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明知故问
排练紧锣密鼓的准备中，长达三个小时的大型古装仙侠虐恋情深舞台剧《琉璃结》即将上演。叶涵叹口气，内心默默找了些许理由证明自己很重要：没有她，谁来伺候公主？谁又将公主逃婚的事泄露出去？谁又推动剧情发展？越想越觉得自己好重要。明明正规排练时她被石岩指挥着干这干那，竟一次也没参与过排练，石岩也只道自由发挥吧。
台上正演到渐离替琉冰挡了一箭，命在旦夕，琉冰痛不欲绝、悔不当初。也不知怎的，虽说叶澍演的无过多表情，叶涵却从他的眉间看出了哀伤，音乐一渲染，舞台效果更显，更有好几个女孩偷偷抹眼泪，叶涵越看越自豪，就等渐离求情，救了跟在公主身边的梨花，她上台再露一次脸，大体就是端下汤药，自己的戏就杀青了。叶涵摸了摸蹦跶的胸口，真的好紧张。此时琉冰正给渐离喂汤药，两人情到深处不能自己，自是情意绵绵生。叶涵明了虽是演戏，她还是微微吃了醋。
琉冰摸了摸渐离的脸：“你且躺着，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适时，梨花上，端走汤药。她躬身上前偷偷朝叶澍眨了眨眼，不顾石岩叮嘱，私自加了台词：“奴婢告退。”
“恩。”他亲自将碗递给梨花，手指有意无意的蹭了她一下，面上却还摆着琉冰的一张脸，叶涵偷偷乐了，抿着嘴唇低头离去。
小郡主抿着唇，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神冷冽了些。
接下来的剧情也就是今晚的重头戏，琉冰吻渐离，一吻定情。起初叶澍不赞同这出，但石岩强烈要求不删，谁也不妥协，推着推着这事儿就推到叶涵身上。
“叶涵，这是你的剧本，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是删我们没意见，无可否认，删掉的话剧情黯然失色。”石岩的话确实没错，这本就是一出爱情戏，若男女主角扭扭捏捏哪能感染观众。
“借位吧。”这是当时叶涵的建议。
排演时，小郡主每每脸红笑场，两人之间距离不是太远就是角度不对，练过两回，叶澍道：“这段跳过，等真正上场时我来找角度，你不动就成。”
此刻琉冰正往渐离这边靠过来，观众看来，男女主角修成正果，偌大的活动表演场地鸦雀无声，大声屏息拭目以待。好在叶澍衣服袖子足够长，他巧妙的遮住一个死角，从叶涵的角度看来，他的眼神清明，甚至朝叶涵看了一眼，灯光缓和下来，背景音乐袅娜响起，美不胜收。这时，渐离不知何故趔趄了下，两人相距很近的嘴唇微微的贴了贴。
哗啦，叶涵的世界崩塌了。
演出圆满结束，有胆大的女孩直接跑到后台找叶澍要签名，他一一礼貌拒绝。期间，在也没有看到叶涵。小郡主过来，脸上还带着微醺：“今天，你表现的很好，比排练时更好。”
叶澍拾掇着物什，将道具服装叠好，顺便又将一牌子放在上面。
小郡主定睛看了看，这不是青鸟话剧舞台出入牌吗？没有这个牌子，是进不来活动表演场的。
“叶澍。”小郡主呼吸有些紊乱：“你的牌子忘拿了。”
他也不回头，表情隐匿在昏暗的灯光里：“你喜欢明知故问，我却不喜欢配合你演戏。”
时光像是被按了暂停，小郡主睁大了眼，嘴角还挂着一丝硬扯出的笑：“刚刚舞台上…确实需要…你配合。”
“你又在明知故问了。”他望过来，双眼微眯：“我极少认真的对女生生气，你是第一个。”
小郡主茫然的盯着门口，刚才那道身影明明和自己情意绵绵，即使是演戏，她仍当真了。
她还记得，前几日月白色布帘下，他就坐在对面，第一回主动和自己搭话：“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阿少。”他没说理由，她也没问。内心却是开心，叶澍若是和自己说话，意味着自己是不同的，直到昨天排练结束，她听到来自叶涵的声音，她叫他阿少，他对她微笑，眼睛看到的世界这么大，却也只容得下叶涵一人。
小郡主自是不甘心，她自觉叶涵不如她，女孩子不比其他，就比长相她也是差了许多，算得上清秀，却不爱打扮，整个人放在台面上，就是一清汤寡水。在舞台上，她是憋足一颗忐忑的心吻了上去，忍着心脏从胸口跳出的冲动的演完整场戏，预备着结束就和叶澍告白，旁人都说女追男，隔层山，她就不信，叶澍这座冰山她接近不了。
事实证明，那之后，叶澍仍配合自己演，动作也如往常那般，只是眼底的光熄灭干净，全然失去演戏的乐趣。
他为叶涵演。那是小郡主脑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
“叶澍人呢？”石岩问：“还没对他通知明天有庆功宴的事呢。”
“他退出了。”小郡主低着头，加上哭时无声，石岩竟没有发现异样。
“啊？什么？”
“你再明知故问什么！听不懂人话吗？他退出青鸟话剧了！”小郡主吼完，扔了脖子上套着的牌子：“我也要退出，这些天谢谢你，石岩。”说完马不停蹄的跑掉了。
几个意思？
石岩一脸茫然。
叶涵随着人群走了出来，耳边几个女生还在讨论刚才的话剧。
“天啊，男主真的好帅，我的一颗心酥成渣渣了。”
“是啊，是啊，和他搭戏的学姐我也认识，人不错，长得也好看，这两人倒是很配。”
“不会吧？琉冰有主啦？”
