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072：
  强制被掉线的魔术师再次登录游戏, 显示登录失败后，他并没有再尝试，而是摘下眼镜, 掐了下鼻梁，将眼镜扔到旁边。
  玩了一场游戏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舱顶的灯光倾泄下来, 冰冷地落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胸膛有着淡淡的起伏, 站在那里的他，好似被周围的舱壁吞了所有活气。
  处在游戏里的他, 反倒是有活气儿的。
  苍白手指在墙上摁了下，前方的舱壁缓缓打开一个小窗，透过小窗望出去，外面是死寂的那种黑暗，没有任何光线。在这种极致的黑暗中, 平稳行驶的机甲没有丝毫颠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此刻就站在平地上, 连时间也静止了。
  没有人喜欢在太空流浪, 这种死寂的暗黑中, 孤独会放大心里的恐惧，无边无际地涌来, 包裹住所有感官神经。有些意志力差的, 会因为精神网连入机甲, 感官被提高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 感觉自己变成一架行驶在幽暗太空的机甲，随时可能被太空吞噬得渣得不剩。
  等到了有生命的星系，无法排解的话，容易患上太空幽惧症。
  没人知道这一刻，从窗口看向黑暗宇宙的魔术师在想什么，他只是轻轻转动手上的红绳，声音不轻不淡，却带了点温柔缱绻的意味：“出了事，可别怨我这个当爹的不负责。”
  随后他关上窗户，熄灭灯光，躺在床上，任由思绪被黑暗拉入无边深渊。
  *
  作为南方最大的基地，南基和北基一样，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基地内部已经恢复基本秩序。
  基地内是禁止杀人的，一旦被发现，会由基地仲裁所判决。仲裁所相当于末世前的法院，下设执行队，亦是护卫队。这些执行队和异能者自己成立的小队不同，他们隶属于基地，为基地办事，是基地的王牌军种。
  “狂龙”队就是一支隶属南基的执行队，共五人，全体a级，实力强悍。此刻，这支队伍其中三人乘坐军用直升机，按照航线图飞行，目标是m城。
  “狂龙”队队长叫卫树风，金系a级上阶强者，这样的实力，放在所有异能者中也属一流强者。
  摇晃的直升机中，队友莫晓春咬了口压缩饼干，就着一口水使劲哽了下去，抻得翻白眼：“队长，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让我们去m城接一个人，那人有什么特殊的？”
  卫树风架着副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吃力地看着，闻言，道：“特殊不特殊，我们都要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喏，这个字怎么读？”
  “‘师恩生——瘆’，”莫晓春拉长声音，把拼音一并读出来，“这个字的意思是让人感到害怕……队长，死记硬背是没有前途的。”
  话落，卫树风没什么反应，前边一个烟盒飞过来砸在她脑袋上：“怎么说话呢，队长求学若渴的精神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要仗着自己多认识几个字，就瞎糊涂的指导，否则你就是没进化的山顶野蛮人。”
  “我去你丫的，好好开你的飞机！娘娘腔！”莫晓春捡起烟盒，砸回坐在直升机驾驶位的背影，那是另一位队员，叫何禾禾。
  何禾禾此人，名字取得女性化，人长得也清秀俊俏，偏还留长发。从背影看过去，很容易将他认成女人，看前面那张脸……更容易将他认成女人。
  对此，他非旦不生气，反而引以为荣。
  “嫉妒我的美貌你就直说，你呀，再长几十年也不可能拥有我这张脸，尔等凡人，醒醒吧。”
  “呕……”莫晓春差点把刚吃进肚子里的压缩饼干给恶心得吐出来，她一边和何禾禾隔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一边去瞄队长，在他们隔空对骂的过程中，捧着书本的队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圣贤书，压根不搭理他们。
