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传家宝
天色昏黄，珈蓝关三十里外有一处军帐，军帐颜色原本是棕色的，如今却染有多处血迹，血迹已干涸，变得暗沉。
魏国雄满是疤痕的脸庞，即便面无表情，也显得狰狞。他要是动怒，带动脸上的伤疤，就更显得可怖了。
他这会怒指着行军地图上的一角，用力戳了戳:“只要是地形，不管是烂地形还是好地形，你们斥候都得探，这下好了，烂地形里仅派出十一位斥候，然后只回来一个马背上昏迷过去的，连情报也说不出就昏迷过去，楼兰的‘走原狼卒’差点端了虎贲军的粮草营！没吃的你们都特么给本将军学羊吃草！”
虎贲军斥候营的将领一副忐忑模样，接着魏国雄望向另一人，粘杆处六头之一的耿彦行。耿彦行正是曾经冒雨与邹氏三蝶偶遇，然后被筒子弩警告的那位领头人。他模样堂正，却留有一短撮山羊胡。显得老气。
魏国雄:“耿彦行，你粘杆处到底能不能探来情报?此次若不是大梁监野司的人抛来一纸，你们也得吃草。”魏国雄来到他跟前，就差把脸贴到他脸上，怒声道:“说话！”
耿彦行低下头，憋红着张脸，无言以对。
魏国雄平复下胸中怒火，拿过纸张起草一封信，边写边道:“还要出钱，还要和大梁监野司买情报，你们粘杆处我魏国雄是指望不上。还不如让你们披甲上阵杀敌来得实在。”
耿彦行愤慨不已，可又无可奈何，他也想怒而掀帐离去，可他不敢，只要归魏国雄麾下，一切由他说了算，他们曾是军监，能与这些将领平起平坐，可南宫伯这些年来对他们太失望了，情报，还是情报！每每都要出钱和大梁买买买，养他们何用。
两国交战，兵家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梁九亦有言:“兵马不见，谍报先行。”
军营起灶之时，魏国雄就着一大盆肉骨头汤下饭，搭配几根青菜，如今隆冬又将至，青菜倒是比肉还贵，魏国雄食到一半，听见帐外有人报:“启禀将军，有行走人求见。”
魏国雄放下筷子，微蹙眉，这些监野司行走通常藏头不露尾，如今竟然还有直面与他的，他未免好奇，也心生警惕，别是那捡着行走令的草原高手。遂出言道:“就在帐外说话。”
胡汉三沉默许久，一时间竟忘了梁九教他的话，着急。已有粘杆处的护卫察觉到不对，纷纷围拢上来。
魏国雄:“什么事？你倒是长话短说。”
胡汉三大汗淋漓，想啊想，就是回忆不起来。一拍自己脑瓜说自己的话:“将军，我乃一介樵夫，名叫胡汉三。我舅舅是你麾下战死的胡大壮，我想要参军，入虎贲军当先锋。”
魏国雄起身，掀了帐帘，打量这名精瘦的汉子。
“大壮是虎贲军骑督之一，本将军自然记得他，他确实有个侄儿叫胡汉三。大壮有一手好力气，你呢？你会什么？”
胡汉三:“我……我会劈柴……”
魏国雄皱眉:“那你该去火头营，来我虎贲军当先锋？找死?”魏国雄围着他转两圈，再次问道:“胡汉三，你杀过人吗？”
胡汉三略显迟疑的点点头:“杀……杀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人，他罩在一个奇怪的铠甲里，两米开外，手里还拿着一把很大的剑，比普通的剑大上七八倍。我和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跑往我这边，不知为何要拿大剑斩我。我……我当时手心都是汗，于是一刀劈飞了他的脑袋，见有血，应该，应该是人。”
魏国雄接着望向他右手拎着的柴刀，柴刀锈迹斑斑，锋刃处还有些凹凸不平的槽，明显快要报废的模样。魏国雄叹口气，招过副官刘博文:“把他送去军中火头营，给他换把完好的刀。”接着继续回帐进食。
胡汉三这老实巴交的汉子顿时急得抓耳挠腮，暗骂自己没用，关键时刻不争气，竟然把梁九兄弟教予他的话给忘了。
刘博文拍拍他的肩道:“胡汉三是吧？大壮生前常和军中的弟兄念叨，家里没啥人了，就剩侄儿一独苗，所幸妹夫家也姓胡，祖上都是一家人，所以把你当成亲儿子待。他常愁道你这性格比较内向，说媳妇比人家闺女还害羞，是真愁人……”
胡汉三柴刀落地，双手胡乱抹把脸，却怎么也抹不歇。
刘博文微点头，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遂把他的柴刀拾起来，然后勾肩搭背一路安慰他。
“虎贲军的火头营可是个肥差，但是也得学会披甲上马砍人，将军以前最喜欢和胡大壮比赛吃肉，可总是输，大壮虽说吃的多，但冲锋陷阵也是没得说。和那大梁铁浮屠中的石大柱一般勇武得很。‘平草滩’一役，大壮最后是为了掩护将军，战死在那拓拔野手中，拓拔野腹部也被大壮捅了一刀，见了血……”
火头营的营长名叫周有余，他父母盼他个“年年有余”，所以给他取名叫周有余，周有余也是个大胖子，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用大锅烧，味道对胃。很是受虎贲军众将士称赞。生死沙场鬼门关走一遭，活下来最想什么，最想一口酒与肉，然后呼噜睡个饱。
周有余见将军的副官刘博文塞来一个精瘦的汉子，他把手中剁排骨的菜刀放下，在围布上擦了擦油，皱眉道:“什么?樵夫?还要我训练他骑马刀术?别闹了，这是什么地方，又不是新兵营。再说这茫茫大草原的哪来的树给他砍，这里用的柴都是后方劈好送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博文拍拍周有余的肩膀道:“他叫胡汉三，是大壮唯一的亲人，想要来草原给大壮报仇。”
周有余沉默下来，再次打量起胡汉三。然后摆摆手:“行吧，我火头营收了。小子，你多大？满嘴黑胡子看上去比大壮还老。”
胡汉三腼腆道:“三十有一。”
刘博文离开前随手把胡汉三的破柴刀往角落里一扔，胡汉三见到后又跑过去拎在手中。
周有余笑道:“怎么?这柴刀还是把传家宝?”
胡汉三傻笑道:“是，是我舅亲手给我打的。”
周有余微愣，随即叹口气，转头盛上一大碗饭，再淋上些碎肉汤汁递给他:“还没吃饭吧？尝尝你周大叔的手艺。今后你就跟我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