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安绮（下）

  虞嫣吃惊不已，足足定了一会，忙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她问。
  萧寰回头看她一眼，道：“煮食。”
  虞嫣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学会的开火？”
  萧寰道：“不就是像你那般扭一扭这物什。”
  虞嫣看着灶台上的开关，想起来，自己早上做早餐的时候，萧寰就在旁边看着。
  倒是学得快。虞嫣心想。
  厨房是开放式的，油烟味重的很，虞嫣连忙伸手打开上方的抽油烟机。
  萧寰看了看，讶然：“这又是何物？”
  虞嫣不答话，却道：“你怎么自己煮？我不是说我帮你叫外卖么？”
  “为何叫外卖。”萧寰不以为然，“你那冰箱中有那么多生肉蔬菜，不吃便要变坏，岂非浪费。”
  虞嫣无言以对，又看看锅里。
  蔬菜烩着肉片，味道闻着挺香。
  虞嫣看了看扔在一旁的包装：“你把我的牛排切了？”
  “牛肉不就是切的么？”萧寰反问。
  虞嫣：“……”
  这柜子里的许多厨具，虞嫣碰都没碰过，不想第一个用的竟是萧寰。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电饭煲的用法，米饭是用一口奶锅煮的，虞嫣看着，啼笑皆非。
  “你怎么会做饭？”她一边把饭盛出来，一边诧异地问道，“你不是皇子么？”
  “做饭有何难。”萧寰道，“在野外饿上两顿，什么都会了。”
  虞嫣知道他在镇守边境多年，必然是经历过许多辛苦，但还是不解：“你不是有侍从么，他们怎么会让你做饭？”
  “侍从也有要做的事，”萧寰一边将锅里的菜盛出来，一边道，“些许举手之劳，做一做何妨。”
  虞嫣明白过来。
  怪不得卫琅他们一提到萧寰就是一副亲切的表情。他曾经跟虞嫣说过，萧寰对将士们很好，恩威并施，同甘共苦，所以将士们对他的信赖，已经到了无条件出生入死的地步。
  驭人之术。
  虞嫣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剧本上看到的词，心里啧啧两声，内行。
  萧寰做的菜不多，一盘蔬菜烩牛肉，一盘煎鸡胸肉，还有一盆菜汤。
  在餐桌上摆好之后，虞嫣各尝了尝，竟然都挺好吃。
  “你这鸡肉怎这般奇怪。”萧寰道，“皮也不见，只有白肉。”
  虞嫣喝一口汤，道：“白肉才好，高蛋白低脂肪，吃了不会胖。”
  萧寰看着她，匪夷所思。
  “其实你不该这么煮。”虞嫣夹起一块鸡胸肉看了看，叹口气，“我一般是用水煮的，不加油不加盐，跟鸡蛋和蔬菜一起吃。”
  萧寰鄙夷：“你可不吃。”
  说罢，就要将盘子拿走。
  虞嫣忙伸手护住，白他一眼：“我买的，凭什么不吃。”
  萧寰看着她端起碗，有滋有味地吃着，全无一点当初在宅子里那般装模作样的斯文。
  他想起卫琅和李泰当初劝他的话，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也不知他们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会不会觉得她柔弱可怜无依无靠。
  饭后，虞嫣把碗筷锅具都放到洗碗机里，这才想起了门外的书。
  她让萧寰去提进来，萧寰看着那些史书，讶然：“这是何物？”
  “你不是要看史书么，”虞嫣道，“都是给你的。”
  萧寰目光微亮，随即在书堆里翻了翻，找到南齐书。
  看到目录里赫然出现了熟悉的名字，他心中一动。
  见他埋头看书，虞嫣也不打扰，站起身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四下里张望，忽然发现这房子很是整洁。
  早上她乱扔的杂志和随手乱放的东西，现在都整整齐齐地收拾了起来，在原处摆着。
  还有地面。
  她明明记得自己曾经泼了些牛奶，来不及处理就出门了，现在也干干净净的，完全看不出洒过的痕迹。
  居然连家务也做了？
  虞嫣狐疑地看向萧寰，只见他坐在沙发上，仍然翻着书。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萧寰抬眼。
  “我上楼去了。”虞嫣旋即道，说罢，她拎起包，转身走开。
  瞥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上，片刻，萧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接下来的几天，虞嫣都没有事，按照安绮的吩咐，乖乖留在家里看剧本。
  对于萧寰，虞嫣也略尽了些地主之谊。
  鉴于她在那边的时候，萧寰除了妨碍她跳池子，其实并没有怎么亏待她。将心比心，为免他记仇回去，虞嫣也同等对待。
  比如，她在网上下单给萧寰买了些衣服鞋子。
  萧寰看着那些t恤牛仔裤，表情一如既往的嫌弃。