  狂龙队的队长卫树风原名卫大山，末世前是位资深大山深处的朴素人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小学大概上过一年级，堪堪认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面朝黄土背朝天，吭哧吭哧为大山做贡献。
  直到五年前病毒席卷全球，山里面那些村子里的人，没一个躲过去，卫树风成了天选之子，觉醒金系异能，且一觉醒就是b级，但当时他没这种观念。一醒来全村的人变成活死人，他只好凭本能离开大山，最后加入南基执行队，建立“狂龙”队，成为一代强者。
  这位强者，在杀丧尸尸兽时表现出“我就是龙傲天本傲”的狂野气势，然而私底下是个逮着书就想看的“学霸”，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年龄，在基地里，差点就去报学前班了。
  不过经过他的自学，人家已经将小学课本学完，卫树风这个名字就是他自己重新取的，意思是：树立新风，以身作则。
  就在这时，卫树风忽然放下手里的书，憨厚朴实的国字脸缓缓凝了起来。
  注意到的莫晓春立刻停下和何禾禾的掐架：“队长，怎么了？”
  “要下雨了。”卫树风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夜空。
  “我怎么没感觉……”莫晓春把脑袋贴着窗户，天际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呈现一种淡淡的昧光，只要适应这种光线，可以看到半空中飘浮着一些杂物，在夜色中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朦胧美感。
  “你脑子除了能感觉到吃的，还能感觉到什么？”何禾禾贱兮兮地说，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透出玻璃，片刻后，他道，“不对。”
  “队长，小春春，你俩坐好了！”
  话落，何禾禾一拉手动杆，整个机身剧烈颠簸，就跟洪水中被裹挟的小车车一样，没有丝毫准备的莫晓春整个人平地而起向上蹿，脑袋重重磕在机顶，然后又被腰上缠的安全带勒了回去。
  这一蹿一勒，腰都差点给勒断，莫晓春一时不知道是该去摸被撞出包的脑门，还是去安抚自己快断了的小蛮腰，怒骂还未出声，只闻一声可怕巨响，刺目的电光差点闪瞎她的眼睛，在闭上眼之前，莫晓春看到一道手臂粗的雷电劈在刚才机身掠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刚才要不是何禾禾那一手空中飘移，那道手臂粗的雷电劈的就是他们的直升机。
  到时候……哎呀妈，堂堂狂龙队出任务时，突遇雷电，机身不幸被毁，三大a级强者破空而坠，雷电追击之下，尸骨无存……
  莫晓春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颤。
  连续躲过几道雷电后，直升机有惊无险地掠过这片区域，云层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表现得十分温柔，和刚才的暴戾完全是两副面孔。
  “我腰都快断了。”莫晓春长吁口气，没了和何禾禾斗嘴的心思，心有余悸，“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雷电系被誉为攻击力第一强悍的异能了。”
  能使用异能调动天地之威，相比之下，其他异能在天地之威下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雷电系和精神系一样，亿里挑一，其中名头最响的是北基负责人，他是s级雷系。
  相比较莫晓春，卫树风情况要好多了，在何禾禾操纵直升机成为蹦蹦机时，他将飞机内能用的金属全部加固在自己身上，生生组合成一个机器人嵌在座位，不受丝毫影响。
  面对队友投来的哀怨表情，卫树风憨憨一笑：“忘了给你加固了，下次我一定记住。”
  不，下次您也记不住。莫晓春面无表情抚着炸毛的毛。
  “你们觉不觉得，刚才的雷电，有些奇怪？”解除“机器人”状态的卫树风宝贝地拿起自己的书，嘴里说的话却让另外两个队友心中一顿。
  他们这位队长因为自学知识，难免会像学校老师教完课会提名学生回答那样……他这样问，代表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发现了什么，因此想当下老师，考考队友们是否考察到了什么……
  总之，队长的兴趣爱好你莫猜，猜是猜不准的。
  莫晓春作苦思状，过了会儿道：“雷电的威力……小了？”
  卫树风含笑看她。
