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燕·蓟。
  太子府。
  “太子，根据情报，秦国的下一个目标便是燕国。”
  在燕丹面前，一个身穿褐色衣袍的中年人沉声说道。
  他脑后有个辫子，身着褐色衣衫，肩上有九颗珠子，代表侠魁的身份。
  正是农家侠魁田光，他本就是燕国之人，也是燕国有名的豪侠，自然与燕丹相熟。
  燕丹拳头微微一紧，脸色有些难看。
  许久之后，燕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侠魁，你找我，我又能改变什么？”
  燕丹苦笑一声，“我不过是太子，而非燕王，又岂能让父王出兵，即便出兵，又岂会是秦国的对手。”
  说着燕丹叹息一声，他又岂会不知现在的燕国有多么危险，但身为太子，却是无力改变。
  当初入秦为质的时候，他便明白了嬴政的野心，知道凭借昔日情谊，根本无法阻止嬴政。
  “嬴政并吞天下之野心昭然若揭，可恨当今天下却无人也无国能够阻止，若是昔日赵国未灭，山东五国齐心合力，或能阻挡，但而今赵国亡国，楚国内乱，魏国国土沦丧也无力抗争，齐国依旧不肯露头，父王又不敢得罪秦国，主动出击，这天下迟早要被秦国逐一击破。”
  燕丹一脸沉痛之色。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他有心改变，却是无力介入国事，改变大局，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国在嬴政的统治下越来越强，六国越来越弱，越来越少。
  “还有一个办法！”
  这时，田光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紧紧盯着燕丹，“就看太子是否能下定这个决心了！”
  燕丹眉头一皱，看向田光，“侠魁有何话请直说。”
  “嬴政只有一个。”
  田光目中露出一抹冷芒，同时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杀了他。”
  “秦王死，秦国必将陷入内乱，为争王位宗室倾轧，即便扶起子为王，但是其太过年幼，秦国必将趋于保守，而且那个孩子是楚公主所生，昌平君必会被倚重，成为秦相，届时自可让秦国不再征伐，天下太平。”
  森然话语从田光口中说出。
  燕丹目光微闪，深呼一口气，神情却是并未因此而感到惊骇。
  许久之后，燕丹终于开口，“难！”
  燕丹叹息一声，“嬴政身边护卫云集，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别说杀他，只是想要接近便极其困难。”
  显然燕丹也明白杀死嬴政是一个好的选择，会让秦国动乱，无暇东出，但可惜想要做成很难。
  首先要避过搜查，能够安全接近嬴政，然后接近之人还要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才有机会行刺。
  而这仅仅是有机会。
  至于能否成功，机会很渺茫。
  “但如果不试，那么将毫无机会。”
  田光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只要我们谋划的够谨慎，送一个高手到秦王面前，刺杀成功的机会其实很大。”
  说到这里，田光喟然一叹，“可惜我农家虽然也有不少高手，但这些人大多有些声名，而且当初在韩国新郑曾刺杀过秦王，而今恐怕无法接近秦王。”
  田光确实遗憾，虽然最后与秦国暂时调停，但是罗网以及另一股神秘势力一直关注着农家的动静。
  “嗯……”
  听得此话，燕丹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我认识一位好友，他的剑术不凡，三尺之内还从无有人能躲过他的剑。”
  “哦？是谁？”
  田光立即问道。
  他为这事也愁了很久，若是他有合适的人选早就自己干了，这次之所以找燕丹，其实便是想要依靠墨家。
  毕竟墨家这些年向来不参与战争，没有立场，而且墨家也有不少高手，加上墨家的人低调，外人也不知道。
  他这次前来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是否能让燕丹游说墨家的人参与，最好六指黑侠参与其中，毕竟燕丹是六指黑侠的弟子。
  他当初与六指黑侠有过交手，自是很清楚对方的实力。
  “荆轲！”
  燕丹缓缓吐出两字，看到田光脸上不解之后，燕丹便继续说道：“荆轲是我在卫国认识的好友，他剑术精湛，即便师尊也曾称赞不已，他的剑法三尺之内，无人能挡，若是他能接近嬴政三尺，便有极大的几率刺杀成功。”
  “哦？太子竟认识如此高手，不知能否引荐？”
