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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戏_21

  ※三※
  那把飞刀脱手之时,飞刀手的眼光自然不可能锁在秦颂风身上。
  秦颂风抓住这片刻的机会,剑锋毫无征兆地抹过离他最近的另一个“跟班”咽喉,那人还没来得及倒下,就被秦颂风以左手抓住挡在身前,接住了飞刀手连珠射出的三把刀,秦颂风手中软剑却拐了个弯,绕过面前的人盾,轻轻刺进另一个人心脏,抽出时剑的前端已经被染成红色。
  他把手中还在冒血的尸体抡起来甩向飞刀手,趁此机会,第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绕到秦颂风背后,狠狠刺下去。秦颂风原地扑倒,手一撑地重新跃起,连环两脚,一脚踢掉那人兵刃,下一脚直接踢中心口。
  不过转眼之间,他已经要了三个人的命。
  秦颂风虽然惯于退让,却绝非迂腐不知变通的人。飞刀射向他的一瞬间,他已经看清了这个埋伏。
  附近的确有位刀法出色、脾气暴躁的倪少侠,与秦颂风素不相识,至于面前这“倪少侠”,却是个冒牌货,因为他的刀法一看便是从剑法中化来的,原本的兵器必定和倪少侠不同。
  这些人勾结了常青,假借倪少侠的名头“追债”,把秦颂风诱至此处,先利用他对同门师侄常青的信任安排偷袭,然后一拥而上。
  这次袭击的精巧之处,在于让五人之中身手第二好的人站在中间,服色、武器均与他人不同,自然而然地引开秦颂风的注意;而真正身手最好的那名飞刀手,却混在跟班之中,刻意与其余三个跟班穿着相同服色一致行动,迷惑秦颂风,伺机发出真正的杀招。
  其余三个跟班确实是凑数的,比不上假倪少侠和常青,更远远不及飞刀手。至于常青,显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阵前小卒,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刚才秦颂风并不是真的要给常青一个机会,其实就算当时快马把常青运到县城里最好的郎中家门口,也来不及了。
  秦颂风只是看准了这五个“少侠”藏头露尾必有缘故,又对常青冷血无情。果然,他随便说两句,已经触动飞刀手心里的那根警戒之弦,趁飞刀手杀人灭口的工夫,他正好把三个碍手碍脚的凑数之人全都料理干净。
  秦颂风心中有点发苦,无论如何,尺素门向来重视同门之谊,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遭遇同门背叛,又亲口诱导飞刀手杀人灭口,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对手已经只剩两个,却是武功最高强的两个,下面注定是一场硬仗。他双膝已经高肿,就算直身站立不动也会微微发颤,只能后退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
  第18章 狡计
  ※一※
  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秦颂风的冷汗和热汗合流,渗进伤口里。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丧命于此,他要考虑的,不过是如何取胜能够减少自己的伤损。因为这五个人绝不是唯一一道埋伏。
  刚才被他杀死的那三个杂兵武功根本不入流,面前的两个虽然比较入流,也还不足以置他于死地。常青数日来一直向他请教剑法,非常了解他的真正实力,在这群人后面,一定还有更凶险的埋伏等着。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个“少侠”一环扣一环的精巧埋伏手段很有苏门之风。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那么,是有人重金雇佣苏骖龙杀他,还是他寻找柏直下落一事引发了苏骖龙的忌惮?
  英雄镇上的一切,好像越查就越复杂,叫人理不清头绪。
  近日见过的无数面孔在秦颂风脑中滑过,不屈帮帮主鲁逢春也不例外。巧的是,不过数招之后,忽然有一个焦躁的声音伴着枪杆拄地的动静由远及近:“谁他娘的暗算老子,出来!有种你出来!”
  鲁逢春不知此前喊了多久,声音沙哑得好像要冒烟。到得近前,喊声终于停止,他一步步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常青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秦颂风和他对面的两个“少侠”:“秦二门主,这俩是谁?”