  所谓的t恤，不过是个圆领汗衫，连一根衣带都没有，在他那边，也不过让人当里衣穿一穿。至于那什么牛仔裤，也不知是个什么料子，看着粗粗糙糙，比市井里做苦力活的那些还不如。还有那鞋子，硕大无比，全无斯文。
  虞嫣还美其名曰说是什么新款。
  “你们这边就没有些像样的衣裳？”他说。
  “这就是像样的衣裳。”虞嫣道，“穿起来好看的，你试试。”
  萧寰放在一边，不屑一顾。
  虞嫣还把智能锁的师傅约过来了，帮萧寰把指纹录在院子大门和别墅大门的指纹锁上。
  萧寰将手指按在门上，试着一开一合，颇觉有趣。
  “这是为了防止你不小心走出去就把门锁了，回不来。”虞嫣叮嘱道，“你可别以为能够到处乱跑。”
  萧寰淡淡应了声，又把指纹放在锁面上去试，听得一声响，门打开了。
  虞嫣觉得他虽然面上仍然高冷，内心却仿佛是个小孩子，见到新鲜玩意就移不开目光。
  他对这房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是好奇。每发现一样，他便要琢磨一阵，问一些虞嫣自己都不太懂的问题。最后，虞嫣不耐烦解释，干脆把使用说明书通通都找出来，让他自己看。
  当然，也有他看不上的。
  比如这屋子里安装的人工智能。
  他起初对它十分感兴趣，开灯关灯，开窗帘关窗帘，开电视关电视。
  虞嫣颇是得意，让它背诗讲故事，还在萧寰面前吹嘘，说人工智能是这边最厉害的科技，什么都能做。
  萧寰来了兴趣，当即让它以明月为题，作诗一首。
  人工智能说它还没学过。
  虞嫣无语。
  “你先前说这边管痴傻叫什么，智障是么？”萧寰不屑道。
  当然，这并不影响萧寰每日仍然对着人工智能呼来喝去。
  还有一点，虞嫣觉得很不错。
  萧寰的好奇心，也包括了厨房里的各种厨具和扫地机器人。
  尤其是扫地机器人，虞嫣别有用心地将它介绍给萧寰之后，他在一旁观察它工作，研究了许久。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虞嫣凑过去，对萧寰道。
  “何事？”
  “我这个房子里本来有保姆做清洁，她这个月不能过来了。”虞嫣道。
  萧寰讶然：“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虞嫣道，“你也知道，我是个明星，盯着的人多了。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我的别墅里，任何人看到都会起疑心，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当然就只好不让保姆过来。”
  萧寰颔首：“又如何？”
  “你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人，我本来可以把你赶出去。”虞嫣拿起一个苹果，咬一口，不紧不慢道，“但我不仅收留了你，还包了你的吃喝拉撒，你不觉得，应该报答报答我么？”“
  萧寰：“……”
  他知道她大约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冷笑一声：“你在孤那边，吃喝拉撒也是孤包了，还有仆人伺候，孤可曾问过你要报答？”
  “那不一样。”虞嫣理直气壮，“在那边可不是我非要赖着不走，我说了我不是王妃，你们不信。再说了，伺候我的仆人都是王妃的，可不是你的。”
  萧寰不理会她的谬论，道：“你要孤报答什么？”
  虞嫣眨眨眼：“从今往后，这屋子里的家务，你都包了吧。”
  无耻。
  萧寰不理她，继续观察扫地机器人。
  虞嫣当他答应了，露出满意的微笑，自顾地坐到沙发上去看剧本。
  尽管萧寰不愿意被虞嫣使唤，但他发现，自己其实别无选择。
  因为他不做，就真的不会有人做。
  凡是虞嫣待过的地方，东西必定会乱糟糟的，并且美其名曰生活感。
  萧寰一向喜欢干净整洁，如果他忍受不了周围变成猪窝，那么他就必须跟在虞嫣后面收拾东西。
  至于吃的，虞嫣更不讲究，她是真的能做到拿出食物来随便煮熟，然后吃下去，或者直接拿出手机下单。
  萧寰要是不想跟着她吃猪食或者那些来历不明的食物，那么他就要亲自动手。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困死在这里，萧寰只能把家务全都承担下来。
  每天早上，虞嫣打开手机让萧寰选菜，然后下单，让人送过来。
  有许多菜，一看就并非中原之物，萧寰从来不曾看过。
  比如西红柿。
  虞嫣忍不住嘲讽：“你不是皇子么，怎么西红柿都没见过。”
  “你不是说你只吃白水煮么，”萧寰不紧不慢道，“孤做的菜与你何干？”
  虞嫣识趣的闭嘴。
  萧寰其实有按照她的要求做菜。将鸡胸肉、虾仁等各种东西白水焯熟，和蔬菜放在一起，加油醋汁调味。
  但他发现，到后来，虞嫣总是吃着吃着就到他的盘子里抢起来，简直无耻之尤。
  两三次之后，虞嫣没有再提什么健康餐食，萧寰吃什么她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