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说得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坐下,好好谈!”关键时刻,老佛爷的鼾声又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瞪了丁易一眼,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分威严。
  丁易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保镖退了出去,然后坐了下来,沉吟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好吧,范飞,我就再跟你说透点吧。每个当父亲的心中,都有一群惦记自家美貌女儿的淫贼,所以就得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们,以免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我也是个俗人,也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免不了有这种想法。我知道你有很多优点,学习成绩好,功夫也厉害,能文能武,还是个聪明人,有心机,有野心,以后说不定比我还有成就。再说咱们丁家也有几个小钱,几辈子或许也花不完,所以不会在乎你家境怎么样,能不能门当户对。所以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反对你和诗晨交往……可就是你这两个缺点,让我心里怎么也迈不过那道坎,因为你一定会给诗晨带来伤害!”
  “丁叔,没这么严重吧?”范飞苦笑道。
  “你听我说下去。”丁易淡淡地说道,“鲁莽,自私,这两种性格有时是相反的,比如在战场上,鲁莽的人通常不自私,敢于冲在最前面,这种人一般死得最快。自私的人通常不会鲁莽,而是会躲在最后面,但有时越怕死越死得快。而你呢,身上却同时有这两种性格,这也就意味着你会有更大的风险。”
  范飞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冲动,静静地听下去。
  “比如你修理罗勇那件事,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就是一时意气,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一定要出口气,否则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这就是因为你的自私而引发的偏激,最后让你鲁莽行事,不计后果地捅了马蜂窝,明知道是以卵击石,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去干了。”
  丁易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而你帮吕恒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这一次本来完全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的,如果你不管吕恒的死活的话……但你最后还是管了,这一回你不自私了,但这种冲动就更要命了。光是鲁莽这两个字,就让你在死神面前走了一个来回。即使你捡回了一条命,但仍然后患无穷,因为你单挑了整个罗家,也得罪了罗家几千号人,他们都想把你置于死地!像你这样随时有杀身之祸的孩子,我能放心让诗晨和你交往吗?我能不担心你会连累她吗?”
  “但在医院里,他们根本不敢来动我!”范飞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县人民医院住着上百号的伤员,都是被范飞那晚所打伤的。范飞最初也提心吊胆,生怕他们来干掉自己和吕恒,但接连几天都不见他们有任何动静,而且吕恒的同事也带着枪保护了自己几天,所以后来范飞便觉得他们恐怕是被自己打怕了。
  “你以为他们真会顾忌吕恒和他的同事?”丁易轻笑道,“那是因为我和他们罗家达成了协议,我赔了他们五百万,给他们治伤。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在见到你、和你处理妥当诗晨的事之前,让他们不能动你。”
  “五百万……”
  范飞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在肉痛,为那五百万而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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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赌局
  “没错,五百万。”丁易点了点头,笃定地一笑,说道,“不过我并不为这几百万而心疼,因为我觉得值!”
  “值?”范飞诧异地看了丁易一眼。
  “没错,在你对罗勇下手后,诗晨就怀疑跟你有关,担心罗家报复,于是向我求助,想让我帮你,这就是我那天赶回县城来的原因。没想到你第二天就打伤了罗家两百多号人,我动用了很多人脉关系,还砸进了几百万,才帮你暂时摆平这件事,但是我觉得值得。”丁易微笑道,“因为你从这件事中得到了教训,这对你以后的人生应该有很好的警示作用。更重要的是,这几件事,也让我和诗晨看清了你的性格,知道了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觉得值。不过我想你会觉得很不值,因为你只是为了要出一口气,最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还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对吗?”