“有了，就那学姐，你也知道我认识话剧社的人，我打个招呼绕到后台去了，你瞧我看到什么？”
“什么？”
“那场吻戏是真的。”
风呼呼的灌进来，瑟瑟的冷。明明天很好的。
叶涵没有再听下去，她看了看手机时间，拔腿向宿舍跑，她需要赶紧跟室友说演出成功的事，或许能在贴吧上搜到视频看。
回到寝室，却什么话也不想说，蠢蠢手舞足蹈：“我看到你了，你的衣服很好看。”很难有人发现那个小角色，她却发现了。
“演技呢？”叶涵问。
“眼神很有戏。”蠢蠢道：“分分钟就想把男主角给勾引走。”
手机响，叶澍打来的。
“喂？”
“是我，你在哪里？”
“我今天不太舒服，我到宿舍了，准备洗洗睡了。”她今天不想多说话，内心里却也真的想闭眼躺在床上。
“下来。”
“干嘛？”
“干你。”叶涵的心猛然皱缩，饶是知道室友听不见，她还是慎重的走了出去。
“你妈妈真不知道她儿子这么色吗？”明明那会儿没谈的时候，叶涵倒觉得她前桌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自打和自己恋爱后，他倒是变化越来越大，说些成人之间的话都不带百度的。
“他只色给他媳妇儿看。”空气里传来好听的笑声：“下来，我等你。”
叶涵还是下来了，她磨磨唧唧站在铁门前，就是不踏出最后一步：“有话快说，我正累着呢。”
周围更安静了，叶澍走上前，看他的姑娘：“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她扯住他的手腕，就往外带。起初慢慢走着，而后他反握住她的手，那速度，那劲头儿，风仿佛停在身后，他迁就她的速度，她却牟足了劲儿飞奔，一个一个路灯闪过去，身影由长变短又倏地变长，零星的学生仓促的避闪，转头看去，那两疯子早就绕过他跑掉了。
不知跑了多久，速度渐渐慢下来，心跳打雷似的怒吼，脚步迈不开，叶涵踹着粗气，挣脱开叶澍的手：“老娘…TM的体育考试…。也没，也没这么卖命过。”
他浅浅的笑了，平日冷淡的眼神沾染了汗气，橘黄路灯打上来，带着暖色调的气息。风吹着，吹走满世界满脑子的凌乱。
“还气吗？”
“不气了。”说不生气是很假的，她的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被调戏，还得忍辱负重的演完这场戏，她倒是攒了一肚子火看了下去，这场话剧大家劳心劳力了一个多月，她也做不出疯婆子的行径上去抽小郡主一巴掌，且说她就是故意的，叶澍也不当扭头走人。心里想的一回事，眼里看到的却又是另一回事儿，当看到叶澍无风无破的演下去，叶涵又觉得他大概是欢喜的，美人投怀送抱，他大可将所有错误推到小郡主身上。越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甚至觉得叶澍是不大喜欢自己的。
“毕竟那是一个失误，恩，我们要顾全大局。”她后退的行走，有些可爱的眨了眨眼，树一排排的背道而驰，她右手握住他伸过来的左手抠了抠。
“我没那么无私，叶涵，我想顾全的只是你。”两个月来叶涵忙前忙后，搬道具打扫卫生，不是她的活儿她也一并承包，就连石岩投入的精力未必比她多，这是她的处女作，她想要它完美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知，他一直都知。
他便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对了，明天有聚餐，知道吗？”她问。
“不去。”
“为什么？”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小猫儿似的蹭了蹭。
“没立场去，我也不做没立场的事。”
叶涵赶紧站的直直的，她越发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了。
“男主角缺席才是没立场呢。”
“我退出了。”他道。
“你怕见到小郡主尴尬？”
他道：“她故意调戏你家男人，能容忍不？”
“她故意的！？”叶涵皱眉，揉了揉粘成一团的刘海，很是纠结：“我想打她，又觉得你的女朋友是儒雅的，不能动手。我想骂她，又觉得她看起来弱不禁风，骂两句该要哭了。所以…。”她的视线死死锁住他：“你就当被猪啃了吧。”
漫漫路，左右通畅无比，许是时间够晚，学校里瞎逛的人所剩无几，那剩下的几个都是趁着天黑做坏事的情侣。
远处花树开着一串一串粉嫩的花，花香醉人。叶澍低下头轻啄了下女孩：“我又被猪啃了。”叶涵也不气，嘻嘻笑着，乌云满天也被她笑出一片晴空：“那你就是大白菜，我拱你好不好？”
风送来清香，叶澍深吸了一口空气。他随手捋了捋满是汗渍的刘海，头发微微翻卷上去，倒是有两小块皮肤比周围皮肤暗黑了些，叶涵瞧了瞧：“你头上有东西。”E岛那次两人头抵着头，她发现了。平日他的刘海够长，足够遮拦。
他微微弯下腰展示给她看：“树叶吗？”
“好像是字母。”走到这路，基本没什么灯光，叶涵无法辨识，只得大体猜测。
“哦，是你。”
叶涵欲再问，他的吻又压下来，天地无声，唯有此刻。
可是为什么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