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最近两个月内, 对《大争》这部书电视剧和网络电视剧的版权, 一共有三家公司报过价。
  其中一家价格太低, 夜游都懒得谈, 直接挡了。
  剩下两家, 一家明旭娱乐, 开价1000万；一家元轩传媒, 开价800万。
  今天天色不错。
  栗说星下飞机的时候，蔚蓝的天空上，霞光漫天, 城市笼罩在这金红的光芒之中，金碧辉煌、生机勃勃。
  他在机场和前来接机的夜游碰了个头。
  夜游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半长, 发尾微卷, 眼皮耷拉着，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 下巴还有星星点点的青紫胡茬, 看着不像是文学网站做主编的, 倒是挺像地铁通道里弹吉他的文艺青年。
  栗说星对迎上来的人说：“好久不见。”
  夜游：“好久不见。”
  他说罢, 打量打量人。
  对方球鞋, 牛仔裤, 毛衣，外边再套一件基础版式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背后则斜背着个普通的牛皮背包, 那牛皮背包虽然大, 但软软塌塌的，看着也没装下什么东西。
  他情不自禁问：“你其他行李呢？”
  栗说星：“什么行李？我东西都在这里了。”
  夜游提醒：“你至少得在这里呆个五七天，衣服够吗？影视的事你上午才说，明旭那边好说话，明天就见，元轩刚才回了，要安排到第四天，然后再来回折腾一下，七天都算个保守估计了。”
  栗说星无所谓：“没衣服就地买啊。我特意订了个商圈中心的酒店，下楼就是吃饭买衣服的地方，要什么都有。我这包里就装了三样东西。”
  夜游有点兴趣：“手机和笔记本，还有什么？”
  栗说星：“一盒内裤。”
  夜游给了栗说星一个大拇指。
  两人穿过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进入地下停车场，上了轿车。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机场。
  时间在推移，金红的色泽开始消退，夜幕伴随着霓虹，从四周掩了上来。
  车子的后座，栗说星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脑海里的思维却轻轻散了出去，散到明天的见面会上……
  ***
  第二天上午十点。
  栗说星和夜游一起来到明旭的时候，项目的负责人迎了上来，开口就笑道：“公公你好。”
  栗说星都愣了一下。
  负责人又笑道：“西木老师，我是你的书友，也是你的粉丝。你的书是我做主推荐给购买部的。我认为你写的东西非常有意思，有一些普通的网络小说没有写出来的东西。”
  栗说星这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您好，请问您——”
  负责人：“我姓陈，是制片。”
  栗说星：“陈制片，你好。”
  陈制片招呼他们：“两位快坐，来来，先喝口茶。”他说着，一边烧水泡茶，一边继续说话，“之前西木老师你说想亲自来公司，知道我们对这本书的想法和计划，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如果不是最近确实没空，我是要亲自去你那里，和你讨论一下这些东西的。”
  “说回刚才的，我认为你的小说不一样，是因为你的小说除了有一个完整的世界观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复杂，非常不流于俗套的人物关系表。而这，是我认为的一款成功的电视剧作品必须具备的要素。西木老师你如果同我们签约，我会争取让你的这部作品成为我们今年的重点项目，全力还原你在大争里头书写的世界和人物。我们打算做一个非常精品的项目。”
  再接下去，陈制片开始具体洋洋洒洒，更为具体的说如何制作，打算找什么样的导演和演员，预计什么时候开机，总体的投资额度和成片时间。确实十分的胸有成竹。
  栗说星不怎么说话，但一直听得很认真，只偶尔插了两句话。
  等到十一点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陈制片才歇下一口气，他看了眼时间：“中午了，西木老师，夜主编，我们一起去旁边吃个午饭吧？”
  栗说星：“不用，太麻烦了。我已经了解制片的想法了，谢谢制片。”
  陈制片又邀请了两次，见栗说星不是客气，才将他们送到办公室的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从助理手中接过了袋食品，递给栗说星：“西木老师，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虽然是路边苍蝇馆子，但味道真的不错，给你尝尝。”
  一袋二三十块的零食，在此时显出了一份东道主的难得贴心。
  栗说星也是意外。他接过袋子，再次向陈制片道谢：“谢谢制片。我会认真考虑的。”
  陈制片再说最后一席话：“西木老师太客气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如果西木老师愿意做这个项目的编剧，我绝对欢迎。由小说作者亲自操刀改编原著，肯定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原著的精髓。如果时间实在凑不上，西木老师也不用担心，你可以作为编外的一员阅览剧本，我们这个项目组，都将尽最大的可能，尊重原作的意见。”
  两人出了明旭，夜游这才说话：“这个制片是真用心了。难得还是你的粉丝。要不就这家？不过编写剧本就算了，真的很烦，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九渡》上边比较好。”
  栗说星纠正对方：“不全算。”
  夜游：“哈？”