  范飞无语地点了点头。他是最不喜欢欠债欠人情的,而现在,他居然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失去了和丁易这个债主平等对话的机会,这让他很郁闷。
  “范飞,你很有能力,也有魄力,但你确实不够走运。现在你的人生充满了未知和变数,你或许能成功,或许还是很大的成功,最终能超过我,但你注定要过一种动荡的生活,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生。而我,只想我的女儿平平安安,过上安宁而幸福的小日子。”
  丁易用一种和朋友谈心的诚恳语气说道,“如果是在我去东北创业时,我会把你当成一员猛将,一个潜力股,甚至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但现在,我们丁家不需要创业,只需要守成。所以诗晨找的男朋友,我会当成未来的女婿和继承人来看待,在这个问题上,我宁愿找一个胆小一点、懦弱一点的女婿,他至少不会那么冲动,那么冒险,把我们丁家辛苦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和人脉关系,全部扔到一场又一场的赌局里去,还让我的女儿过上动荡不安的生活。我这个作父亲的心情,相信你也能理解……”
  “丁叔,这件事纯属意外,我的赌局只有这一次,不会有下次了。”
  见丁易话里的含义越来越明显,范飞的心里很矛盾,既想掉头就走,争一口恶气,又想委曲求全,争取最后一次机会,于是挣扎了好一会,才说了这么一句。
  “可能吗?”丁易只说了三个字。
  范飞默然。
  “范飞,当你喜欢一个女人并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请记住,你要为她带来的是绝对的安全,而非冒险和动荡。如果她是一个喜欢动荡的太妹,那就无所谓,但诗晨不是。我不需要门当户对和财富,我只要诗晨平安,你能给她吗?”丁易还是很温和地说道。
  丁易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句句击中范飞的软肋,让他无言以对。
  “诗晨和你不同,她不是个自私的人,为了她喜欢的人,她可以放弃一切。她一直在为你着想,一直在为你做很多事,这些我都知道。范飞,你能不那么自私吗?能不能也考虑考虑她的处境、她的未来、她的安全?你能不能放她一马,不要把她绑在你的战车上去冲锋陷阵?”丁易仍然是温和地说着,但这些字眼却如同匕首一般,扎进了范飞的心里。
  丁易刚才所说的“罗家现在不会动你”、“暂时摆平这件事”,都在表示着生死赌局还在继续,也意味着范飞不可能一直这么平安下去,那么丁诗晨只要继续和他在一起,也确实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这一刻,范飞是真有些后悔摆罗勇一道的事了,当时确实痛快了,可事后却麻烦大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现在丁易话里的含义很明显,就是要让他不自私,勇于放弃丁诗晨,不再纠缠他的女儿。
  丁易确实说得很有道理,范飞确实不该把丁诗晨绑上战车,那样是很自私的行为。而且丁易的话看似温软却暗含锋芒,咄咄逼人,已经把范飞顶到了墙角,如果再不放弃,他的自尊、他的脸面就全没有了,这是一种耻辱,至大至深的耻辱!可是……
  放弃?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真有点难……
  范飞咬了咬牙,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把一大口浓浓的烟雾吞进肺里,狠狠地憋住了十多秒钟,当那缕烟雾从他口中吐出来时,已经淡得如同儿时的回忆。
  丁易也没吭声,就静静地看着范飞抽完一根烟,然后又点上另一根烟。
  老佛爷也不打鼾了,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静静地看着范飞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丁叔,诗晨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范飞终于扔掉了烟头,低声说道。
  “嗯?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见她?”丁易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显然对于范飞的顽固感到有些恼火了。
  “对,我想再见她一面,当面听听她的想法。”范飞再次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和,语气却很坚定。
  “她的想法和我一样,她只是不想当面对你说这些话,所以委托我来说。该说的,我刚才基本都说完了,你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更何况,她已经转学了,态度也很明显了。”丁易平静地说道。
  “哦?”范飞忽然笑了,“她想和我分手,所以转学了,还委托你来说分手的事?”
  “差不多是这样。”丁易犹豫了一下,答道。
  “丁叔,你知道我不是傻子,又何必对我说这样的谎话?”范飞再次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不太喜欢长篇大论,今天却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很累,也用了不少心思。不过话多了,漏洞就多,正所谓言多必失……”
  “哦?有什么漏洞?”丁易忽然笑了,眼里精光一闪。
  “很多……比如说你那五百万,只是要买我一周的平安,以你的商人性格,真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事情吗?”范飞淡淡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丁易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却忽然尖锐起来,“你和诗晨那一晚已经确定关系了,你现在就是我丁家的人了,我当然不能让人动你,再多的钱也要花。不过如果你和她分手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可惜,看来你已经怕了,所以想死皮赖脸地赖在我们丁家,让我来庇佑你,让诗晨这么个女人来保护你,对吗?既然是这样,你就求我吧!”
  “死皮赖脸?丁叔,你用不着对我用激将法,这也没用,我今天就是死皮赖脸了。”
  范飞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道,“丁叔,我知道你一定逼了诗晨,就像逼我这样。转学也好,分手也罢,都不是她的本意,否则她一定会亲口和我说,而且只要‘分手吧’这三个字,我就会二话不说地接受,完全用不着你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地来说这么多,唱完红脸唱白脸。”
  “是吗?你的第二个手机也是她买的,你的电话号码她也知道,但在这一周内,她没有给过你任何电话,这不足以说明问题?”丁易的笑容变得有些冷。
  “或许真是这样,但她一定有苦衷!诗晨不是个善变的人,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想开车撞人,更不会踢罗四方那一脚。”范飞叹了口气,说道,“丁总,你今天是钝刀子割肉,一句句地打磨着我的自尊,一刀刀地割着我的肉。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我,听了你刚才这几句话,一定会自尊心作怪,来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然后狂笑着离开你们丁家,从此忘记诗晨,保住自己那一份风骨。可是现在……”
  “现在又怎么样?”丁易见范飞停住话头,忍不住追问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范飞微微一笑,说道,“你刚才已经提醒过我了,不能鲁莽,不能自私。现在我不冲动了,所以不会跳进你的圈套。我不自私了,所以要考虑诗晨的感受,如果我中了你的计,和她分手,她会很难受,会难受一辈子!”
