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您干什么呀!让小主子走吧!”
  秋华立马要起来扶正棺材,可就在此时,她好像听见棺材里有抓拉的声响!
  第144章
  秋华吓了一跳, 这棺材里只有死去的六阿哥和黄大仙怎么会有活物在里面,还能在里头动。就在她迟疑的时候, 蓁蓁却像是突然回过了神, 她扑到棺材上, 像着魔一样疯了似地去扒棺盖, 秋华也迅速地回过神, 同蓁蓁一起用力。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棺盖推开,蓁蓁求了满殿神佛的奇迹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胤祚睁着眼睛斜坐在棺材里, 胸口微微起伏,他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他的膝盖上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黄小仙,它烦躁地在胤祚身上踱着猫步,不时伸出爪子挠着棺材,红漆上道道划痕, 想来适才抓挠棺盖的声音就是它弄出来的。
  “祚儿!”
  蓁蓁一把搂住了儿子, 又哭又笑, 全然忘形失声痛哭。秋华在旁彻底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活那么大见过生死见过勾心斗角,可还是第一次看见已经死去的人还能活过来的。
  “我佛慈悲。”住持喇嘛不知不觉走到两人身边,“二位, 都先进屋里去吧。”
  蓁蓁含着眼泪点点头, 想要抱起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情绪大起大落的关系, 她这会儿身上半点力气都无, 抱着胤祚刚站起来整个人就往地上摔。住持喇嘛的徒弟双手合十在旁谦恭地对蓁蓁说:“施主,请交给小僧吧。”
  蓁蓁这会儿根本不想松开搂着胤祚的手,好像这一放手,这个孩子又会变成棺材里一具冰冷的尸体,可是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勉强点点头,让小和尚接手。小和尚从蓁蓁怀里接过胤祚,抱着他往禅房走,秋华扶着浑身虚脱的蓁蓁跟在他们身后,而黄小仙从胤祚身上跳了下来乖巧地跟在小和尚的脚边。
  “祚儿,祚儿!”
  进屋后小和尚把胤祚放到床上,蓁蓁坐在他身边,急切地唤他的名字。可奇怪的是,胤祚虽然睁着双眼,却一动不动,对蓁蓁的呼唤更是置若罔闻。蓁蓁急得眼泪直掉,“住持,求您快来看看他啊,他这是怎么了?”
  住持喇嘛此时走到床边,把手轻轻地按在他的额头,嘴里低声诵念佛经,没过一会儿胤祚头一歪,张嘴吐了一样东西出来,那东西落在枕头边,蓁蓁一看是她之前塞进胤祚口中的玉晗。把玉晗吐出来后胤祚激烈地咳嗽了一阵,蓁蓁刚欣喜地张口,他突然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秋华在旁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说:“主子,小主子看着样子很奇怪,咱们要不还是快带小主子回宫请太医看吧。“
  蓁蓁刚才是方寸大乱,这会儿被秋华一说才想起来。她匆忙擦掉眼泪说:“对对,快去通知内务府给皇上报信,我们快点回宫。”
  “不可。”住持喇嘛打断两人的话,蓁蓁现在是对他像活神仙一样的敬仰,她重重地往地上一跪,哭道,“求大师救我的孩儿。”
  住持喇嘛平和地说:“宫里肃杀之气太重,他本是命中忌金,非受了不可受的重望,回宫不出半月就天人难救。”
  蓁蓁一听更是泪如雨下,不住地朝住持喇嘛磕头说:“求大师指点救我的孩儿,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住持喇嘛示意秋华扶蓁蓁起来,蓁蓁无力地靠在秋华身上,含泪的双眼却始终都没从胤祚身上离开过。
  住持喇嘛瞧在眼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问:“娘娘身边有没有见过刀兵大难不死的人?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镇住那些阴物就无妨了。”
  见过刀兵还大难不死?
