事只有宝钗一个人出来了，她带着莺儿去到茶楼坐了会，看看书局往来的情况。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打算回府。
不过下了茶楼，她又突然想到去书局买本书，昨天薛姨妈还说想要哪本经书来着。
无涯书局除了经史子集等书之外，也有佛道两家的经书出售的。
“说起来我还没进过这书局呢。”宝钗对莺儿说。
她只和黛玉在书局没开张前进过书局，查看书局的准备情况。
现在她想着顺路给薛姨妈捎本经书回去，正好就去这书局当一回顾客。
莺儿偷笑，这书局她家姑娘也有股份的，这等于把左口袋的钱换到右口袋去一样嘛。
因为书局的主人是女子，无涯书局并不限制女客入内，也售卖一些女子可以看的书，不时的也会有哪家的姑娘进到书局来，不过人数还是少些。
宝钗让其他丫鬟婆子等在外面，她只带着莺儿进到书局里。
她带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看一旁跟着的丫鬟气度不俗容貌秀美，就估计这位小姐想来是出身很好，这相貌更是引人遐想的。
“您来了。”掌柜杜宣迎了过来，他知道宝钗的身份，很是恭敬的行礼。
因为旁边还有其他的顾客在，宝钗只是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我来买本书。”
杜宣殷勤的陪着她去挑书，挑好之后宝钗又执意结了账。
她带着莺儿主仆两个正要出门去，杜宣也热情的准备送她出卖。
就听到里面有个伙计喊杜宣：“掌柜的不好了，李公子昏过去了。”
她听这话停下来，看了眼杜宣，杜宣急忙说道：“姑娘，我去看一下。”
杜宣匆匆忙忙走了。
莺儿看向自家姑娘：“姑娘我们回去吗？”
“莺儿我们也去看一下。”宝钗有些担心书局发生什么状况，打算也过去看一眼情况。
她们主仆两个往书局里面走去，这无涯书局内部分成几个部分。
一部分就是专门对外出售书局的区域，还有一个部分就是平时供人挑选可以租回家去看的书的区域，还有一个区域是提供给那些无钱看书的人抄书的区域。
黛玉当时准备弄这个抄书的项目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些无钱看书的人，只怕家中夜里用的灯油也不多，纸张笔墨可能也短缺。
索性她就在书局中设置了这个专供抄书的区域，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供那些人抄书。
宝钗已经发现出事的地方是那个抄书的区域，她走过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些人围在那里。
她和莺儿主仆两个凑近看了下，原来是一个抄书的读书人晕过去了。
“李公子是饿晕了，我跟他都住在寺里，我知道他最近囊中羞涩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用庙中免费提供的粥加了水稀释喝。”有人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宝钗一愣，她出身富裕的金陵薛家从来都没缺过钱，想象不到这种穷的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
她站的地方不远恰好就是那读书人刚刚昏倒时推到一边的书桌，桌上还摆着他刚刚在抄写的书。
她定睛仔细看过去，然后不由的赞叹了一句：真是一手好字。
她又看了眼那刚刚才苏醒过来，脸色如纸的李公子，想到自己随身的荷包里还有临出门的时候放的一块点心。
她想了下，随即走了过去把用上等油纸包裹的点心放在李公子身边，然后转身带着莺儿离开了。
李公子刚刚是饿晕了，这刚刚醒过来，头脑还没有清醒。
但是一阵香风慢慢靠近自己，然后又慢慢远离。
这香味闻起来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弄得他有些心神荡漾，腹中越发的饥饿了。
这时一直查看他状况的杜宣把一块点心放到他手上：“李公子快把这点心吃了吧，这时薛……人家姑娘的一番好心。”
李公子低头看看手上的点心，随后又看向那姑娘远去的方向，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是这位姑娘见自己饿晕了给自己送了块点心。
他打开油纸包一口口把点心吃了下去，这点心过的很精致味道更是甜香怡人，吃过之后他觉得肚子也没有刚才那么饿了。
“不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下次见到一定要感谢她的一饭之恩。刚刚好像杜掌柜认识那位姑娘，好像说了一个薛字？”李公子吃了东西脑子也恢复了正常状态，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