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后日谈

  接下来是后日谈。
  是一分为二的后日谈。
  七月五号的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六号的上午。
  我如约到达了学校的演出大厅。
  或者是叫排练大厅？
  当了多年的学生的我居然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我也真的是过于宽容。
  过于不称职。
  尽管我一直觉得我自己是自由职业者。
  自从空间能力得到提升，特别是到现在的lv5之后，以前早到半小时的默规也没有了。
  不过早到几分钟和十分钟，依然是我不变的想法。
  尽管现在已经经常踩点。
  不过对于这个约定。
  最后的约定，我提早了十分钟到。
  其实大约二十几分钟前我就已经到了学校外面。
  只是觉得，认识的人除了薰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和我熟识。
  于是就在外面转悠了一会。
  尽管这次的演奏只有约定集合时间，没有开始时间，也没有结束时间。
  在大厅前停顿了一会之后，我推开半虚掩着的大门的进入。
  台上已经摆放好了钢琴。
  台下的前排也已经依次坐好了薰邀请来的人。
  一半认识一半不认识。
  看来即使我守约提前到来，也依然可以说是迟到了呢。
  他们看向我，有意料之中的，有意外陌生的。
  我看向了薰。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礼服，站在傍边的合奏者，一手拉起的合奏者，穿的是黑色的西装。
  薰笑着看向我，拿起了小提琴将要上台。
  看来我应该是最后来的人了。
  真是的，迟到的过头了啊。
  白色的礼服很适合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清美优雅可以想象到几年之后的光景。
  这份光景会存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倒是旁边戴眼镜的木头。
  穿起西装端坐在钢琴前也还是有点样子的嘛。
  一副大人的模样。
  算是合格了。
  一直站着算是什么事。
  毕竟是学校的大厅，阶梯排列的座位还是很多的。
  不想和前面的人坐在一起，于是我坐在了中间位置的过道一侧。
  接下来就是属于两个人的演奏，两个人的合奏。
  最后的合奏。
  前面已经有人开始用手机记录了，为了留存着个最后的纪念。
  但是我不会。
  对于我而言，即使他们今天合奏的曲子，今天的旋律，甚至今天的日期，我或许会忘记。
  不过，薰，我是不会忘记的。
  只要名为徐宇因的个体还活着。
  哈啊。
  看在薰的面子上，把那个四眼木头也带上好了。
  总之，现在就先好好的听一下合奏吧。
  接下来以为我会讲述演奏会么？
  并没有什么好讲述的。
  我喜欢听歌并不代表我有多少的艺术细胞。
  很多女生会学习一些艺术类课程，不过我是放学回家部的，这些额外的技能并没有。
  两首古典音乐放在一起，两首我歌单的喜欢的音乐放在一起。
  古典和流行都不是我的标准。
  感觉好听就可以，不好听就丢弃。
  管他评分有多高，意义有多深刻。
  所以，要我讲述音乐，我只能说好听和不好听。
  还位居两者之间的没感觉。
  若是仔细描述感觉，一定会和大众有所差别。
  毕竟电波不是属于同一频率上的。
  不合群就不去以不合群去合群，以普通而遮掩不合群以合群，正是不错的方式。
  他们最后的合奏，或许挺好听的。
  但我实际上并没有听到任何的提琴声音，也没有一点钢琴声音。
  只是看见薰燃作一抔明烈的火，越发旺盛。
  之后逐渐有减弱之势，但最后，她成功的将旁边阴沉的烂木头点燃。
  阴沉阴湿被蒸发，腐烂的树皮被烧裂，里面结实有料的木材终于是点燃了。
  一个逐渐走向灰烬，最后会变成指尖一丝炭末。
  一个正在重新燃烧，这个柴薪将会燃烧很久，会永远记得那一丝炭末。
  之后，演出落幕。
  后来。
  落幕之后。
  第三次。
  依然是湖心公园。
  三次到来，三次不同的感觉，三次不同的回忆。
  激动的。
  失落的。
  平静的。
  三次，同样的人。
  我和薰。
  不变的位置。
  靠着湖边有树荫遮蔽的下面座位。
  这次我和她一同坐着看着湖面。
  稍微可以体会到与薰相同的心情了。
  这次是薰邀请我，谢幕之后，通过手机朝我发来信息。
  既然是薰主动，那么就等她先开口吧。
  不知道说什么的我和薰一同看着平静的湖面。
  “宇因。”
  “嗯。”
  薰开口说道。
  “从小我就受到了这个病的影响。回望走过的十几年里，我发现自己的性格大变了好几次。”
  “不管怎么变，始终都是你。”
  我如此说道。
  湖面让我的心平静了下来。
  看着这个湖面许久的薰应该早已平静。
  “是啊，不管怎么变始终是我，不管怎么变始终没有没有改变。”
  我没有转头看薰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湖面。
  “你知道吗？宇因。”
  “我不知道。”
  我如此直接的接话。
  薰我并不了解。
  虽然是朋友。
  但并不了解。
  人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但是稍微的理解一点点，是允许的。
  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应该是有打破这个残酷的黑白存在。
  我如此希望着。
  “算是听我发牢骚好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能放心的不负责任的，一点不担心的发牢骚的人，只有你。”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