  宫里蓁蓁身边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哪个都没见过刀兵。皇帝虽说会舞刀弄枪,可也没有大难不死的经历啊。她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趁无人注意的时候驶进了寺里,秋华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接着一个中年汉子扶着一位手驻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下了马车。中年汉子走进禅房,在看见床上昏迷不醒的孩童和床边一身素缟的女子,向来坚毅的人几乎是立时崩溃。他眼中满含泪水,哽咽地喊了一句:“蓁蓁……”
  蓁蓁转过头,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站在那儿的两个人,她使劲眨了眨眼,两人并未消失还站在那,这时她才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幻觉。
  “阿玛,阿爷……”
  她走了过去哭倒在父亲的怀里,威武也是老泪纵横,他虽然负责守着神武门,可自打蓁蓁入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他日思夜想,蓁蓁进宫后不过一年他的头发就几乎全白了。明明是一个尚还健壮的中年汉子却顶着一头好似花甲老人的白发,谁见了都吃惊不小。
  “蓁蓁……我苦命的孩子啊……你知不知道,自打你入宫以来,阿玛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想你。”
  这屋里的人不管是入世还是已经出世的人,谁也不是石头堆里蹦出来的,谁都有人生父母养,威武这几声把所有人思念父母的心都喊了出来。秋华站在蓁蓁身旁不住地抹眼泪。额森到底是经历过事的,跟着难过了一会儿后头一个恢复过神智,他问:“六阿哥在哪?”
  蓁蓁松开父亲,擦了擦眼泪把额森扶到床边。
  “阿爷,求您救救他,孙女身边只有您是经历过刀兵的。”
  额森眯起眼睛打量床上的孩子,这就是他的曾外孙,这就是他们吴雅家和爱新觉罗氏血脉融合的结晶。他生得就像是吴雅家的人,皮肤白皙五官秀美,从他的脸上额森总能看出他家那口子蓁蓁她祖母的影子来。
  额森心里酸涩难挡,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他随太宗皇帝征伐朝鲜,手起刀落满面鲜血也不是没有过,可是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几岁孩子的身上又是他血脉相连之人便着实让他难以承受
  他扔掉拐杖,坐在床边,把胤祚的头轻轻搁到他的膝盖上对他喃喃:“孩子啊,坚强些,好好活下去。你额娘在等你。”
  老人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可是眼神里的悲伤却挡也挡不住。但神奇的事就是这样微妙,额森搂着胤祚过了没一会儿,枕在他膝盖上的胤祚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屋子的人见胤祚再度开眼都长舒一口气,住持喇嘛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含笑捻须,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
  蓁蓁虽然悲喜交加,却没有丧失基本的判断。胤祚这死而复生实在是蹊跷,他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若此时突然活过来又回宫,简直就是要掀起一波滔天巨浪。太皇太后怎么看,宫里人怎么看?若是有人认为他是什么妖邪附体该怎么办?处死他让她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儿子再死一次么?
  她并不担心皇帝的看法,他怕只会比她更欣喜,但失而复得的孩子她不敢让他陷入危险半分。
  “阿爷,可否陪孩子在这寺庙过一些日子。”
  从长计议,蓁蓁的内心皆是这四个字。
  住持喇嘛听闻她这话眼睛一亮先是开口:“阿弥陀佛,施主果然一片诚心,不枉费佛祖开恩赦回这孩子。”
  这住持喇嘛一路过来神神道道,蓁蓁总觉得他从递给她那枚玉晗开始就是有所准备的,她也不再和他打马虎眼直问:“住持若有吩咐直说便是,信女只求孩儿平安。”
  “施主怀里的孩子已经不是这俗世中的人了,往后渐渐平复也只能留在此处做佛祖的徒弟。”
  蓁蓁紧紧搂住儿子,她有千般万般地不舍:“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住持喇嘛但笑不语,倒是年迈的额森在一旁问:“我早年在盛京碰见过一个做了转世活佛的孩子,这家孩子从小三灾八难没有一日好的,直到那日找寻转世活佛的僧侣找上门。当时十里八乡没一个信的,都说那起子和尚定是胡诌,那家人的孩子看上去就长不大哪能做什么活佛。结果二十年后说是那孩子做了得道高僧,自从吃了佛祖饭就无病无灾,佛理源法一点即通,好事的人家去就近的寺庙里打听,有老和尚说这是天生的慧根,本来就不是生来亲近自家的。大和尚所说可也是这个意思?”
  住持喇嘛眼中含泪:“老施主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所说的那个孩子正是贫僧。”
  满面皱纹的额森听此先是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惊讶,接着念着佛偈便急慌慌拜倒。
  蓁蓁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她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于亲来说她实在不愿放手。“祚儿,祚儿,你醒醒,额娘带你回家。。”
  她低头捧起儿子的小脸想唤醒他,胤祚在她一声声地呼喊之下眼皮子动了动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祚儿,别怕,额娘在这里,额娘在这里,额娘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蓁蓁欣喜万分,她握住儿子柔软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可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胤祚一直都回应她,他只是呆呆地坐着,还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她。
  蓁蓁一下急了,捧着儿子的脸焦急地一遍又一遍说:“祚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额娘了么,你看看额娘啊同额娘说话啊!”
