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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兰芝正在看赵郁的运河地形图, 听到赵郁的声音忙看了过去:“怎么了?”
  赵郁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感觉那温热的感觉还在, 简直快要崩溃了:“阿犬尿到我身上了!”
  兰芝:“......”
  她知道被小孩子尿到身上对赵郁这样一个好洁的人意味着什么, 忙忍着笑走了过去, 一边吩咐翡翠她们准备浴桶和洗澡水, 一边去看赵郁和阿犬父子俩的情形。
  赵郁正全身僵硬看着怀里的阿犬, 而阿犬大眼睛亮晶晶,仰首看着他爹爹,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调皮的笑, 兰芝这下子终于忍不住了,笑着伸手去抱阿犬。
  阿犬笑嘻嘻飞快伸手在爹爹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才投入娘亲怀里, 扭头看爹爹, 又咯咯笑了起来。
  赵郁气急败坏,连“阿犬”都不叫了:“赵臻, 你这小崽子——”
  兰芝忙把阿犬的爪子给拽了过来, 免得他又去欺负爹爹。
  赵郁声音里满是委屈:“......兰芝, 阿犬用摸过尿的手摸我的脸......”
  一想到阿犬湿漉漉的手摸他的脸, 赵郁简直想要揍这熊孩子一顿!
  兰芝知道自己不该笑的, 可是看着赵郁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赵郁向妻子告阿犬的状:“阿犬都九个月了, 怎么还管不住自己尿尿!”
  兰芝抱着笑嘻嘻傻乐的阿犬安慰赵郁:“他才九个月了,喝水太多, 又玩得太开心, 又不是故意的。”
  赵郁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痛心疾首看着自己身上被阿犬的尿液染成深色的地方:“我今晚绝对不会再陪赵臻小崽子玩了!”
  洗澡水很快准备好了,赵郁和阿犬父子俩重归于好,一起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玩了半天水,把不久前父子之间的那点子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
  兰芝带了翡翠出去安排明日上岸采买之事,回到舱房,见赵郁倚着靠枕优哉游哉躺在床上,两条大长腿长长探了出去,挡着不让阿犬出来,而阿犬被赵郁围在了床里,把好几个瓷器小人放在了赵郁肚子上,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阿犬察觉到了娘亲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见真的是娘亲,当即笑嘻嘻抬手:“啊!囔!囔囔!!”
  兰芝:“......”
  赵郁先前曾狂热地期盼阿犬第一个会说的话是“爹爹”,如今失望了太多次,反倒心态平和起来,颇为中立地为阿犬做翻译:“这是阿犬刚学会的话,不过他老子我也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兰芝瞅了赵郁一眼,走过去探身在阿犬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阿犬,叫娘!”
  阿犬张了张嘴,说出的还是“囔”。
  兰芝心知这是阿犬在学着叫“娘”,只是舌头不大听使唤,这才叫成了“囔”,心中得意,瞟了赵郁一眼,却不说破。
  这次乘船出行,每晚阿犬都和爹娘睡在一起。
  夜深了,洗漱罢,赵郁三口也在舱房中睡下了。
  船外河风呼啸,呜呜作响,舱房内却温暖如春。
  赵郁睡在最外侧,兰芝侧身依偎在赵郁怀中,她的怀里则是睡得甚是香甜的阿犬。
  兰芝闭上眼睛,鼻子轻轻吸了吸,赵郁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清新体味,阿犬好闻的奶香,全都萦绕在她鼻端。
  她伸手摸了摸阿犬柔软肥嫩的肚皮,心中满是温暖......
  船行在运河之上,船身微微荡漾,兰芝很快就睡着了。
  赵郁面向里侧身躺着,他伸手揽过妻子,继续沉睡。
  兰芝是被阿犬吵醒的。
  阿犬大清早一醒来,就发现娘亲在爹爹怀里,而自己孤独地睡在床里侧,心中很是不快,当即扑了过来,强行要把娘亲揽到自己这边。
  兰芝和赵郁一下子全醒了。
  若是要在丈夫和儿子中间做选择的话,兰芝自然是选择阿犬了,她忙抱过阿犬,伸手摸了摸阿犬乌黑的软发,凑上去亲了亲,又亲了亲阿犬的额头和脸颊,然后紧紧抱着阿犬柔声抚慰:“娘的小宝贝小心肝阿犬,娘最疼你啦!乖乖哟!”
  阿犬美得眼睛弯弯,两条胖胳膊揽住娘亲的脖颈,得意地看着被抛弃的爹爹。
  赵郁:“......”
  算了,老子不和崽子斗了!
  他起身下床穿衣洗漱去了。
  在赵郁和阿犬的父子争宠中,商船在运河上日夜不停行驶着,终于在三月十五这日赶到了杭州运河码头,泊在码头内,赵郁、王湉等人装扮完毕,只等杭州税关的税吏来课税。
  这次登船的税吏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自称姓关,他带着人一一验查了商船上的货物,然后当场写下报单,道:“船上共装载瓷器四十箱,玉器十箱,总价四万两白银,大周税制‘凡三十抽一’,应纳税银一千三百三十三两三钱三分,这是报单,装车后通过税关时再完税,完税后才能通过!”
