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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锦囊之计

  他眯眼只打量她面上的痴迷。“……女装方妙,可不裹素帛,直通化境。”
  东海帮,南王展开父祖的画像,燃起一炉香来,打坐缓缓入定。
  此时正是东海帮命运的转折之际,是他抉择最要紧之时,他在下决定之前,却想先冥禀父祖。
  祖父一生戎马倥偬,替老主人坐镇海防,防倭抗倭,极受老主人的信重。后来老主人坏了事,被朝廷不顾一切疯狂追杀,大明天下纵大却也没了立锥之地,跟随老主人的臣子便各想办法,想替老主人寻一处龙隐之地,以图来日东山再起。
  那一片仓惶之中,老主人将手下分为几队,各自北上南下。他的祖父因为一直执掌东海水军,便领一脉人马,毅然远遁海上。
  彼时父亲还是少年,却也秉承家门之愿,在祖父憾然离世之后,拼尽全力协助东王整顿东海帮。因父亲斯文睿智,与倭国大名的战与和都由父亲一肩扛起。最初倭国慑于大明朝廷的压力,应承一同剿灭东海帮,都多亏父亲从中捭阖,对前代松浦大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you之以利,才叫松浦大名顶住了倭国幕府的压力,在平户藩内容留下他们,给予他们衣食,叫东海帮熬过最初的艰难时日,渐渐稳固下来,营造起自己的营盘和势力。
  四海龙王之中,东王是老臣,以资格为尊;他的父亲晚一辈,不求地位,却是整个东海帮中立功最大的。
  后来父亲正当壮年便吐血而亡——所有人都明白,父亲是活活被累死的。
  父亲死后,他承继了父亲的南王之位,却渐渐与东王为首的一脉老臣,许多意见上产生了分歧。
  就在他接位的那一年,陆上也传来噩耗——老主人的继承人,也在多年的颠簸流离之下,英年早逝。
  所余下的,竟然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
  彼时,东海帮哀声一片。纵然没人说出来,可是大多数人都怀疑,一个襁褓内的婴孩,如何还能作为他们的主人,引领他们东山再起?
  ——老主人的基业,复兴无望了!
  彼时他登高而起,说“主人的基业复兴无望,可是咱们却不能殉葬,咱们得先自己好好活下来。此时正是倭国大乱之际,我们东海帮有人、有钱,还有贩自西洋的火器,咱们的实力就连倭国大名都比不上!不如咱们索性参入战团,至少夺取一个岛屿自立为王;或者干脆个个击败了倭国各地大名去,咱们一统倭国土地罢了!”
  东王却勃然大怒,当众斥责他背主忘恩,说这一脉人马决不能自立为王,决不能同化入了倭国,他们得安安静静等着小主人长大,等着小主人来寻,便将人马钱财都交还给小主人才是。
  东王的话,得到那些身在帮中要职的老臣子的拥护。那一刻,他映着火光,看那些老人面上的坚毅——或者说是顽固,只觉心上一片灰烬。
  小主人尚在襁褓,要等他长大,还要多少年?!
  再说那个生于忧患的孩子,将来长大又能长成什么模样,谁敢保证?
  他是否值得他们白等二十年,是否值得他们用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年华来赌?
  他不这么认为。相对于所谓主人家的基业来说,他更想维护住祖父用性命创下的东海帮,更想维护好父亲吐血身亡而操持的这份家业。至于谁是老主人,谁是小主人,他从未见过,他也不想对他们再献上自己的性命!
  五十年了,距离老主人坏事已过了五十多年。人已换过了数代,风云已斗转过数十回,别再跟他说什么“王气未散”。在他眼里,王气早已散尽了,否则趁着土木之围那么好的机会,老主人的势力为何还没有机会趁机重夺大位?
  他不是父祖,他只是他自己。父祖已逝,他只想看顾好自己的子孙后代。
  手下悄声来报:“西王求见。”
  他只得从入定中醒转归来,抖抖衣袍,将父祖画像收起,走向客厅。
  西王与南王一样,是东海帮第三代,也是承继了他父亲的王位。
  西王与他父祖一样,都是猛将,打仗自不必说,只是不甚有头脑。
  西王见南王出来,便连忙上前问道:“听说周灵安还有个儿子,而且已经到了平户藩?大哥,你说来者可善?”
  南王没急着回答,只让座,吩咐上茶,然后才缓缓道:“你担心什么?”
  西王没心思喝茶,便推开茶盅道:“说到底,东海号终究是御马监的治下。就算周灵安后来倒戈向了咱们,可是谁知道他这个儿子是否也跟咱们一条心?他既然手上拿着司夜染的任命,那说不定他其实是跟司夜染一条心的。到时候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听命于东海号,也就是说继续听命于司夜染?”
  南王点头:“你担心得没错,我也不放心这个周生。只是周灵安死得蹊跷,死前留下什么话,咱们都无从知晓。一切虚实,也只能从这个周生口中探知。”
  西王搓了搓手:“我就担心,司夜染那个小娃娃羽翼渐硬,他迟早饶不了咱们哥俩。”
  南王缓缓饮了口茶:“所以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咱们犹豫。东王和北王必除。我且问你,可已料理了北王了?”
  大明士子闹腾得欢,松浦晴枝为防有变,虽嘴上说不在乎,却暗中下令加快赶路。昼夜兼程,晚上也不再休息。
  煮雪的一颗心便提起。
  距离京师越来越近,松浦晴枝的野心越发昭然若揭,煮雪知道不能再等,该动手了。
  多日赶路,这日终于在馆驿休息一夜,更换马匹,补充粮草。
  煮雪便特地细细打扮了,吩咐花怜去请松浦晴枝来。
  烛光里,煮雪的面色一改多日的仓惶,变得平静而艳丽。花怜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乖乖聪明,退身而出,拉严了纸门。
  已是七月,花香隐于夜色,暗香盈袖。花怜不由得深深呼吸,悄然展开始终贴身藏着的小像。
  小像里,她亦娇美如花,含羞而立。
  她笑了。
  走到松浦晴枝门外,躬身道:“小姐说少爷多日劳顿,今晚不如驾临小姐房中,小酌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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