  栗说星解释了下：“不全算我的书友，他应该看过大争，但看得可能不是很仔细。我刚才交谈的时候把一个看完那本书的读者绝对不会记错的情节稍稍扭曲了下，他没有发现。”
  夜游不赞同：“你要求太高了。人家事情忙着呢，你的文大几百万字，他怎么可能全追着看完，估计是看了一半，中途事忙，放下来还没接上。”
  栗说星其实也认可夜游的话：“这个制片确实厉害。送的特产也真的挺好吃。”
  夜游打眼一看，也没发觉什么时候，走旁边的人手伸进袋子里拿零食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
  他无语片刻，忍不住感慨一声：“公公，也就是你有这江湖地位，提要求问问题不虚；要换了个小作者，有影视方来问价，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怕多聊两句版权就黄了。”
  栗说星实话实说：“其实我是做好了版权黄了的准备过来的。”
  夜游：“……”
  他嘴角抽了抽：“西木，做个人吧。我们死命给你推版权，吃饭喝酒联络影视方，可不是为了让你自己跑来搅黄它的。”
  栗说星笑了一下：“能不黄当然不黄好，好多钱的。不过不着急，后天不是还有元轩那家吗？”
  ***
  见完了明旭，栗说星婉拒几个北京朋友的约饭邀请，回到酒店休息。
  接着就开始了看书、看电视剧、上游戏陪崽崽，间或写写文的宅酒店日子。
  其中栗说星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每天上午距离七点差五分的时候，上游戏看崽崽。
  因为每天的七点整，庭院的洒水器就会开始洒水，在水声之中，小人会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先走到窗户旁向外看上一眼。
  此时。
  每一天的此时。
  都有20~50不等的好感度会增加！
  也就是说，每天早上的七点，只要栗说星睁开眼睛上了游戏，他就能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看见游戏里好感池的数据自己往上跳一跳，真的是一个成熟的好感池了。
  心情愉悦。
  心情超级愉悦。
  心情充满了薅羊毛般的愉悦！
  清晨时分，游戏里外，两人都在吃早餐，也趁着早餐的时间，闲聊两句。
  宿鸣谦先行询问，他假装自己不是很在意，但还是有点在意：“西木，你最近几天不怎么出现，是不是比较忙？”
  栗说星：“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影视版权吗？”
  宿鸣谦：“当然。”
  栗说星把盘子里的太阳蛋搞破，嫌弃地让半生的蛋黄冲走盘子里的葱和香菜，只吃剩下的：“我这几天就在跑这个事情。”
  宿鸣谦关切问：“顺利吗？”
  栗说星：“影视的事情倒还顺利，两家公司购买的意愿都挺强的，就看卖给哪一家。就是人一直在外头，不太稳定，没找人拼文，每天也没什么时间写作。”
  宿鸣谦发现了个自己不懂的词汇：“拼文？”
  栗说星：“两个以上的作者在规定的时间内写文，写得最多的那个人胜利。”
  宿鸣谦听懂了：“目的是刺激写作欲望、提高效率吗？”
  栗说星：“就是这样。”
  宿鸣谦默默思索，又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方法提高你们的效率？”
  栗说星闲闲道：“有啊，比如关小黑屋。那是一款强制码字软件，没写到规定字数不能从软件里离开，不能上网，不能聊天，外部的作用力总是很强大的……”
  宿鸣谦若有所思。
  说到这里，栗说星的手机突然响了，夜游打了通电话过来。
  栗说星：“崽，我有事，先走了。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他关掉游戏，接起电话。
  夜游在电话那头说：“我到酒店楼下了。我们一起去元轩吧。”
  ***
  和元轩的见面没有和明旭的见面那么轻松惬意了。
  当栗说星和夜游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和元轩的一位项目经理见面了。
  对方四十来岁，精英人士，开门见山问：“西木老师，你之前问了关于书本的两个问题，是打算参与入电视剧的编剧之中吗？”
  栗说星有点意外对方开场就问得这么直接。
  他回答：“不打算，我没有这个时间。”
  “明白了。”项目经理点点头，和栗说星一握手，“我姓许，单名弘。”
  接着，他又从桌子里取出两份关于《大争》的文件，一份是项目申请书，一份是项目策划书。
  将这两份文件交给栗说星的时候，他同时播放项目ppt，并介绍一下：“西木老师的两个问题的回答都在这里。前者是我们购入项目的理由，后者是我们对项目的想法。”
  栗说星很意外自己能拿到这么具体的东西，更没想到能看见ppt。
  他和夜游对视一眼。
  这家虽然不够热情，但同样具备诚意。
  就是比第一家强势很多。
  栗说星先翻开申请书，看见推荐理由上边写着：
  “想象瑰丽，气势狂放，是一部世界创新与人物故事兼具的作品，适宜改编。同样，也有不俗的成绩表现。有助于我们在最初打开局面。”
  他接着翻开策划书，眉头忽然一皱。
  对方就电视剧市场和对他文章的分析，认为需要删除过于复杂烧脑的部分，保留有趣的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强烈冲突，再添加观众期待的情节。
  栗说星问了个问题：“我看见策划里有句‘添加观众期待的情节’，你们认为什么是观众期待的情节，狗血的恋爱情节吗？”
  许弘微微一笑。这次见面直到现在，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当然不是，我们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在一部智谋权斗电视剧中加入这些内容？我们的所有添加，都会在电视剧语言的基础上，全力贴近你文章的基调的。这才是我们买原著再进行改编的目的。”