  扮作青衣小厮的兰芝在一边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在楚州税关,税吏再贪婪,给的报单也是总价三万两白银,只用交纳一千两税银,如今到了杭州税关,居然涨了这么多!
  赵郁微微一笑,道:“关大人,请这边说话!”
  到了僻静处,赵郁把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陪着笑低声道:“区区心意,请笑纳,乞青目一二!”
  那姓关的税吏瞥了一眼银票,见是一张二百两银票,便伸手接了过来,脸上神情却依旧淡淡的:“既如此,总价改为三万两吧!”
  赵郁笑容和煦:“关大人,不知能否引荐一下杭州税关的孟老爹......”
  杭州税关的主政也姓孟,正是兰州守备孟敏治的庶出兄长孟敏世。
  姓关的税吏略微迟疑了一下,瞟了一眼赵郁的腰间。
  赵郁会意,当即一把揪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含笑塞给了税吏:“麻烦大人了......”
  这块玉佩是好多年前庆和帝赏他的,兰芝特意让他佩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给瞧上了——不过这样也好,这块玉既是天子所赐,内廷定有记录,到时候可以作为证据了!
  关税吏接过玉佩看了看,眼睛亮了起来:“竟是荆山玉!”
  要知道,荆山玉如今早已开采殆尽,传世的荆山玉极少,而且很少流落民间,极是珍贵。
  赵郁微微一笑:“这是小人家传的物件,大人若是不弃,送给大人赏玩又何妨!”
  关税吏手指摩挲着这块玉佩,眼睛发亮,片刻后方珍而重之收起了这块玉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孟老爹身为杭州税关主政,地位显赫,自不是轻易能见的......这样吧,你们的商船先不要卸货,明日傍晚,且在税关官署东角门等着,我给你们引荐孟老爹!”
  送走关税吏,留下守船之人后,赵郁一行人下了船,乘着马车离开运河码头,进了杭州城,在西湖附近的一处宅子安顿了下来。
  这处宅子自是青衣卫的产业,符合青衣卫的一贯审美,院子小巧雅致,花木扶疏,甚是舒适。
  孙冬提前过来,把这里安排得妥妥当当,赵郁和兰芝居住的内院的摆设铺排,全都是按照兰芝的喜好来的,摆件多是素瓷,靠枕、锦褥、帘幔、寝具多用淡青浅粉这样的素雅颜色。
  侯奶娘和蜀芳带了阿犬和阿青在院子里玩。
  兰芝得了空,在屋子里歇息。
  翡翠见妆台上摆着精致的紫檀木妆匣和大大的西洋妆镜,便打开妆匣,发现是一个又一个精致的雕花抽屉。
  她拉出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发现里面全是用水晶瓶装的香汁子,又拉开旁边的抽屉,发现里面全是各种香膏,而下层抽屉也全是各种簪环钗梳,不由又惊又喜:“姑娘,这孙冬怎么能想得这么周到!”
  兰芝原本倚在锦榻上歇息,闻言笑了:“孙冬是个小伙子,不可能这么细心,青衣卫在杭州这边的管事必定是女子!”
  翡翠惊讶道:“女子也能做青衣卫的管事?”
  兰芝正色道:“女子在聪明才智上并不逊于男子,为何不能做青衣卫的管事?只要有能力,女子也可以做大事!”
  翡翠总觉得兰芝这句话颇有深意,便不再说话,默默在心里品味着。
  到了晚间,阿犬玩累了,早和阿青一起跟着侯奶娘和翡翠在偏院睡下了。
  兰芝脸上的易容糊了一天,怪不好受的,便和赵郁卸去易容一起洗了澡,又让人在院中的蔷薇花架下摆了一张坐榻,屏退侍候的人,只有她和赵郁两口子留在院子里。
  兰芝和赵郁舒舒服服倚着靠枕歪在坐榻上面,中间的小方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杭州菜肴——一碟卤鸭、一碟熏桂鱼、一碟桂花莲藕、一碟东坡肉、一碟龙井虾仁、一钵杭州莼菜羹,另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这些菜肴都是兰芝爱吃的。
  她先尝了尝桂花莲藕,直觉桂香扑鼻,甜而不腻,便又吃了一块,然后鼓动赵郁也尝尝。
  蔷薇花正是花季,开了满架,花香氤氲。
  不知院外何方,青衣卫安排了人在吹笛,笛声悠扬,宛如天籁,在月光和花香中悠悠而来,美得浑似梦境。
  兰芝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在微醺中开口问赵郁:“青衣卫在杭州的主事是谁?怎地如此会安排?”
  赵郁用牙箸夹了一粒虾仁喂给了兰芝,道:“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出身韩氏,前几年因不满家族安排的婚事,与家族决裂,破家而出,改名换姓进了青衣卫——明日她会来见咱们!”
  兰芝心中颇为向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这女儿红绵甜可口,香气醇厚,我今夜可要一醉方休!”
  赵郁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凑过去吻住了兰芝,把酒渡给了她,哑声道:“我来喂你......”
  他和兰芝既然两三年内不能生孩子,兰芝想饮酒,就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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