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诶,你坐下,本宫找你来可不是给你立规矩的。”皇后嗔了她一眼,“本宫就是觉得和你这丫头有些缘分,所以找你来谈谈心。怎么?该不会嫌弃本宫年纪大了,不愿跟本宫多聊吧?”
  “民女不敢。”秦宁之又只好坐了下去,心里面却在如雷打鼓。
  皇后的反应太反常了,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她可不信皇后对她态度这么好,真的是因为觉得跟她有缘。
  “丫头,吃些糕点,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核桃酥,尝一尝味道如何?你若是觉得好吃,本宫便让下人给你包一些带回去。”皇后又将糕点推倒她面前,一副要与她闲话家常的模样。
  “谢皇后。”秦宁之伸手拿了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接下来便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揣摩皇后的意图。
  “丫头,你今年多大了?”皇后也拿起一块核桃酥,状似无意地问道。
  秦宁之将糕点咽了下去,老实回道:“回皇后娘娘,民女今年整十二了。”
  “十二了。”皇后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便道:“那也不算小了,十一岁便可进宫选秀女了,你可曾相看了什么人家?”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
  选秀女?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她进宫选秀吗?
  秦宁之忙回道:“回皇后娘娘,民女的母亲正在帮民女相看,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是哪家的公子?”皇后一副关切的长辈模样,“本宫倒要瞧瞧能不能配得上你,你这么好的姑娘,本宫可不忍心看你低嫁了。”
  秦宁之只觉得头皮发麻,低下头呵呵干笑了两声,回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一切都凭父母做主,自己是万万不敢过问的。”
  “你倒是知晓礼数。”皇后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眼神一转,问道:“本宫知道你懂些医术,平时除了爱好医书,可还读过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民女不是很爱读书,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因此常常被母亲责骂。”秦宁之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她想无论皇后是什么意思,在崇尚女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当朝,应该没有哪个长辈会喜欢她这种成日里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女子。
  皇后闻言,果然一愣,可下一秒,却又立刻笑了出来,“会武功好啊!你身为锦衣卫之女,喜好这些也实属正常。本宫就说与你有缘,想当年本宫也一心想着习武,只是后来父亲要把我嫁给当时的皇上,要修炼成合格的皇子妃,便整日里将我关在绣阁里读书刺绣,这才荒废了。如今看到你能学自己想学的东西,本宫真是羡慕。”
  秦宁之抽了抽嘴角,心想皇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皇后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接着又问了秦宁之几个问题,越问越满意的样子,看着秦宁之的眼神就像是佃农在看丰收的庄稼。
  秦宁之越发得如坐针毡,刚想找个借口回府,那边就有宫婢来报,说是太子良娣求见。
  “良娣来了?”皇后一怔,随后摆摆手道:“请良娣进来吧!”
  王良娣来了?秦宁之松了一口气,既然王良娣来了,她们婆媳二人肯定有话聊,那么她应该就能回去了吧?
  很快,一袭鹅黄色广袖刺绣长裙,温婉清丽,如弱柳扶风的王良娣便缓步进了屋。
  她看到秦宁之,似是吃了一惊,但很快收敛神色,上前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给她赐了坐,“良娣来所谓何事啊?”
  “回母后,儿臣有要事要与母亲商讨。”王良娣看了秦宁之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宁之适时地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既然良娣有要事与您商讨,民女就不多留了。”
  皇后该问的都问完了,便点点头,“本宫让宫婢送你出宫,你再多带些核桃酥回去。”
  “谢皇后。”秦宁之给皇后和王良娣分别行了礼,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她一走,王良娣眸中便流下了两行清泪,望着皇后哀切地说道:“母后,是儿臣对不住您和太子,您,您还是给太子再娶一房妾室吧!”
  皇后拧起了眉,“你这话从何说起?怎么了?”