  “那几道雷电出现得太突然了。”何禾禾设置自动飞行，转过头来，“队长，你在说完‘要下雨了’时，不到一秒的时间，雷电就来了。你感觉到的是‘下雨’，然而落下来的却是‘雷电’，如果雷电早在云层中酝酿好，你肯定会提前感知到能量涌动，我躲的也会更及时一些。”
  说完，伸长手摸狗头一样摸向莫晓春：“唉，别气馁，你的大脑容量和你小脑差不多，所以正常。”
  莫晓春挥开他的毛手：“队长，你是说，那几道雷电不是自然‘意外’，而是人为的‘故意’？”
  “嗯。”卫树风点头，“有人在阻止我们去m城。”
  又对何禾禾道：“就近找个地方停下，等天亮再出发。”
  “阻止我们？”莫晓春有些糊涂，“谁阻止我们？既然阻止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就近停下，明天再走呢？”
  何禾禾皱紧眉头，和她同样疑惑。
  卫树风无奈道：“你们两个呀，有雷电系的异能者暗中阻止我们去m城，我们在天上，跟雷电拼得过吗？对方应该只是阻拦我们的速度，不让我们这么快到达m城。”
  何禾禾心思电转，把头发挽起来：“我知道了，有另一拨人知道我们去m城接一个人，阻拦我们，是想赶在我们之前到达m城，他们的目的是m城的江俞！”
  莫晓春干脆利落地扔掉自己的脑子，顺着他们的话道：“那要是被他们截胡，我们的任务不就失败了？”
  “居然有雷电系的阻止我们，我刚才还以为是正常雷电……咱们基地哪个是雷电系的高手？”
  还是说阻止他们的是“散人”？
  卫树风没有说话，按照他的指令，何禾禾将直升机停在一处荒野，点射掉周围一小股丧尸。
  莫晓春联络基地频道，然而调了半天频道，也没办法联系基地，只得作罢。
  放下联络器，风连着雨丝嚣张地从打开的机窗灌进来，莫晓春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铺面而来。
  *
  m城，锦心小区
  一大早，夏流朱带着车队的人前来告别——
  夏流朱本来想先安顿好车队，然后找个机会，去将吃了自己队友的三级尸兽宰了。
  这个时候，司机江俞开车把边边以及两只丧尸带了回来，保姆罗等了两个多小时，发现返回人员多了个江俞，而且边边大方地邀请江俞上了楼。
  江俞是个脸皮厚的孤家寡人，不像夏流朱带一波人，怡然自得地进入小区，和罗业生互相客套一番，当即不见外地留下来吃晚饭。
  罗业生：“……”
  这时，夏流朱找上门，说明来意。她要去杀三级尸兽替队员报仇，想让罗业生帮忙注意下车队，万一有什么事，搭把手。
  于是巧合的得知大蜘蛛一事，了解完来龙去脉：车队的人吵醒休眠的毒蛛，毒蛛食了新鲜血肉，实力开始恢复，它的子子孙孙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就等着“亲妈”来吃……反正车队运气不好，随便找家宾馆，哪想正好是毒蛛的休眠地。
  得亏她先前没有莽撞的直接去找，否则下场估摸和三级丧尸一样。
  既然仇报了，一晚上休息得差不多，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基，不便在这里停留太久。
  “哥哥，你要好好保重哦。”边边拿了个兜兜装满各种零食水果，满满地递给小少年阿云，“到了基地……”
  小姑娘一时想不出来合适的话，绞尽脑汁脱口一句不久前在儿童书上看到的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噗……”
  周围的大人们被幼崽逗笑。
  阿云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抓着袋子边缘的手握得指骨都泛了白，他深深地看着边边，问：“你以后会来基地吗？”
  边边：“我不知道。不过我要是去的话，来找你哦。”
  “好。”少年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望着小姑娘明媚无忧的笑脸，他弯腰用单薄的手臂抱住了她。
  罗业生脸上的微笑顿时淡了，这臭小子抱哪呢，得亏大佬不在，不然手给你剁了。
  下一秒，边边红润润的小嘴巴在小少年脸上“吧唧”一下：“哥哥再见。”
  罗业生条件反射去看全副武装的爷爷。
  “……”
  要完。
  然而连三级丧尸的醋都要吃的爷爷，这会儿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罗业生出奇的怒了，平时他给边边准备个洗澡水，爷爷都防贼一样地站在浴室门口。
  难道这就是小鲜肉和老腊肉的区别？
  您老是不是太双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