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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你不是陈子昂?

  临安一战后,天下人心里都有个疑惑:异人赵骊,究竟是谁?
  可惜无人知。
  夕照山下少年,最后一剑风情如仙。
  知之者知之,那只是少年观史而得的一时之快,并非少年真的如那青衫秀才一般,人间哪有那么多剑仙。
  枢相公从云州启程回临安。
  大风轻骑和虎牙铁贲护送王爷和王妃棺椁在回开封的路上。
  赵长衣带着寥寥数百府兵,赶赴广西。
  西军盘踞的广西和蜀中,依然与世隔绝,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来。
  天下忽然就安静了。
  除了青州。
  满地狼藉里,四个棘奴死士和数十精锐尽数身死。
  夫子终究没拔剑。
  镰房三镰子亦全部身死,毛秋晴受了轻伤,女侠公孙止水折了如雪短剑,红衣宋词脸颊上,被一位垂死挣扎的死士用暗器划了道细微伤痕。
  如针线细微。
  小姑娘情绪很不好,摸着伤口垂泪。
  公孙止水温柔安抚,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啊,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一张脸蛋儿。
  秀才杀人最多,也最干净。
  一身青衫甚至于手中长剑,竟没有沾染上丝毫血污。
  站在夫子身前一丈处,按剑执礼:“请。”
  夫子蹙眉。
  秀才认真的道:“小生知晓,先生是位异人,也知晓先生拔剑会起惊雷,但先生不用担忧,稍后会有位老先生前来,可断惊雷。”
  夫子依然蹙眉不语。
  秀才的神态很诚挚,几如那嗜学举子遇名士,“小生初举功名,得秀才功名后,便不再求学,欲学狄相公和那镇北军的虞弃文将军,于是弃书举剑,然天资愚钝,练剑五年无所得,后游览名川大山,永安四年冬,于幽州登台听女伎歌声时有所悟,再执剑时便可上斩飞仙下屠恶鬼,是谓厚积薄发一日入道。”
  夫子点头不语。
  秀才继续道:“然大道高远如山,小生立山脚,不曾得见庐山真面目,夫子观渔城一剑,便如那高山落下的瀑流。”
  是以我欲迎瀑流而上,登高山。
  夫子摇头。
  你让我出剑我就出剑,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秀才不知道夫子是何人,感受到夫子的傲骨傲气,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谢晚溪等女子,隐含杀机:“陛下只让小生保护谢家晚溪,其余人生死她不在心,小生也不在心。”
  杀意清越而激荡。
  若是夫子你不拔剑,那我便杀了红衣宋词、公孙止水以及毛秋晴。
  李婉约么……
  当然不能杀,李家婉约,在秀才眼里更重于谢家晚溪,哪怕是谢晚溪死在青州,李婉约也不能受到丝毫伤害。
  夫子挑眉微怒。
  纵然是大唐君王也不敢胁迫于我,你区区一执剑秀才,何敢之?
  秀才拇指轻弹,长剑出鞘半寸:“先生,请。”
  夫子忽然笑了。
  永安四年忽然得剑道,有些意思。
  如果自己没记错,永安四年,扇面村李汝鱼恰好第二次被雷劈……这秀才呐,指不准也是一位蛰伏大凉的异人。
  只不过他真实身份,并不以剑道见长。
  是位文人?
  若是文人,是先贤还是来者?
  幽州登台听歌而得剑道,遮莫是那位弃武从文的前辈?
  若是他,拔剑又何妨!
  夫子手按剑,“请。”
  青衫秀才笑了笑,认真的道了句,告于先生知,小生真不是异人。
  话落,身影如风摇动,却并没有拔剑而击,反而转身登山,登上一旁的小山。
  夫子便按剑等着。
  老监正姗姗来迟,看了一眼按剑的夫子,又看了看登山的秀才,这位老监正很忧伤啊,感情到头来还是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来断惊雷。
  然而有些诧异。
  夫子此刻再按剑,天穹并无闷雷。
  老监正回头望南方,喃语了句难道那少年又做了什么?
  老监正不知,此刻临安西城门下,少年一剑风情如仙,这一日天下异人皆不引惊雷。
  一畔小山之巅,有人站大石之上,按剑而歌。
  歌声悲呛,剑气起青云间。
  便有一道青影自天而落,带着一抹幽幽剑意,天地悠悠间,如仙人呜咽沧然而涕。
  夫子笑了。
  相信这位秀才没有骗自己,也许他真的不是异人。
  但此刻自山巅而落的一剑,去让自己想起了一位先贤登幽州的诗。
  念天地之悠悠,独仓然而涕下。
  天下剑落如仙人仓然而涕,秀才欲登高山,先下小山。
  夫子如他愿。
  拔剑。
  骤起一条大河,江水滔滔东流不复返,似有大浪起卷,又有浊浪排空。
  仙人涕泪入大河,不起浪花。
  青衫秀才终于知道夫子这座山有多高,高到让他仰望也只能看见一丝丝真面目,也才知道夫子的大河之剑有多深,深到置身其中如沉在汪洋之渊,看不到一点阳光。
  夫子的剑,总让人觉得是一首诗。
  尽管下场凄凉。
  青衫秀才却觉得很值——输了也值,这一剑待自己细细揣摩,指不定能再上层楼,将来何尝不能走到百里聚一剑的地步。
  如今自己,十里聚一剑,便力有未逮。
  至于千里一剑?
  也许世间没人可以做到,那已不是人力所为,而是剑仙。
  夫子恐怕也不能。
  至于走到夫子所在的那座高山之上?
  秀才亦觉得很难,难于上青天。
  夫子恼恨秀才以宋词等人胁迫,出手不留情。
  虽然没取性命,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如散架了一般,皆是被剑身所拍,没有十天半月大概是下不了床。
  夫子剑归鞘,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衫秀才,“得罪。”
  青衫秀才咧嘴苦笑。
  夫子看了看天,发现没有起惊雷,估摸着李汝鱼那小子在临安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手笔,于是心头开怀,不再有所隐藏,乐了,有些捉狭的笑道:“你真不是登幽州台的陈子昂?”
  青衫秀才艰难的坐起来,认真而恭谨的道:“小生真不是异人。”
  夫子略有怅然。
  你若是陈子昂多好。
  可惜,只曾见过兰亭集序四字的残片,还不曾见在茅屋里写下秋风歌的子美,以为是陈子昂的秀才也并不是。
  故人不相逢,我心惆怅。
  这天下,依然唯我一人寂寥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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