  王良娣咬唇,闪着泪花道:“这几年,太子一直替儿臣寻医问药,可儿臣却始终怀不上子嗣,大夫都说看不出毛病,所以始终没办法治好。方才,方才儿臣又看了一位大夫,那大夫说,儿臣只怕是再也没办法替太子诞下子嗣了!”
  “竟是如此?”皇后眉头一蹙,若有所思。
  王良娣擦了眼泪,哽咽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与太子爱护儿臣,只是儿臣实在担不起母后和太子的喜爱,还望母后能再给太子纳一房妾室,否则儿臣于心难安啊!”
  王良娣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一向都是护着她的,若是以前,皇后一定会训斥她不准无言乱语,然后再安慰她,最后则会帮她从全国各地找神医来治病。
  可今日,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王良娣的要求,而是沉思了一会儿,道:“本宫也觉着,是时候给太子再娶一房妾室了。在皇上给太子钦赐下太子妃之前,本宫一定要让自己的人诞下庶长子。”
  王良娣的心重重一跳,忙慌乱地看向皇后,紧张地脱口道:“姑,姑母,您,您是什么意思?”
  皇后看向她,问道:“你觉着,方才离开的那位姑娘如何?本宫觉着跟她很是有缘,她似乎,是本宫命定的福星。本宫想,将她赐婚给太子,做太子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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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误会
  王良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继续道:“本宫方才都了解过了,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当得起太子良媛,又不至于好到会影响你在太子府的地位。且她为人聪慧稳重,如果她嫁入太子府,你好好培养她,把她变成你的人,那么今后无论你能不能怀上子嗣,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皇后这一席话说完,王良娣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皇后是为了整个王家考虑的,如今她迟迟怀不上子嗣,王家又并无适龄女子,如果皇后再不考虑放自己人入太子府,那么等到皇上钦定下太子妃,再诞下嫡长子,整个太子府恐怕就再没有王家的立足之地了。
  可是道理谁都明白,王良娣却还是无法容忍有人与她分享太子。
  她咬着唇,企图挽回皇后的心意,“可是姑母,秦宁之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锦衣卫只忠诚于皇上,如果秦宁之被她父亲所影响,恐怕并不能为我们所用。”
  “本宫难道是跟皇上作对吗?本宫只是不想自己生的一双儿女,一个两个的,连婚事都不能自主!他皇上既然不准本宫选太子妃,那本宫多选几个妾室总不为过吧?再说了,锦衣卫忠诚于皇上,钰儿不就是未来的皇上吗?王家可是太子的外祖家!只要秦宁之嫁入了太子府,她自然知晓自己该如何站队。”皇后面露不满地回道。
  今上不喜欢皇后,连带着打压王家,王家原本是簪缨世族,今上登基后,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不仅没有让王家更风光,反倒害得王家被边缘化了,这让皇后和王家人很不甘心!
  只是今上雷厉风行,皇后和王家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退而求其次的,便只能从太子这儿入手了。
  人总是贪心的,当上了皇后,儿子被立为太子却还是不满意,总想着要让自己的母家更上一层楼。
  王良娣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了解她这个姑母,不甚聪慧却又极其自以为是,她决定的事,很难有人能改变。
  她既看上了秦宁之,觉得秦宁之能够改变王家如今的困境,那么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是,儿臣明白了。”王良娣闭了闭眼,无奈认命。
  她并不了解秦宁之,与秦宁之仅有的一面之缘,并不足以让她有把握能把她变为自己人,只能是,尽力试一试吧!
  皇后见王良娣脸色不大好,只能拉过她的手安慰道:“这秦宁之是本宫命中的福星,说不定也是王家的福星,等她嫁入太子府,你或许就能一举怀上子嗣了。”
  王良娣扯出一抹笑容来,“希望如此吧。”
  她才不信这些命定之说,什么福星?她怀不上子嗣,不过都是因为太子不想让她怀上而已!
  姑母根本就不知道,自古以来皇上都最怕外戚干政,先帝那样宠爱惠贵妃,都没有一点立誉王为储君的意思,不就是因为晋国公府的势力太过庞大吗?