  可无论蓁蓁怎么呼唤,胤祚都没有反应,黄小仙跳上了床,胤祚把黄小仙搂在怀里,脸轻轻贴着它的毛,他似乎并没有忘记黄小仙,却对蓁蓁的呼喊是置若罔闻。
  蓁蓁身子一软,缓缓地往后倒下,秋华和威武忙去扶她,两人把她搀扶到一边坐,秋华和威武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开口,毕竟从开棺胤祚死而复生到现在,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额森跪在住持喇嘛的脚边还在念着佛偈,一直到这会儿孙女跌在地上他方说:“蓁蓁,你可是之前在佛前许了愿望?”
  蓁蓁点点头,那时胤祚病重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不能救他,只能仰赖神佛之力,那时候她是许过愿,只要祚儿能活,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额森道:“你既许了愿,菩萨又实现了你的愿望,如今就必须还愿。听阿爷一句话,大师方才不是说了么,咱们小皇子的命是避世换来的,他只有留在这同皇家全无关系的地方才能活,你要是坚持不放手,那咱们早晚得再失去六阿哥一次!”
  蓁蓁一下子眼泪流了出来,她咬着牙还在挣扎,额森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唤了她一声:“蓁丫头,别太痴了。”
  额森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个胡闹的性子,比如他当年非要娶个美貌的媳妇,就敢拒了太皇太后的指婚放弃内务府的差事去当兵挣功名;又比如他娶了个不是八旗的女子非要扶正,吴雅氏一族上下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肯放弃,最后为这事被人告了一状丢了军功爵位;再比如他得了蓁蓁这个大孙女非要让她去吴雅氏的学堂念书,替她剪了那些个女红布料非说没用。
  可他胡闹的背后是他坚韧的性子,当年蓁蓁的阿奶活着时候面上瞧着阿爷事事听她,可大事还是阿爷在拿主意,不然以阿奶的出身如何能打理得蓁蓁家在丢了军功爵位以后还能在什刹海边体面度日?
  阿爷开口,蓁蓁最终定下神来,向住持喇嘛郑重叩拜:“我佛慈悲,稚子无知,但求垂怜。”
  ···
  宫中并不知道此时碧云寺里如何诡波丛生,作为宫妃之首的皇贵妃站在昭仁殿和乾清宫隔着的小门下等着,自从六阿哥病倒后的这十余日,这儿就成了禁区,除了太医外,皇帝不准其他人出入,连她也不得进去。这也便罢了,六阿哥夭折,德妃逆着宫规送儿子棺材出门,她这个皇贵妃竟然连置啄的余地都没有。
  那日德妃大闹,皇帝在承乾宫门口吼她的那句“永和宫没你要管的事情”一直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旋,灰心丧气的时候真觉得这皇贵妃做的好没意思。
  她站处往后就能瞧见坤宁宫的黄瓦若隐若现,她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上一两个时辰,等的时候就盯着那黄瓦想:要是绮佳知道今日,或是活着看见今日会如何说?如何想?
  这十几日历,她越想就越觉得背脊发凉,她思来想去都只觉得若绮佳还活着定是没有今日这么难堪的局面。
  她等了一会儿顾问行才从里头出来,他眼睛下挂着深深的阴影,瞧着也是一脸的疲惫,他的主子没得休息,日夜陪着熬着,他更加不可能去休息了。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
  这些天他每天最多也就眯上一两个时辰,这会儿打千的时候腿都有些抖了。
  皇贵妃眉头一皱问:“里面怎么样了?皇上还是不出来?”
  顾问行摇了摇头,“苏嬷嬷来了劝皇上进了碗燕窝粥,皇上嘬了几口就放下了,只是不愿意见人。皇贵妃还是回去吧,要有信奴才派人去承乾宫和您知会。”
  顾问行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到底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哈哈珠子,皇贵妃这么多年在他这儿都没打开过口子。
  他话音刚落,苏麻喇姑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皇贵妃老嬷嬷行了个半礼。苏麻喇姑在宫里就是太皇太后的影子,谁也不敢怠慢,更不要说皇贵妃自己了,她赶紧上前一步问:“苏嬷嬷,皇上可好?”
