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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从隐涛阁到后花园再到镜湖的这一路,她走的好累,只想回到梅馆里歇一歇。
  可是,站在镜湖的边上,想到梅馆里没有床,一种荒凉的悲伤涌上心来。住进隐涛阁的这短短几日,仿佛已经长的如同半生,她觉得自己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完全失去了卖床那一日的勇气和自信。
  她再次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信心可以摧毁。
  暗香和疏影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惊了一跳,但都识趣地什么都没问,只为她送来热茶,打来洗澡水。
  她接过热茶,紧紧地捧在手心里,低声道:“疏影,你去看看我的床打好了吗?”
  她这两次回到梅馆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丁香听着都快要掉眼泪了。
  暗香也觉得诧异,当初她卖床的时候,梅馆的丫鬟们都猜出了她的用意,除了佩服她破釜沉舟的果决之外,都私心里祝愿她能马到成功。
  她也的确成功了,可是事情的演变有些让人看不懂。
  她为何住进了隐涛阁又两次回到梅馆,而且催人打床,一副不愿回去的模样?
  而今夜,耶律彦会像昨晚那样,亲自来梅馆将她抱回隐涛阁吗?
  ☆、34
  疏影回来后告诉慕容雪,床做好了,但是下午刚刚刷漆,还不能用。
  慕容雪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对丁香道:“我想回家去看看老爷,你们收拾收拾东西。”
  丁香一怔,收拾东西,莫非是要回娘家住?
  佩兰小声道:“小姐,这样王爷恐怕会不高兴吧。”
  慕容雪伤心地低着头,“我很想老爷,想回去住上一晚。”
  才一晚?丁香觉得太少了,当即道:“这个主意好,反正小姐的床也没打好,总不能睡到地上。”
  佩兰道:“小姐若不嫌弃,就睡奴婢的房间,我和丁香打个地铺睡就成了。”
  丁香瞪了她一眼,“嫁了人可没说不许回娘家的,小姐回娘家,也让王爷知道知道,小姐也是有脾气的人,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欺负。”
  慕容雪本已伤痕累累的心,顿时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几个字砍得血肉模糊。
  她并非丁香所想的那样,是赌气回娘家,而是因为此刻她真的很想念她爹,素来都将她捧在掌心里,舍不得说她一个字不好的爹爹,才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永远都只会支持她、鼓励她。当她此刻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有些倦累的时候,有些不自信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需要慕容麟给她力量和信心。
  丁香很支持慕容雪的举动,因为她娘把回娘家当成一个杀手锏,每一次都是她爹低声下气将她娘接回来,。渐渐地,她娘的地位通过数次回娘家而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慕容雪和耶律彦的关系,丁香旁观的清清楚楚,义愤填膺。她希望慕容雪的这一次回娘家能给耶律彦一个教训,她家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义姐可是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赵淑妃。他应该登门赔礼道歉,低头服软把小姐接回来。
  慕容雪带了一个小包袱,和丁香佩兰出了王府,上了马车。管家心里很是不解,这么晚了,怎么还出门?但王爷不在家,谁也不敢拦着夫人。只得派了几个壮实的下人跟着,将慕容雪送到了慕容麟的新宅。
  慕容麟见到女儿,吓了一跳,“阿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想爹爹了,回来看看您。”一见到慕容麟,慕容雪顿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满身的疲惫,满心的倦累都仿佛有了一个释放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才能叫做家。虽然耶律彦说过,以后王府才是她的家,可是她心里,那不是她的家,是一个战场,她在那里独自厮杀,一身是伤。
  慕容麟打量着女儿,心疼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他对你不好啊?”
  慕容雪忙笑着说:“没有啊,他对我很好,就是我有些不适合京城的气候,水土。”
  慕容麟半信半疑,见女儿不肯说,也不好再逼问,问道:“你吃饭了么?”
  “没有。”
  “来,爹亲自给你下厨,你想吃什么?”
  “只要爹爹做的我都喜欢吃。”
  “孩子你等着。”慕容麟立刻去了厨房。
  夕阳西下,慕容雪坐在廊下的竹椅上,风吹过来,好像满身的伤口都张开了,无处不痛。
  半个时辰后,一桌丰富的菜肴摆了上来,慕容麟手上沾着面粉,亲自将一张两面金黄的葱油饼放在慕容雪的面前,“丫头快尝尝,用鸡油做的,你最喜欢吃了。”
  “爹,你对女儿真好。”慕容雪鼻子一酸,险些掉下了眼泪。她都快要忘了被人痛爱的滋味。
  慕容麟骄傲的说:“那是,我的阿雪是世上最好的女儿,当然要爱到心坎上。”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句话,若是耶律彦能说出来,她该有多幸福,可惜,在他心里,自己是个蠢笨的惹事精。
  “你怎么了?”慕容麟见女儿掉了眼泪,简直心都要碎掉了,紧张的语无伦次,“丫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爹去找他算账。”
  慕容雪赶紧吸了吸鼻子,笑道:“才不是,是太高兴了,我都有半年没有吃过葱油饼了呢。”
  慕容麟心疼的说:“傻孩子,你自己不是会做么?”他可是把自己一身做菜本领都给了女儿。
  慕容雪没有回答,只是笑,却笑得很苦涩,因为她做饭的时候一心一意只想着他喜欢什么,出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每一次吃饭,她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看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口味,然后牢牢记在心里,下一次更用心。
  慕容麟抚着女儿的肩头,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耶律彦定是惹了她伤心,不然不会这么晚了,突然跑回家来。
  “好香啊!”门口传来裴简的声音。慕容雪忙抹了眼泪。
  裴简一脚跨进屋子,惊讶的说:“阿雪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想我爹了。”
  “哎呀好香的饭菜,一定是舅舅亲自下厨了对不对。哎呦,舅舅真是偏心眼,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都不肯给外甥我做一顿饭。今天做了好吃的也不叫我。”
  “谁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就在隔壁啊,和赵大叔聊天。”
  “你没事别老去叨扰人家。”
  “这叫拉关系攀亲戚,唉对了,阿雪,你有没有给妹夫提我的事情啊。”
  “王爷最近忙着兵部剿匪的事情,我还没有提。”
  裴简一拍大腿,“妹妹,这就是个机会啊,让我去吧。”
  慕容麟瞪了他一眼:“裴家就你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你爹娘交代。此事休想。”
  裴简瘪了瘪嘴,夹了一口菜,道:“今天灵山寺出了事。”
  慕容雪一听心里便是一惊,忙问:“什么事?”