  田光目光一闪，直接问道，当然另一个目的也是想要亲自一见，试一试对方的实力，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或许只有一次机会。
  “当然可以，荆轲兄弟实乃剑道奇才，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强剑客，号称‘五步之内，百人不当’，他的绝杀之剑，天下无人能够逃。”
  提到荆轲，燕丹双眼放光，但许久之后，突然又一叹，“只是即便他能成功，但是也决计走不出秦王宫，此行有死无生！”
  “但若能杀掉秦王，让天下恢复和平与安宁，阻止秦王的野心，这一切不都是值得的吗？”
  田光激动说道，一副正义凛然地模样。
  “此事，此事……”
  燕丹也被田光的提议说的心动，“此事我去寻师尊商议一番吧。”
  “也好，如此大事，理应告知巨子，如果巨子也参与其中，我们成功的把握也会更大。”
  田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能将墨家拉下水，也是好事一件。
  不久之后，燕丹便找到了六指黑侠，将事情说出。
  但六指黑侠听到之后却是断然拒绝。
  “不可能，墨家绝不能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刺杀这种事情，有违我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若是我墨家做出此事，必会被秦王耻笑。”
  六指黑侠沉着脸道，当初与嬴政在新郑论道，他便严厉斥责过秦国的霸道，如今他若行了那刺客之道，岂不正随了嬴政的心愿。
  那时墨家的理念也将被践踏。
  这是六指黑侠绝不允许的，因此将燕丹说教了一顿。
  并且不让燕丹有这样的想法，不准这件事。
  燕丹只能无奈同意。
  不过离开之后，却是起了逆反心理。
  数天后。
  燕丹请来了荆轲与田光，将事情始末说出。
  荆轲听完之后，立即站起身表示支持。
  “荆兄，此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将有去无回……”
  燕丹红着眼，激动说道。
  荆轲却是抬手制止，坚定道：“士为知己者死！”
  “暴秦无道，行霸道于天下，灭国屠族，我辈侠士理当诛暴秦，侠行天下！”
  “说的好！”
  田光立即鼓掌，“荆轲兄弟既有如此觉悟，此行便已经成功一半。”
  “但如何接近秦王却还需筹谋。”
  说着，田光神情一黯。
  燕丹微微皱眉，片刻之后，眼睛一亮，“我可以让荆轲带着我燕国督亢地图前往秦国，亲自面见秦王献上督亢地图，伺机刺杀！”
  “可该如何取信秦王呢？”
  田光忧心忡忡地道：“秦王不可能这般轻易接近，如何让秦王相信我们的诚意却是一个问题。”
  燕丹听罢陷入沉思。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我来解决吧。”
  燕丹平静说道，很快燕丹让舞者出场，开始跳舞。
  “此女之手甚是好看。”
  荆轲看了眼为自己斟酒女子的手臂，突然赞叹一句。
  燕丹扫了一眼那斟酒女子，微微一笑，然后对着一旁的侍卫点了一下头。
  不久之后，那斟酒女子离开，侍卫也回来了，将一个木盒放在了荆轲的面前。
  荆轲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只手臂。
  看到此景，荆轲轻叹一声，合上木盒，不再多说。
  第二天，燕丹招来了投靠自己的樊於期，说出事情。
  樊於期看了燕丹许久，长叹一声，“既然太子已有决定，樊於期便只好从命。”
  说完，樊於期举剑自刎。
  看着樊於期倒在地上的尸体，燕丹叹息一声，“樊於期，非是我不义，但你家人已全部被嬴政残害，为了你的家人想来也是甘愿的，若是能杀了嬴政，你泉下有知也必会满足，你的付出不会白费的。”
  燕丹对着樊於期的尸体说完，一挥手，很快便有侍卫上前将樊於期的人头剁下，放入盒内保存。
  随后燕丹与高渐离几人前往易水，此刻尽可抱着长剑正站在河边。
  “荆兄，这是秦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他被秦王通缉，带着他的人头，必能证明我们此行之真诚，届时你再带着地图靠近秦王。”
  燕丹说着，从身后高渐离的手中接过一个木盒，木盒只有五尺多长，盒内放着一卷同等长短的布帛，以及一口长剑。
  就听燕丹一脸郑重地说道：“这里藏着一把屠龙之剑，名曰‘残虹’，出自著名铸剑世家徐家，为徐夫子的母亲所铸。
  此剑是用天上坠落的星辰碎片打造而成，碎片虽然看起来像岩石，却会燃起熊熊火焰。这把剑极为强大，但也同样凶戾，伤人的同时也会对剑的主人有害。”
  荆轲听了从木盒中取出残虹，握住剑柄之后，顿时眼睛一亮，“好剑。”
