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南宫寂寂感觉夜流年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轻,他扭着头,一直不忍去看夜流年痛苦的脸色,眼眶忽而红了。
  “我的病……自小就……就有,谁都治不了。你……想想,我师父是……是阎罗大帝,他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风吹着衣袖,散播着谁的悲伤。夜流年闭着眼睛,呢喃着那些话,默默的握紧了双手,“我知道,你想说……镜衣伯伯或许可……可以帮忙。但……这么多年了,难道他……不知道我的……病么?”
  那些话说的断断续续,仿若谁手中的刀,狠狠的刺痛了南宫寂寂的心:“流年……”
  “你也……不必自责,有你在,我便……没那么痛了。”听到他那声痛心的轻唤,夜流年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那张曾经念念不忘的面庞,轻笑嫣然:“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说到了这里,她眼中的画面突然跳转过去。
  恍然之间,还是十里风荷开得正好的时候。她在这里遇见了他,知道他是阴阳师,故意引着他追随着自己到了那道廊下。
  偏巧,天公作美,下起了雨。于是她打开伞走过去与他搭话。
  依稀之间,她仿佛看见那年勇敢无畏的自己,偏着头对他轻笑:“反正,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青衣,你可曾记得我说的这句话吗?多少年了,再次听见,你会……
  想起我吗?
  夜流年和南宫寂寂走在路上,一个伤心,一个伤怀。而另一边,花惜叶和阎罗大帝的比武已经开始,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话不多说,直接在城中心的钟鼓楼顶开打。
  因为两个人都是使用法术的高手,便只见一道蓝光和紫光在空中交错,像是彩虹的颜色映在天空里。
  众人看得热闹,不时的紧张的看看谁有没有受伤慢下来。
  就在这时,天空里突然有枫叶开始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天地间霎时一片火红,仿佛是谁心头的血正从天空滴落下来。
  “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伸手去接,可那枫叶一到手掌心,就一点点的消失了。人们惊奇的看着这一幕,都忘了看两大高手的对决。
  这时,人群中的阴阳师们嗅到了鬼魂的味道,纷纷向着某个地方围了过去。一瞬间,人群里窜出来一个红衣的少女,平地拔起,窜上楼顶,冲破了两个人打斗的阵法。
  “泱泱?”
  两个人这才分开,阎罗大帝站定,看到那个闯入的少女,惊讶的一声。而后,人群里又窜出来一个男子,也飞身上来,去拉那个少女:“泱泱,跟我回去。”
  阎罗大帝这才注意到,池泱泱眼神呆滞,发出凛冽的寒光,双手握成拳头,应该是又忆起了往事。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示意那男子不要接近。
  “泱泱,不要怕,师父把坏人都赶走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泱泱了。”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温柔细致的哄着池泱泱,阎罗大帝眉眼慈爱,“为师猜,泱泱定是饿了吧?”
  池泱泱慢慢的松开了双手,眼中的迷离之色缓缓退去,眼中的那个人也渐渐清晰。望着面前那个如父亲般的男子,突然撇了撇嘴,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师父……”
  那一瞬,阎罗大帝松了一口气,抚摸着怀中少女的青丝,嘴角是怜爱的笑意:“泱泱乖,可是受了委屈么?流年又欺负你了?”
  “没有。”池泱泱紧紧的抱着阎罗大帝,万般委屈的样子,眼中有泪光闪烁,“我只是想师父了。”
  “泱泱是好孩子,还惦念着师父。”柔声与池泱泱说着话,慢慢的从她的环抱里抽离,若是不是原本就知道他的身份,谁也不会想到,这么温柔明朗的人,会是那个让人听到名字都会不寒而栗的阎罗大帝,“待你们回来,师父给你做好吃的槐花糕,可好?”
  池泱泱点点头,羞涩的笑了。阎罗大帝抬起头,看了公孙青雨一眼,示意他过来带池泱泱回去。
  但那一眼,却足够叫他惊讶。他看着面前的公孙青雨,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那个人……
  分明是他!
  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公孙青雨对着自己点头以礼,带着池泱泱离去,阎罗大帝有瞬间的愣神。
  难道,他与流年,已经遇见了?
  为何会这样呢?明明……
  明明已经,认不出容貌了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修炎,纳命来!”
  待到池泱泱和公孙青雨离去了,阎罗大帝还不曾回神。花惜叶的那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与花惜叶比试中,赶忙接住了花惜叶发来的那一击,两人继续缠斗起来。
  钟鼓楼顶的那一处闹剧结束了,人们关心的还是这场比试谁胜谁负。
  “呀!阎罗大帝输了。”
  公孙青雨拉着池泱泱刚飞身而下,在地面站定,就听到有人的惊呼伴随着讨论传来。
  “修炎!”
  人群里,有人惊恐的唤了一声,飞身去接过掉落的阎罗大帝。
  夜流年和南宫寂寂已经看到了池泱泱和公孙青雨,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了那一声呼喊。
  那一声呼喊打破了夜流年悲凉的心境。她听得出来,呼唤阎罗大帝的那人,是青虚剑宗掌门人镜衣。
  睁开眼睛,她挣扎着从南宫寂寂的怀里下来,踉踉跄跄的拨开人群,奔向那个受伤的人影:“师父!”