  “听说是有个纨绔子弟带着一帮人来寺里**,要他们交出来一个和尚,在寺院里大闹了一番。”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听赵大叔说的。”
  慕容雪心里怦怦直跳,看来这事一定是传到了耶律彦的耳中,所以他才大发雷霆。
  那个名叫许泽的和尚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沈沧浪带走下了杀手?
  她心神不宁起来,放下饭碗,便对裴简道:“你去灵山寺打听打听,那个和尚可还好?”无论如何,许泽也是因为帮她们才得罪了沈沧浪,她不能坐视不管。
  “你认识?”
  “你别问了,快去。”
  灵山寺本就离慕容家很近,裴简去了一会儿很快回来,道:“寺门已经关了,无人搭理。”
  慕容麟让裴简收拾了碗筷,对慕容雪道:“阿雪,天色不早了,爹送你回去吧。”
  “爹我想在家住上一晚。”
  “那怎么行,你已经出嫁了,不能在娘家过夜,更何况裴简还住在咱们家,别让人传出什么闲话来。”
  慕容麟的话很有道理,慕容雪若是再坚持不走,恐怕会引起父亲的怀疑,她不想让父亲担心,也不想让他对耶律彦有什么不满,于是只好又打道回府。
  丁香坐在马车里小声嘀咕道:“小姐您应该住上十天半个月,让姑爷来接你回家。”
  慕容雪默然不语,心里哀哀的叹息,自己就算是住上十年八年,恐怕他也不会来接她回家吧。她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让自己置于没有后路的境地。
  回到镜湖要路过隐涛阁,里面亮着灯,门口守着张拢。慕容雪低头走过,完全是一副过门不入的架势,让张拢很是意外。不过再一想到王爷今天那黑脸冷面的模样也着实让人不敢接近。
  耶律彦在书房里越想越气,她犯了错一不反省二不认错不说,居然还赌气回了娘家。而且天都黑了,居然还不回来,莫非还想着在娘家长住不成?
  想到这儿,他公文也气得看不下去了,将张拢叫进来吩咐道:“去叫管家将夫人接回来。”
  张拢小声道:“王爷,夫人已经回来了。”
  耶律彦的脸色缓和了些,心道,还算知道轻重。
  “叫她进来吧。”
  “夫人回梅馆了。”
  耶律彦的脸色顿时山雨欲来,张拢赶紧撤出了书房,心道,王爷这脾气,也就是夫人敢往上扑,换个女人早就吓破胆了。
  回到梅馆,慕容雪让丁香佩兰将被子抱来,打算晚上睡到榻上。丁香和佩兰都心里暗暗地期盼耶律彦能像昨夜一样,过来将小姐带回隐涛阁安歇,但是,直到夜色深沉,也不见他的身影。
  “你们快去睡吧,我也困了。”慕容雪知道她们在等什么,她自己的心里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奢望。
  夜晚的镜湖静悄悄,梅兰竹菊四馆只有梅馆里还亮着灯。
  慕容雪抱着膝头坐在榻上,目光痴痴地看向窗外。
  一轮明月,清辉脉脉。她还记得新婚的那一晚,他从石桥上踏月而来,走到她的跟前当时,她是多么的幸福满足,单纯地以为嫁给他就万事大吉,就一定会渐入佳境,可是事实却是越靠近他,越觉得遥不可及。
  夜风微凉,她深深吸了口气。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晚上睡在榻上,可是心里的最深处,仍旧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来梅馆将自己接回隐涛阁,虽然她不情愿住在那儿,至少能证明他是关心自己的。
  可是,她等到了三更,没有他的身影。
  她失望地躺下来,吹灭了桌上的灯。
  翌日一早,丁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卧房看看小姐还在不在。她做梦都梦见了耶律彦来到梅馆,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将她的小姐给抱走了。可惜,那是个梦。真实的情况是,慕容雪还蜷缩在榻上。
  晨光撒进来,照着她略显得憔悴的容颜,娇小的身体缩在贵妃榻上,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眉尖上像是有两个梨涡,可是梨涡里盛开的是笑意,那眉涡里盛放的是哀愁。
  她叹了口气,在心里把狠心的耶律彦狂扁了一顿。
  慕容雪醒来,一眼看见丁香站在榻前,下意识地问道:“王爷来过么?”
  丁香心里一酸,摇了摇头。
  慕容雪掩饰着心里的的失落,看了一眼窗户。昨夜她没有关窗,潜意识里还想着新婚那一夜,他跳窗而入的情景。
  她落寞而失望地问道:“窗户是你关的吗?”
  丁香奇怪的看了一眼窗户,答道:“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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