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妈妈的高跟鞋

  老人很喜欢跟她聊天，聊东聊西。
  她有点不耐烦。
  享受这美景需要安静。
  她嘴里敷衍着，抬头看着前方挂着的月亮。
  月亮圆圆的，显得格外的大，是橘红色的。
  这暖色调与灰青色的夜空不太协调，却与底下灯火灿烂的城市十分搭配。
  难道月亮不甘心天上的寂寞，想与人间比美？
  或者，妈妈在月亮之上，想我了？
  妈妈就在月亮上，是爸爸说的。
  从小就这么对她说，所以她真这么认为——
  作为一种信仰般地顽固地这样认为。
  她关于妈妈的印象，全停留在4岁之前。
  四岁的孩子，其实有记忆。
  妈妈的高跟鞋就是记忆之一。
  “哚哚哚......”
  那像钉子一样的高跟儿落在地板上，能发出鼓点声，如同琢磨鸟敲击有空洞的树木。
  “哚哚哚......”
  那么地有力道，能让自己的小心脏加速跳动，
  能让笑爬上自己的脸，
  能让自己放下手里的玩具立即叫着妈妈循声而去。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
  因为怕想起妈妈。
  那个时候自己也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喜欢把小脚装进妈妈的鞋子里学走路。
  那是最好玩的游戏，仿佛穿上妈妈的大鞋，自己就瞬间长大了，可以像妈妈一样漂亮。
  她看着橙黄的月亮，泪光中，那月亮晕出一圈黄晕，变得更大了。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离妈妈更近？
  老人也抬头看月亮，然后别过头看着她，看见了她眼里闪闪的星光。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让你难过的事情？”老人抱歉地问，以为自己哪句话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没有，我只是想妈妈。”白雪蜜低下头别过脸去，风刮走了她脸上一滴泪，她迅速用手擦掉眼泪。
  有啥好伤心的，妈妈在月亮里很开心。
  我开心，她才会开心。这是爸爸一直教她的。
  “我们去船舱坐坐吗？”老人问。
  “好啊。”冬天的江风很冷，她的脸快冻僵了。
  老人应该也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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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带她去的船舱在第三层。舱门有服务生守着，见到老人，立即打开舱门。
  里面有沙发、茶几、音响视听设备等。
  四周是窗，拉上了遮光帘，顶上镶嵌着一整块天窗，夜空似乎伸手可触，月亮镶嵌其间，云彩从月亮边轻悠悠地飘过。
  舱门关上之后，这里很安静。
  老人用遥控器摁响音响，悠扬的古筝曲响起。
  这乐曲是那么地熟悉。
  对，小时候，妈妈哄自己入睡，就喜欢给自己放古筝曲，比如《高山流水》、《渔舟晚唱》、《梅花三弄》等等。
  她听着这乐曲，特别伤怀。
  “我有一个女儿，她很喜欢听古筝曲，所以我在这里听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音乐。”老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打破沉默。
  “很好听。”她好奇地问，“这里就是为她准备的吗？”
  “不，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这里的曲子，是为了纪念她。”老人的声音在乐曲声里，显得有点凄凉。
  她心生怜悯，看来，老人想女儿了，怪不得他老缠着自己说话。
  “我爸爸说，人死并不一定不快乐，他们去了月亮上，月亮有他们新开辟的家园。您看，”她指着月亮安慰老人，“那里也很美。”
  “那里很荒凉。难道你真相信这样的神话吗？”
  “当然相信神话，因为这其实是祝福。”她乐观地说道。
  “你说得是对的。”老人含着泪光露出笑容，“还是你们年轻人好，你们的想法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活力多了。我真不该那么想。”
  “对啊，我爷爷经常说，人换一种想法就会变得快乐。所以尽管我没有了爸爸妈妈，我一点也不觉得悲哀。”她这话与其是说给老人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