  皇后姓王,她也姓王,若再诞下一个庶长子,那等到太子登基后,王家还不得翻了天了!
  太子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姑母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到她的儿子都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别说一个秦宁之,哪怕姑母再塞十个女人进太子府,太子不想让她们怀上身孕,她们一个也怀不上!
  只是这些话,王良娣只能深埋在心里,她不敢说,也没必要说,皇后只有等自己碰了钉子,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好孩子,你明白就好,姑母也是为了你好。”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姑母的亲侄女儿,姑母还会害你不成?那秦宁之,你再替姑母观察观察,看看她的为人处世和性格人品,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等到时机成熟,本宫就跟钰儿商量一下,把她抬进太子府。”
  “是。”王良娣低头应道。
  秦宁之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就这么被皇后三言两语地决定了。
  她此时已经在回府的途中,对于今日进宫的结果,她很满意。
  只是,一想到译表哥将来的前程,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起来。
  她答应过方家的人,只要把译表哥的事情处理好,方家便会从此与她们划清界限。
  若是她办不到,只怕方家的人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她吧?
  秦宁之忧心忡忡地回了府,谁知前脚刚踏进清宁院的大门,那边方氏得了消息,也进了院子。
  她一见到秦宁之,便欢喜道:“宁之!方家的人来信了!”
  秦宁之一愣,“什么?”
  方氏几步走上前,兴奋地将手中捏着的一张信递给秦宁之,“你继外祖母寄来的,按照你的要求,说是从此以后我的那些个嫁妆与方家再无干系,还签字画了押!”
  秦宁之忙接过来阅览了一遍,竟真的是方老太太的字迹。
  她有些不可思议。
  方老太太那样一个人精,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以为就算她替译表哥谋了什么前程,方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将这封信交给她。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秦宁之看向方氏,以为是方氏从中做了什么,毕竟方氏现在变得比以前厉害多了。
  方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今早你刚出了门没多久,母亲便收到了这封信,打开一看,很是吃惊。忙派了青杏去了解情况,现在青杏还未曾回来呢!”
  秦宁之心中疑窦重生。
  无功不受禄,方老太太更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内情!
  又过了一会儿,青杏才终于从方家回来了,一开口,便把方氏和秦宁之吓得不轻,“奴婢听说,是表少爷要去西北军营,在一位老将军麾下做部下了。”
  “西北军营?那岂是一般人去的了的?”方氏震惊过后,忙看向秦宁之,“难道是你父亲?”
  秦宁之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秦寅应该没有这个能耐。
  上一世的时候,译表哥也想过要从军,只是一直未能如愿。
  毕竟现在太平盛世,军营里吃的是皇粮,国库军饷有限,并不需要这么多人,况且很多人进军营的都是为了好立功封爵,随便去打一打流寇盗匪,再被上头一举荐,便能光明正大地封官赏爵了。
  这是前几年大户人家对于考不上功名的子弟想出来的出路,因此这军营的名额越发吃香,更别提是驻守塞外的西北军营了,那山高皇帝远的,基本上就是老将军说了算,只要能入得了老将军的麾下,过个几年回到盛京,从此平步青云都是有可能的。
  译表哥,怎么会进得去?
  带着这个疑问,秦宁之一直等到晚上秦寅回来,问了他这件事。
  秦寅对此却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分析道:“要说盛京城谁有能力往军营里随意安插人选,那非晋国公府莫属了,只是晋国公府的人与方家毫无交集,为何要帮你译表哥进西北军营?这也说不通啊!”
  秦宁之却因此一愣。
  晋国公府?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有一日在晋国公府,顾景元问了她好多关于李夫人和方允儿的事,还问她对方允儿印象如何?
  她那天听得就莫名其妙的,如今再细细回想一下,难道,难道他喜欢的人,竟是允儿表姐吗?
  秦宁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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