  “很早之前，是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就当是我现在想出来的吧。”
  “或许我从前就知道时日无多这个词是属于我座位，所以，他们说的平淡才是真，洒脱的说着这般人生有多难得，那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平淡的度过生活是多么的奢侈，与世无争的追求安稳度日，我好羡慕。”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平淡的度过一生，安稳的老年直至入土，我羡慕的或许只有时间。”
  “倘若让我平淡的度过奢侈的百年，平淡的度过最后的几年，我感到很不甘心。”
  不甘心。
  羡慕，嫉妒，纠结。
  现在的薰用平淡平静的语气说着。
  “说起来，我想问一下，你觉得是平稳度过一生还是轰轰烈烈的暂时？”
  这个问题，这个年岁的我无法一下子给出答案。
  向往轰烈的人会立刻给出答案。
  向往平稳的人，最后是平稳的人，可能是很久之后才有答案。
  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但如果仅仅是现在的话。
  “一定要一辈子才是平稳吗，轰轰烈烈只是暂时的吗。”
  我如此反问到。
  “真是一个好问题，对于我，平稳已经就是一生，轰轰烈烈只能是暂时。”
  她说道。
  确实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啊，无所谓啊，我希望可以平稳的度过一生，只是希望可以活得久一点，毕竟以后可能有很多好玩的游戏，现在也有很多游戏没玩够，也希望可以出名，我喜欢出名的感觉，但我不喜出门要遮掩的生活。”
  我实事求是的说道。
  将我自己想法完全的说出来，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没有出息。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或许这个是充满了宇因风格的回答。”
  “没错，徐宇因专有的回答。”
  我也跟着笑道。
  徐宇因式回答么。
  不如叫宇因派比较好。
  “之前，还没有恶化的时候，我乐观的以为自己至少可以站着活到二三十岁。”
  “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最后没有实现，但我觉得不说出来有种遗憾。”
  “尽管不会改变遗憾的结果。”
  “……”
  原本平静的湖面被随之而来的微风带起点点涟漪。
  “我知道在世间来往的步伐过于匆忙。”
  “我知道一切热情的火焰都会熄灭于悲凉。”
  “我知道世人最后都会赴死。”
  “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离开。”
  “比起活到百年，最后收纳到土地，墓前却是冰冷的清风，没有深情的铭刻。”
  “我想要在死后，可以留下余温，有人可以在我的碑前深情铭刻。
  “我想要不顾形象的无悔活过。”
  “我想要轰轰烈烈的踏遍，如同烟火一样绽放。”
  “只是现在已经被掐灭。”
  ……
  短暂的生命更想要轰轰烈烈。
  长寿的生命想要平稳的享受。
  短暂的生命也有平稳的度过。
  遥远的生命也有核爆般人生。
  至少，薰的短暂一生，并不是平稳的，如同火焰炙热的她应该知道这些才对。
  “你并不是平稳的度过一生，你如火焰一般绽放出了点燃周围的炙热。”
  酝酿了一会，我加上许多知识文学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什么？告白吗？毕竟是最后了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我文学的说出这话并不是告白！不对，都说了那只是个意外，我对女生没有兴趣！”
  “你的意思是说……难道是要对他出手吗？真是……呜——”
  “我对男生也没有兴趣！啊啊啊，乱套了！”
  “呵呵！哈哈哈~”
  她就这么在旁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性格。
  算了，她高兴就好了。
  “谢谢你，宇因。”
  笑完之后，意犹未尽的说道。
  “虽然生命最后都将赴死，但是你传递的火焰并不会因此而断绝。”
  “这个台词你想很久了吧？很不错呢。”
  或许想很久了。
  不过我是刚刚才想要说出来。
  属于即兴创作。
  “没有，是我刚刚想到的。”
  “真有风范，不过想想，其实也是成功了，至少，我完成最想完成的事情。”
  像是看开了什么一样，她如此说道。
  只是，完成了最想完成的事情，往往会有出现更多想要完成的事情。
  想要没有遗憾的离开人世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
  至少，能再某一时刻，能没有任何遗憾，也算是成功了吧。
  一张白色的信封出现在了我眼前。
  不过我并没有伸手去接。
  因为在我有这个想法之前，它已经被主人收回去了。
  “这一份信，麻烦你交给他。”
  “在我离开之后。”
  她如此说着，把信交到了我手里。
  “不准偷看！不准提前泄露出去！不准问写了什么！”
  薰用任性可爱的语气向我叮嘱。
  多久了，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了。
  和之前一样，我一如既往的答应。
  答应会在她离开之后交给信封上名字的那个四眼男生。
  之后——
  毕竟是后日谈。
  之后，已经是八月一号。