  “难受一辈子?你就这么自信?”丁易的脸上明显挂上了一些恼怒的神情。
  “是的,她会难受一辈子,我也会难受一辈子。”范飞的语声忽然低沉起来,“那一晚,她的脚被石头割伤了,当时她光着脚,一步步把我背上码头,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她的血,我都看在眼里,牢牢地记在心里。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非她不娶,我想她也是一样,非我不嫁!我既然已经牵过她的手了,这辈子便死也不会放手!”
  “非你不嫁?嘿,自作多情!”丁易被气得大笑起来。
  “不是自作多情,是真话。”范飞气定神闲地说道,“丁叔,你能力很大,心眼也多,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也可以逼你女儿听你的话。不过在真情面前,任何花招最终都是无效的,乌云可以遮住太阳,但乌云总有一天会散去,不可能遮一辈子的,对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丁易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想干什么,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范飞认真地说道,“丁叔,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吧,我会在读大学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我不会依靠你们丁家,我会自己赚一笔钱,凭着我的个人能力搞定罗家,让诗晨以后能安心地和我在一起。”
  “搞定罗家?你好大的口气!罗家在县城里千年不倒,你一个十多岁的后生,想用一年搞定他们罗家?”丁易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我已经搞定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回,我会彻底搞定他们。”范飞淡淡地说道,“丁叔,其实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想干什么,而在于你想干什么。我已经亮出底牌了,我想……现在也应该是你亮出底牌的时候了。”
  丁易默然半晌,也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唉,和聪明人谈话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过和聪明人谈判,可真是件费劲的事……”
  范飞微笑不语,心中也更加笃定。
  “好吧,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如果你能在高考前彻底地打败罗家,并且不坐牢,就算你赢。以后你和诗晨怎么样,我都可以不管。”丁易犹豫了一阵之后,说道,“我们丁家的人都好赌,既然你肯拿命赌,我就敢拿诗晨的前途赌。我必须承认,你的赌注很吸引我,我被你打动了,所以我接下你这笔赌注!”
  “那这一年中,诗晨呢?”范飞追问了一句。
  “你觉得她该怎么样?”丁易反问了一句。
  “我不会和她分手,但我同意让她转学,而且我会帮你去说服她,让她安心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按你设计的人生道路去走。这一年,我注定会发生一些大事,也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我知道你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不会让她留在我身边,让她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我和她来日方长,我不急,她也不急。我相信一年后,所有的乌云都会散去,那时我自然会让你有对我放心的理由。”范飞平静地答道。
  丁易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些松动了。
  “我知道你还担心另一件事……放心吧,我不会经常去找她的,这一年里最多三次,而且我会保证对她相敬如宾,发乎情,止乎礼,最多是牵牵手,别的什么也不会干,也保证不会让她受到伤害。”范飞又接了一句。
  “如果她受到伤害,怎么办?”丁易也追问了一句。
  “那就随你怎么办!”范飞坚定地答道。
  丁易再次默然半晌,然后看了看老佛爷,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好吧,就这样。不过你记住你的承诺,包括‘发乎情,止乎礼’这句话,否则别怪我发飚。”
  “没问题,谢谢丁叔,谢谢奶奶!”范飞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释重负地说道。
  “谢我干嘛?我什么也没做。”老佛爷淡淡地用一句话撇清了关系,接着却又嘀咕了一句,“咦,我孙女去许静家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奶奶,我马上去接她回家吃饭。”范飞顿时心中一喜,赶紧打蛇随棍上地说道。
  “去吧,她在等你。”丁易也微笑着说了一句,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慈祥。
  范飞赶紧告辞出门,一溜烟地跑出了丁家,然后以百米冲刺速度向许静家狂奔而去。
  这一刻,他兴奋得想吼想叫,就像一个死过一回的人,重新回到了人间。
  现在他终于确定,丁易今天一直在演戏,为的就是再一次考验他的性格,考验他对丁诗晨的心意和决心,而他也终于在情商上成熟了一些,成功地通过了这一次考验。虽然很艰难,也订下了一个似乎很难完成的目标,但毕竟还有机会,而且可以和丁诗晨保持恋人关系了……
  满天的乌云终于散去,再见朗朗乾坤。
  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101章过河卒子
  “不得不说,我开始有点喜欢这小子了,和我年轻时一样灵泛,一样有野心!或许有一天,这小子真能创造一个奇迹,进咱们丁家。”
  丁易在窗口看着范飞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小易,你今天有点过份了,把他逼得太急了。”老佛爷捏着那串佛珠,眼皮也不抬地说道,“谁年轻时没做过点错事?错了没关系,只要没死,就总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不摔跤,就长不大,你不也在东北摔过几次狠的吗?你该多鼓励他一下,不能打击得太重了。你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何苦呢?”
  “妈,话是这么说……但少摔几跤,总还是好的,我是为了他好。对于他这种人,不逼他一下,他就不会拼命。”丁易点燃一根烟,悠然说道。
  老佛爷的眼睛似睁似闭,半晌才懒洋洋地说道:“你一直在说他单挑罗家的不对,可你真觉得他做得不值吗?你那五百万不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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