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第70章
  “你呢?为什么会想自杀这件事。”
  “已经自杀过一次了。”周文菲低下头, “我现在没有想自杀。”
  “一点效果都没有?”王嘉溢心急地问道,“换个医生呢?我之前在内地找的催眠师也不行,所以才请假回的台湾。”
  “没用的。”
  “你还是不想说?”
  “不管找哪个都一样,我说什么,最后喻文卿都会知道。当然他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不想让他听到。我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听到我的录音这类的东西,我就会崩溃……”
  如果林医生柜子里的东西都能让她轻而易举翻到,那以喻文卿的手段, 无论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医院的防火墙, 再高也没用。
  “他干涉你的治疗,是不是?”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周文菲推了推她眼前的窗, 纹丝不动, “自从我确诊后,这几扇窗就打不开了。他不会容忍在他眼皮底下,有无法控制的事情。”
  王嘉溢思忖片刻, 想到应对之策:“菲菲, 我当年有认识一位台大心理系的师姐, 现在已经执业了。我们和她说明你现在的情况, 拜托她做你的治疗师,现在网路视频约谈也很方便。这个是私底下的, 不要被喻文卿知道,然后你继续去约定的医生那里做治疗。”
  周文菲有点犹豫:“她肯吗?”
  “她人很好的, 当年帮助过我很多。”王嘉溢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问她。”
  师姐也有微信账号,周文菲互加好友后,师姐发来一段语音:“嗨,我是巧珍,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和我说都可以,不用顾虑是半夜还是我在工作,希望网络能给你更自然更放松的方式。这个不是正式的心理咨询,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当然有时候我也会不在线,不能即时地回复,请你谅解,但是你每条讯息我都一定会看、会听,好吗?”
  她的声线低沉柔和,像是小提琴的琴弓在心底轻轻地勾起诉说的弦。周文菲还没有见过她,就已经想象她应该是个知性温柔的女子。
  “好的,孔医生。”
  王嘉溢转头看客厅,心里有点怪异:他们聊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来客厅看看。喻文卿这么放心?想起刚才周文菲说的“他不会允许有他控制不了的事”,难道我出现,也在他控制范围之内?
  他突然起身把窗帘全都拉上,周文菲惊讶:“你做什么?”
  “你去把灯关了。”
  周文菲照做。客厅里马上就黑漆漆的,王嘉溢打开手机的照相模式,四处扫射。
  “你要做什么?”周文菲还是不懂。
  过道左侧传来卧房门摔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周文菲朝脚步声走去,想挡住人,没挡住。
  喻文卿把灯拍开,冲到王嘉溢跟前,一拳挥出去,周文菲慌忙去抱他的腰。怕动作太猛烈摔到她,喻文卿收住冲势,拳头没有落到人身上。
  他这才看到王嘉溢拿了手机在拍照,怒不可遏:“滚出去,这是我家。”
  王嘉溢冷笑:“菲菲,他在家里装了监视器监控你。”
  周文菲一愣,手臂松开:“你说什么?”
  “妙,别听他胡说。”
  王嘉溢指着电视柜的下方:“那里就有摄像头。”他对周文菲说,“你回房间去看,一定有手机或是笔记本连接这个摄像头。所以他都不用出来看一眼。”他话没说完,周文菲已冲向过道,喻文卿追上去,王嘉溢扯住他胳膊。
  跑进去一看,床上果然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正是两人扭打在地上的画面。点击主页面的连接设备,竟然有六个摄像头。
  喻文卿无心恋战,把王嘉溢揍倒在地上,也跑回卧房,看到呆若木鸡的周文菲,扑过去跪在床边:“妙,我只是担心你。”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周文菲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用告诉我。”
  “不是。那个混蛋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他就是想千方百计骗你去台湾。”喻文卿窝在卧房看监控视频,也看了一肚子气,这下口不择言,“什么师姐,妙,她连执业资格都没给你看,你不要被他们联合起来骗了。
  周文菲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已走来门边的王嘉溢先说了:“菲菲,他还监控你手机。”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喻文卿。喻文卿还在狡辩:“我只是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没人信他,因为手机监控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容易做到了。
  再说今天王嘉溢突然到访,他一点也不吃惊,肯定是早已知晓他们在微信上的交谈。周文菲在自个手机上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程序,朝喻文卿伸出手:“把你手机解锁后给我看。”
  喻文卿不给,转身拽着王嘉溢往门厅走。
  周文菲好哄好劝,他得先把这个碍事的给解决了。
  两个男人在过道里死命拉扯,瘦弱一点的王嘉溢只恨自己没在健身房多举几块铁,他朝卧房的方向喊:“菲菲,他是个控制狂,你得离开他,否则他会禁锢你一世的,……”
  “砰砰”两声,他和他的行李都被扔到门外。
  周文菲跑出去,喻文卿一把拦住,把她抱回卧房。“放开我”,拳打脚踢都没用,在人肩上狠狠咬一口,喻文卿把她扔回床上,她爬起来就往门厅跑,拉开门一看,门外空荡荡。
  她打王嘉溢的电话,没人接,隔五分钟接着打,到第三通终于听到一声很不耐烦的“喂,你谁啊。”
  “嘉然,你是嘉然,对不对?”
  电话那边停顿两秒,烦躁降下去一些:“你是谁?”
  “我是嘉溢的朋友。”周文菲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他一有点事就装死,非逼着我出来不可。你以为我想面对吗?这个破地方我来都没来过。”他似乎在踢垃圾桶,“哐当”地响。
  “你不用担心,你在s市。”周文菲料想他没有走远,“你拍张附近建筑物的照片给我,我来找你。”
  “你是谁?”