  通宵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把人安顿下来之后，眼看已经快要赶不上了。
  只好用空间能力赶路三段路。
  御游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自己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并且整理端正之后，用空间移动前往预定的地点。
  与其说是地点。
  不如说是墓地。
  薰已经离开了。
  而今天，八月一号，就是她的葬礼。
  虽然她的亲朋好友大多数不认识我或者对我不熟悉，但她的父母依然有邀请我到来。
  其实原本是两段，两次空间移动就可以到达。
  中途我忽然想起来没有带东西，于是紧急去花点买了一朵白菊。
  需要一提的是。
  我虽然有参加葬礼，但并没有全程参与。
  分身乏术。
  薰的遗体火化的时候，是由我亲自操作的。
  之前不是有在火葬场打过工么，火葬场又比较少，所以选择的刚好是我之前去过的那家。
  靠着关系，我将薰的骨灰交给了她正在外面等候的父母。
  有些人觉得我这样做有种神经的感觉，不过，幸好薰的父母好像没有这么觉得。
  正像我一直强调的，人与人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
  但是，在某一时刻，两个人有可能互相理解，或者是绝望级别的希望，是有可能出现大部分时间互相理解的两个人。
  这么说并不是什么有希望的事情。
  期望不要误解了。
  有可能，有希望，这两个词其实是很绝望的说法。
  所以说，既然不是互相理解，那么就不要认为可以互相理解。
  可以尝试，但不要自以为是。
  互相，是相互的。
  看着化成烈焰的薰，可笑的想到。
  她真的已经燃烧了起来。
  至少无悔活过吗？
  ……
  总算。
  总算是在葬礼刚开始的时候到达了。
  不过因为来的迟了。
  在葬礼上迟到了。
  我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
  薰的父母，同学，恋慕之人。
  在她的墓前哀悼。
  一个一个的将手上的花放在碑前。
  我虽然迟到了，但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到来。
  等着我将手上最后的白菊花放上。
  站在墓碑前。
  我想起了薰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这些就是回忆杀，面对已经无法再见面的人一种不甘的回忆。
  尽管生命已经断绝，但她将自己绽放出来的火花却没有因此断绝。
  已经踏入墓地，全身都被收纳于土地之中，在这之前，她已经进入了我和他们的回忆。
  也踏入了某个人的心房。
  就像是烟火并不是每一刻都是天空中绽放的花火一样，薰经历了十几年的等待。
  就像是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花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一样，薰绽放出的花火只有在场的几个人看见。
  就像是绚丽的花火一样，留在了每一个人心里，并且期望着，也能绽放出美丽的花火。
  将手上的白菊顺着之前的摆放顺序放在了末尾，放在了树立在我面前的墓碑前。
  明明冰凉的墓碑却有余温。
  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薰的墓碑前深情铭刻。
  今后，百年之后，也会有人在她的墓碑前深情铭刻。
  我站了起来，看着墓碑下她所安躺的方向。
  无悔活过。
  不管是否无悔死去，至少无悔活过吗？
  无法说无暇活着，但至少无悔活过吗？
  即使一步一步走向墓地，也不愿退缩。
  这样的一生。
  短暂的十几年。
  绝对不是可以眨眼而过的十几年。
  相比碌碌无为的几十年。
  几十年的灰白路途。
  走了几十年的灰白土地，一脚踏进了墓地之后，却没有人深情铭刻。
  这个十几年还真是让人羡慕。
  一时间，有种时空变慢的感觉。
  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有非常陌生，就像是做了预知梦一样。
  预知梦，大多会放在角落，然后在熟悉而又陌生的事件前会忽然想起预知梦，让人不知道是是因为预知梦而感觉到面前的景象熟悉，还是因为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错觉出预知梦。
  不过我对于当前的景象。
  墓地，薰的葬礼。
  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我认为应该是深蹲迅速起身站立导致的脑缺血导致的。
  可能是通宵加上之前一直频繁使用空间移动导致的原因。
  不过这点debuff并不能对我有多大影响。
  无悔活过，真是让人羡慕。
  被后辈好好的教导了啊。
  眼前似乎出现了和我一样的人。
  长得我一样，身高也一样。
  光看脸和身高我就可以确认这个人是我了。
  并不是镜子。
  相比我现在的模样，之前照过镜子，还算是整洁庄重，面前的人。
  面前的我。
  可以说是灰尘土脸。
  不过和我现在面无表情不同，更加坚定。
  兴奋，幸福，绝望，希望。
  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我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我。
  正因为是我，所以我可以理解。
  可以开口轻声说同一句话。
  “至少无悔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