  苏麻喇姑挑眉点头:“无事,皇上慈父心肠而已,我还要回去禀报太皇太后,老人家也挂怀。”
  “是,这事还得由太皇太后规劝才是,等德妹妹回来我也当再劝劝她。”
  苏麻喇姑本来说完抬脚要走了,听到这句倒又转了回来,“德主子怕还伤心,您就别管了。哦,她去的事儿是太皇太后点了头的,皇上这两日都不管事,没心思做主。”
  这话不轻不重,该点的地方却一点没落,皇贵妃和煦温柔的脸色滞了一瞬,还没缓过来就见苏麻喇姑施施然得远去。
  皇贵妃眯着眼站了一会儿,看着苏麻喇姑的背影消失在乾清宫回廊的尽头才转身离开。因昭仁殿一路都被封了,她得从乾清宫前穿回东六宫。乾清宫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隐隐可以瞧见外面站了不少的大臣。皇帝已经十五天没早朝了,他本人没病没灾,太皇太后、皇太后身体康健,皇帝就突然这么一声不吭就停朝搅得朝臣们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不能进到内廷就只能候在乾清宫门口,交头接耳地交流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有几个都是皇帝的肱骨亲信左膀右臂,自然消息别一般朝臣灵通许多,像赫舍里氏、纳兰氏、佟佳氏这样有宫妃在宫中的更是早早知道是永和宫的六阿哥病了又夭折,但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没得,怎么没得,怎么善后,这些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一等公法喀来回踱了两步冲门口的小太监道:“皇上还没说什么时候召见我们吗?”他皱着眉,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地有点大,小太监缩了缩肩道:“皇上没说,大人们还是继续等着或者先散了吧。”
  法喀“啧”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一样。“皇上这也太过了,不过是个包衣生的皇子!”
  其他人一听都是脸色一变,像是明珠忙走开了几步,装作没听见。
  只有那个刚刚被复为内大臣的索额图漫悠悠地走到法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国公爷可别这么说了,皇上是圣君慈父,这世上最让人心痛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六阿哥素来聪慧又得皇上疼爱,这么没了大好前程都断送了。咱们做奴才的这时候要体谅皇上的慈父之心。”
  他说罢还故意看了明珠一眼。这里一群大臣听说明珠的长子纳兰侍卫已经病入膏肓,这两天家里都开始准备找人备棺木冲喜了。纳兰容若是明珠长子,文采名满天下要是能好好的未来绝对是翰林翘楚入阁拜相的命,现下眼看着就要英年早逝谁都替明珠夫妇惋惜。明珠听见索额图这句绵里带针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身边几个亲近的同僚拉着又是在乾清宫门口简直要上去同索额图拼命了。
  刘嬷嬷悄悄同皇贵妃道:“依奴才看一等公说这话也是没错的,都这么多天了,奴才听说慈宁宫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才派了苏嬷嬷来。”
  皇贵妃瞥了刘嬷嬷一眼却没说话。她透过门缝盯着索额图看了半天,嘴角突然勾出一抹嘲讽。“我们走吧。”
  刘嬷嬷跟了上去,皇贵妃扶着她的手冷冷说:“我们佟家的人,别和索家一样管不住自己。”
  ···
  夕阳西下,碧云寺的后院里火光冲天,火舌无情吞噬着朱漆小棺,带走了皇家第六子的一切。
  可只有站在院子里的人知道,这世上的确已没有六阿哥,可大火也只带走了一只被称作黄大仙的猫,其他的都同这火一起悄无声息地付之一炬。
  蓁蓁由秋华扶着从碧云寺正门下山,身后庙中的僧人已做起晚课,梵音阵阵让她生出劫后余生的怆然。
  銮轿在夜幕降临时停在昭仁殿东侧的小门外,乾清宫候了一日的大臣也已经散去,一身银沙灰袍的蓁蓁下轿,缓步走进昭仁殿的小院。
  她走时心灰意冷、天地暗淡,她归时忐忑不安、不知祸福。
  推门,入内,跨过槅扇,昭仁殿东暖阁的壁瓶里的紫藤花十几日未换早已枯萎成干。没有火烛,没有人声,这里安静得如同古井。
  皇帝依然坐在那里,如她走时一般,今日是十五,只有月光洒落透过明窗,照着炕桌上的松花石砚台和竖格玉牒。
  蓁蓁看见玉牒上新写的卒年,看见他憔悴的容颜。
  她站在他面前,他抬起头,他用嘶哑的嗓音说:“朕错了。”
  他的歉疚、他的懊悔、他的痛苦最终凝结成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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