  “上次我送嘉溢钢笔,你不是和我聊过天?”
  “哦,你是那个女生。”
  “对。你会用微信吧。”
  “那个很容易学,但是我现在用不了他手机啊。”
  “啊,你不知道解锁的密码?”周文菲还以为两个人之间总有些共同的记忆,“那你上次是怎么发的微信?”
  “碰巧而已。”
  “你看看周边环境,有没有超市或是有标牌的大楼……”
  “有一家……山姆会员店。”
  “知道了。”就在公馆外面,周文菲换好衣服要下去找他,喻文卿不许她离开,她望向喻文卿:“你不知道他有病吗?”
  喻文卿哪还有好脾气:“他有病和我没关系。”
  周文菲冷冷看着他:“和我有关系。”
  她非要下去,喻文卿无奈跟在后面。已到十月,街边的风吹着她的开衫,能感觉到微微凉意,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商场门口立着一个两手拎满购物袋的时髦女郎的雕塑,雕塑下面,孤零零站着穿短袖t恤的少年和他的行李箱。
  周文菲走过去:“嗨。”
  王嘉然的眼神这才转向她,真的和王嘉溢不一样,有点桀骜,有点狂躁,还有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敌意。
  “我是周文菲。”
  “他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王嘉然的眼神仍有警惕,他确实不知道周文菲的身份,和王嘉溢对她的感情。
  “嗯。”周文菲点头。
  “那我是谁?”
  “王嘉然,他的双胞胎哥哥,十五岁,喜欢……偷骑摩托车出去飙车,还有离家出走。”
  那种警惕很快变成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又渐渐散去,变成某种信任和一点点惊喜:“他真跟你说了?”王嘉然咧嘴一笑:“你接受他了?你是他女朋友?”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喻文卿,“他是谁?”
  “她不是你女朋友,是我女朋友。”喻文卿抢答。
  眼前的这个男生,还是刚才那个混小子,但是说话的语气神情全变了,好像真不认识他似的,奥斯卡影帝都没这样的演技。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精神病,喻文卿越来越焦灼,他一定要想个方法,让周文菲和王嘉溢彻底断掉来往。
  但眼下他得做个负责任的大人,正常人。周文菲说王嘉溢的人格变换是因为他打了他,受了刺激,于是拉起王嘉溢的行李:“走吧,我先带你去酒店开房,这边你不熟,就不要乱跑,……”
  “我要回台湾。”
  这才像一个十五岁男孩说的话,周文菲听了说不出的心酸:“等嘉溢整理好心情回来,他会带你回去的。”
  安顿好王嘉然,周文菲回去公馆,在帐篷里坐着,一言不发。
  喻文卿强搂周文菲入怀,开始认错:“妙,我不是一开始这样的。摄像头是七月份才装的,我白天去公司上班总是心神不宁,想你在家里做什么。手机监控是前几天才装的,你知道我害怕什么。”
  他不敢和周文菲谈论自杀这件事,也不知道周文菲是否还有企图,他只能穷尽一切方法,阻止它再次发生。
  “那你拆掉那些摄像头吗?”
  喻文卿说:“好,我明天找人来当着你面拆。”
  “手机呢?”
  喻文卿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删掉那个窃听软件。”
  “删掉还可以重新装。”
  “妙,我答应你了就不会装。”
  “那你还能想到另外的办法来监视我,你有的是办法。”
  两人都沉默了。周文菲缓缓问道:“你爱我吗?”
  “当然爱啊。”喻文卿恨不能立刻证明真心,“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他急切的神情在周文菲眼里,更像是掩饰、无奈、道歉,总之不像真心。
  喻文卿哽住,这段恋情里他已经在学着表达了,这一年里他说的情话,比过去十年都多。算了,她还太小,不知道说出来的“爱”太轻飘,不知道他想给的爱是一个靠山是一个承托,是想让周文菲无论做什么去哪儿,都毫无后顾之忧。
  “那我以后……我每天都说,好不好?”
  晚了。一整晚周文菲都没睡着,知道喻文卿不会放她走。谁能帮她?她只想到了阳少君。她一直爱着喻文卿,肯定愿意帮我离开他。
  这几个月阳少君很忙,上海分公司成立后,又在昆山、松江、嘉兴多地招了十几家的二级代理商,然后去澳洲的酒庄签最终的总代理协议。既然都到了南半球,索性把新西兰、阿根廷和智利的高端酒庄都走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合作机会。
  现在的玮雅可不是当年的空架子,阳少君也不是几十万都还抠抠搜搜的人,一口气拿下三个品牌的中国区代理。
  还去了趟梦寐以求的南极。
  开心,超级开心,人生的梦想正在一个个收获。
  但也很难过,那种“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人让自己不开心”的话只是挂在嘴边说,让他人以为也让自己以为,爱情没那么好、没那么重要。
  但要是有个人,愿意抱着——因为晕船吐得乱七八糟的她,在甲板上大喊“南极我来了”,愿意陪着她在这极地里挨冷受冻,愿意在看向这个广袤世界的眼睛里把她放在最中间,日常生活里的那点不开心,阳少君想,她愿意受,她真的愿意受。
  她觉得自己呼出来的白气都是惆怅的。天气太冷,冷到感觉不到心跳。为一个人动心,为一份爱受苦受累,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回到s市,她和热衷于牵红线的姐妹联系:“有好的单身男士,别忘了我。”
  “啊,你终于想清楚要离开喻文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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