  一场交谈，耗时也不少。
  从上午十点，到中午十二点，再到下午一点半。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半里，栗说星忍不住在交流的过程中拿出手机看了两眼，他出门的时候和小人说过要一起吃午饭，但现在都快能喝下午茶了。
  只是和人谈合作，看手机没有问题，上游戏就十分奇怪了。
  栗说星不自觉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手指下意识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滑去滑来……
  谈话的后续，许弘着重的不是大争这本书，而是他们公司制作的什么电视剧，有成功的先例。从这个先例之中，他们分析出的种种成功要素。
  这是一段满是干货的交谈。
  栗说星听了好一会，也认可了对方的说法，接着才陡然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说服自己。
  先拿现有的成功案例做例子。
  再解释要怎么将大争做出这种成功的模式。
  别说，这样的方式确实有理有据。
  栗说星仔细的听完了许弘的所有观点，然后他说：“我明白许经理的意思了。很感谢许经理对我的解释。”
  许弘：“不客气。我认为双方的良好合作是建立在一个公开透明的环境之中的。所以一些话会说得直接一点，也希望西木老师不要介意。”
  栗说星摇头：“不介意。”
  他没再在这里逗留，直接和夜游一起，离开了元轩。
  回程的路上，夜游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你觉得元轩这家怎么样？”
  后座没传来声音。
  夜游瞟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坐在后座的人脑袋垂着，眉头微皱，一脸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夜游想了想，说：“这一家我认为也是比较有诚意的一家，他们策划做得确实明白。同时也非常强势。如果你想要和他们合作，恐怕对于怎么拍摄根本插不上话。而且他的报价比明旭少了两百万，这个差价也不算小数目。”
  紧接着，他就听见一声游戏音效。
  但游戏音效还没放两秒钟，又陡然消失。
  随后，栗说星一声：“妈的！”
  夜游：“怎么了？”
  栗说星眉头紧皱：“手机没电了。你有充电宝吗？”
  夜游：“……”
  感情你是不高兴这个啊？
  他微笑：“没带。”
  好在回酒店的道路不拥挤，在栗说星坐在车子后座隐隐开始暴躁的时候，车子终于到酒店了。
  他和夜游简单的道个别，就直奔房间将手机插电。
  等熟悉的开机画面出现眼前的时候，栗说星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现代社会，手机就是一切啊。
  他熟门熟路的进了游戏，一眼看见小人，又一眼看见好感池。
  距离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有点担心小人等得不耐烦会开始掉好感。
  但出乎他的意料。
  小人没有掉好感，不止没有掉，好感池的数据距离他下线的时候还又上涨了不少。
  栗说星有点错愕。
  他不由出了声：“崽。”
  然后就看见，自己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宿鸣谦倏然抬头。
  一个+10，从他的脑袋上飘出来。
  接着，他听见对方松了口气的声音。
  “西木，你来了？我刚才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栗说星：“……”
  因为我觉得我出了什么事，所以坐在这里，一边担忧着，一边默默地加好感吗？
  怎，怎么能奶得这么甜！
  栗说星都感动了起来，他赶紧解释：“没发生什么事，就是这次去和影视方谈版权，谈得久了点。”
  “那就好。”宿鸣谦沉吟着，“西木，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栗说星：“什么要求？你说你说~”
  宿鸣谦对这个问题想了有点久：“我能够有你的联络方式吗？比如主动给你发信息，给你留言，这样我们约好之后你中途再有什么事情赶不过来，发一条消息给我，我就知道了。”
  栗说星被人说得愣住了。
  他仔细想想，心有点动。
  如果小人可以主动给我发消息，那这个互动方式就多了，我就算是写文的时候，也可以随时随地吸崽崽，就是不知道，这个系统能不能实现……
  系统表示这很简单。
  系统：“恋人向玩家提出了通讯留言的要求，请问玩家是否同意？是/否。”
  这还用问？
  栗说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几乎同一时刻，游戏里传来了宿鸣谦的微咦：“光屏多了个留言功能，通讯录上有你的名字，我可以给你发消息了吗？”
  栗说星：“试试？”
  宿鸣谦略略思考，在新的功能界面打下第一行字：“西木，你在吗？”
  手机叮咚一声。
  横条闪出屏幕。
  恋爱吧app：
  宿鸣谦对您说：“西木，你在吗？”
  这句的后边，还有个可爱的回复按钮。
  栗说星：“！”
  原来是这种功能，这也就意味着——
  他直接下了游戏，回到屏幕，但游戏推送出的横条并没有消失，依旧停留屏幕上边，栗说星点击回复，编辑内容：“我在。”
  又是叮咚。
  新的横条闪出。
  宿鸣谦继续：“西木，你忙完了吗？”
  栗说星超喜欢这个功能：“忙完了。”
  再是叮咚。
  宿鸣谦发消息：“西木，我觉得这个功能挺好的，让我可以实时监督你写作。”
  栗说星：“……”
  栗说星：“？？？”
  宿鸣谦再软软发来一句：“我会好好为你做一个良好的写作时间规划的。”
  栗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