  说完荆轲轻笑一声，“凶戾好啊！如此杀剑让我更有信心完成这次任务！”
  “荆轲兄弟，保重！”
  燕丹深呼一口气，缓缓抬手抱拳，神情肃穆。
  荆轲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将剑挂在腰间，郑重道：“太子放心，五尺之内，秦王必死，只是希望太子与高兄弟，记得帮我找到我的师妹公孙丽，当年朝歌被秦军攻陷，我不在城中，事后也未曾找到师妹，现在只能仰赖两位了。”
  “你放心，我会发动墨家弟子与农家弟子，全力找寻公孙丽。”
  燕丹重重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走了！”
  荆轲将木盒用包裹包起，背在身后，直接转身。
  “秦舞阳，你也去吧。”
  燕丹深呼一口气，抬起手对一旁的秦舞阳说道。
  “诺！”
  秦舞阳抱拳一礼，同样肃穆转身，跟在荆轲身后。
  一旁的高渐离盘坐下来，将筑置于腿上，开始击筑。
  萧瑟弦声在易水河畔响起，伴着那萧瑟的风，越显悲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
  而在咸阳，黑寡妇驾着马车回返。
  “你是什么人，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马车内传出一道清脆地声音，“你快放我离开，我要找我师兄，我师兄可是剑术高手，五尺之内，天下无敌，你不是他的对手。”
  “五尺之内天下无敌？”
  黑寡妇唇角微翘，露出一抹不屑，“倒是好大的口气，有机会我倒要见识见识是否真无敌。”
  毕竟即便是玄翦都不敢这样说，现在却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自称，这让黑寡妇自然觉得是假的。
  “哼，等我师兄来了，你就死定了，你最好现在就放我离开。”
  马车内传出一道气呼呼地声音。
  但黑寡妇却是不为所动。
  不久之后，马车停在一座酒楼下。
  然后黑寡妇从马车内揪住一只皓臂，将一个穿着橘色衣裙，姿容清秀的女子拉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
  女子愤怒摆手，想要摆脱黑寡妇的控制。
  “咸阳。”
  黑寡妇不管不顾，依旧拖着，将人直接拖入酒楼。
  “咸阳？”
  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目露怒火，大声喊道：“这里是秦国！”
  秦国。
  她当然知道秦国，也恨秦国，因为秦国灭了自己的国家卫国，攻占了朝歌，自己的祖父是卫国大将军，也因此战死，自然对秦国深恨。
  “这天下除了秦国的咸阳还有哪里有咸阳吗？”
  黑寡妇才不理会身后女子的想法，淡淡说了一句，便将人拖入房间。
  而此刻，公孙丽也冷静了下来。
  “秦国，咸阳，秦王……”
  公孙丽低声自语，目露恨意。
  “呵，你想报仇？”
  黑寡妇随意扫了一眼，似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不屑一笑。
  “怎么？不可以吗？我的祖父便是被秦军所杀！”
  公孙丽抬起头，瞪着黑寡妇，恨恨说道：“原来你是秦国人，我迟早会找你报仇的！”
  “随时欢迎。”
  黑寡妇唇角微翘，露出一抹冷笑，“虽然不知道为何上面发话留你性命，但想要杀我，想要报仇，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还有公孙羽是殉国而死，非是秦军所杀，秦国给予他活命的机会，是他不想活而已。”
  “好好收拾一下吧！”
  黑寡妇说完转身离开房间，走出房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不要想着逃跑，在咸阳，你哪里都去不了。”
  “你……”
  公孙丽一脸愤怒，但黑寡妇却是直接关上房门离开，公孙丽自能自己生着闷气。
  许久之后，公孙丽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也不知师兄现在在哪里。”
  “还有那个女人将我带到咸阳又有什么目的。”
  公孙丽低声自语，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能放下。
  “祖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公孙丽暗暗说道，给予自己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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