  一身蓝衫的镜衣抱着受了伤的阎罗大帝,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人们这才看清楚,原来掌管冥界的阎罗大帝,是个俊雅的年轻男子,而非书里面写的那样青面獠牙,恐怖异常。
  “流年,你怎么来了?”
  阎罗大帝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夜流年跑过来,直起身子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他很清楚,这月圆之夜,夜流年会遭到反噬。这时候,她法力最弱,几乎不能行走。可听到自己受伤,她竟顾不得自己的焚心蚀骨之痛,疾步奔来。
  “师父,你受伤了?”
  黑色的斗篷下,夜流年的脸色是苍白的,像是很快就会变得透明。她想要伸出手去,握一握阎罗大帝的手,却突然发现他们讶异的看着自己,人群里甚至发出惊恐的呼喊:“快看,她的手!”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是森森白骨,赶忙缩回斗篷。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恐怖的呼号声,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妖怪啊!!”
  夜流年转过头去,看着那些奔逃的人们。恍惚之间,她看见南宫寂寂和公孙青衣,以及池泱泱站在人群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惊恐之色,仿佛不能相信她就是夜流年。
  原来,谁都会害怕这样的我啊。
  鄙薄的一笑,夜流年往后一倒,昏倒在阎罗大帝的怀中。
  “流年!!”
  这时,呆立在那里的公孙青雨和南宫寂寂同时呼唤着夜流年,跑过来想要从阎罗大帝手里接过她。
  而阎罗大帝眸色冷冽的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抱起夜流年,刚要走,忽见一柄剑直刺怀中的夜流年而来:“何方妖孽?!”
  他侧身躲开,就看见阴阳一派已经围住了他们,而发出那一剑的花惜叶已从楼顶跃下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自然对这些人不屑一顾,抱着夜流年就要穿过这些人离开。
  “往哪里走?!!”
  花惜叶见他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手里的剑再次飞出。阎罗大帝不闪不避,站在那里蹙眉看着飞来的剑。
  “叮!”一声,那把剑在到达阎罗大帝身前时被隔开。
  花惜叶定睛一看,青虚剑宗掌门人镜衣正立在阎罗大帝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手中的剑发出青色的光芒。而他门下弟子自然也已经待命,将夜流年和阎罗大帝围在中央,护住了他们。更让她忧心的是,阎罗大帝门下的招魂使者们也都在外围将阴阳师们围住。
  眼看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在更远处的河岸边,原本要出发的城主府的府兵们此刻却没有什么动静,一袭黑袍的湖天玑与南宫风锦淡然的看着这一幕:“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玉修炎,将她交予我!”
  纵然深知如果真的打斗起来,阴阳一派没有胜算,花惜叶却不肯善罢甘休。她身姿窈窕,声音柔婉,看起来弱不禁风,站在那里,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花惜叶,你要知道,她是我的弟子,她的命由我不由你。”
  阎罗大帝脸上是一贯的平和,说着话,目光一刻不离怀中的夜流年。
  “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杀父仇人!!”
  从她露出那白森森的骨骼,花惜叶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当年那个雨夜,她还年幼,无法与她抗衡。而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如何能轻易的放过。
  “若我不肯呢?”
  阎罗大帝声音平静,脸上的表情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身边,镜衣眼看夜流年的黑色斗篷一处处塌陷下去,知道她正在变成一具白骨,有些焦急的握紧了手里的剑。
  “那么……冥界和阴阳一派,怕是要有一场大战了。”
  毫不畏惧的冷笑道,花惜叶脸上的面纱随风而动。
  “花掌门还是三思。”可她的那一语,只是引来了青虚剑宗掌门人镜衣的嘲讽,“今日冥界与青虚剑宗合力,阴阳一派怕是会有灭门的危险。”
  “你……”
  她环顾一周,对目前的形势也是无可奈何,恨恨的瞪着阎罗大帝怀中的夜流年。
  “你也知道,雪女们一向是与世无争的。你在枫烟城中,是单打独斗啊。”
  见她还是不死心,阎罗大帝再次开口。虽然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是一针见血的道破了此时阴阳一派的处境。
  “好!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报仇无望,花惜叶也不想让弟子们白白的牺牲,只好暂时放弃。
  “花掌门慢走。”
  看她想要杀了夜流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镜衣微微一笑,幽幽来了一句。
  “不知明年的八月十五,她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运气!”
  内心里都快要气炸了,镜衣竟然还出言嘲讽,花惜叶忍无可忍,顿步回眸,眼中有寒光闪过,恨不能将夜流年生吞活剥。
  那婀娜的身影带着一众身着月白长袍的弟子走远了,阎罗大帝和镜衣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南宫寂寂和公孙青雨以及池泱泱和松了口气。
  八月十五就在众人的惊恐中过去。
  月亮还是挂在天空里,越来越圆。像个贪吃了月饼的孩子,肚子越来越鼓。
  “寂寂,两个时辰以后流年就会恢复,你好好照顾她。”
  阎罗大帝将夜流年安顿在南宫寂寂府中,就带领着一众弟子与青虚剑宗一派出城去了。因为他们也很明白,花惜叶怀恨而去,冥界和青虚剑宗门内此时无人,若是花惜叶动了别的心思,进攻这两处,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
  南宫寂寂应承着,将他们送出门去。折身返回时,就看见一道黑影自屋顶掠过,似乎怀中还抱着一人。他来不及仔细看,想到了夜流年,赶忙跑过去推开夜流年的门。
  果然,室内已经不见了夜流年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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