  秦颂风一边出剑一边回答:“不知道,常青勾结他们反水了,把我诓到这里设埋伏,可能是马锋的意思,也可能是常青自己的意思。”
  鲁逢春一边眉毛挑起来跳了两下:“有意思,有意思得很。”然后他提着枪冲入战团,对准假倪少侠刺去。
  得此强援,秦颂风以一敌一面对那名飞刀手,自然没费一点工夫就轻易取胜,与此同时,鲁逢春的枪尖也刺进了假倪少侠的胸口。
  但鲁逢春究竟是天降的救星,还是另一场阴谋的一环?潘子云说过,当年鲁逢春也曾给苏门送礼,原因至今成迷。
  鲁逢春自然不知道秦颂风在想些什么。他盯着秦颂风,脸上那股天生的愤怒浓烈到十分,眼中却闪烁着掩饰不掉的忧虑,嗓音干涩欲裂:“昨天晚上,有人假传我的意思,叫我兄弟老罗带着铁蛋去找我,然后他们全都没影了。我刚才才得到消息。听说他们往南来了。”
  秦颂风看着鲁逢春的眼睛。
  秦颂风没有儿子,以后也不可能有,但他听见,鲁逢春一路大喊,沙哑到走调也不肯停止。直觉告诉秦颂风,鲁逢春即使设伏害人,也不会拿铁蛋的安危扯谎。
  直觉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秦颂风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指着地上的死人对鲁逢春道:“这些人刺杀的风格,有点当初苏门的意思。”
  鲁逢春脸色微变,咬牙道:“为啥有人同时把你和我诓出英雄镇,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
  秦颂风想到在屋里安睡的季舒流,低声道:“你稍等,一起回去,有个照应。”
  此时秦颂风全身溅满了敌人的血,膝盖上的伤令他双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右腿和腹部相连之处横着的一条刀伤皮肉翻卷。他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背靠树干,先把一瓶药水倒了些在刀伤上,撕出一条里衣扎住伤口,然后又卷起裤管露出膝盖,往那紫红渗血的膝盖处胡乱涂了些消肿的药膏,用力揉按两下,同样用布条扎住。然后他随便踢了两下腿,感觉身法已经恢复十之七八,撂下裤腿道:“走。”
  ※二※
  二人沉闷地快步往英雄镇的方向走,走出不足一里地,就看见路边倒着一个面目黝黑、满脸乱须的人,那人身上有不少血迹,痛苦地仰卧着喘息。秦颂风认得那人姓罗,在不屈帮身居高位。
  鲁逢春双眼圆瞪,一瘸一拐地扑过去扶起他:“老罗!铁蛋呢?你怎么样?”
  老罗张嘴吐出一口血,呛咳了片刻,努力压下咳嗽道:“还在敌人手上,我逃出来报信。镇里突然来了一群来路不明的人,二话不说专门攻打咱们的地盘!”
  秦颂风心中一凛,感觉一切都脱出了掌控。有人把他和鲁逢春同时诱出英雄镇,方便在英雄镇夺权么?那人利用了鲁逢春对儿子的紧张,也利用了马锋对尺素门的异心。可如果要夺英雄镇的权,为何不等秦颂风离开后再行动,那样只要对付鲁逢春一个,岂不是更方便?
  难不成夺取英雄镇的不是别人,而是苏门,他们要报英雄镇居民追捧《逆仆传》之仇?
  但此刻多想也是无用,鲁逢春扶着老罗,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中午之后,是去桃花镇寻芳的好时候,这条路上不断有行人路过,行人面对一身是血的三个男人倒不紧张,只是礼貌地让开几步,大概是在英雄镇见多了英雄火并,早已司空见惯。
  秦颂风对每一个行人都得保持警惕,不断路过的行人分去他不少精神。
  再过一阵子,到了该午睡的时候,行人渐渐变得稀少,但也一直没断。此时,又有一个细麻杆似的年轻男人经过,他貌不惊人,步伐摇摇摆摆,有点扭屁股。
  秦颂风心知杀手的伪装往往千奇百怪,不敢怠慢,依然戒备地留意他的动向。
  但是细麻杆才过去十多步远,鲁逢春突然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就往前跪倒。刚刚还虚弱得站不直的老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右手扳着鲁逢春的肩,膝盖一顶,就把鲁逢春倒转过来,面对着秦颂风。老罗左手一把锋利的短刀紧紧贴在鲁逢春颈部最大的血管旁边,压制着鲁逢春半跪在地上。秦颂风看见,鲁逢春胸前插着一把短刀,血迹像一朵丑陋的红花,渐渐在衣服上绽开。这一刀虽然深,应该没有伤及脏腑,但如果不及时救治,他一定会死。
  那自然是老罗亲手插上去的。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那个扭屁股的细麻杆小声惊呼着倒地;然后又传来衣物摩擦地面的声音,能听出是他在向远处爬行。
  秦颂风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他刚才认为,如果老罗也是敌人,那他要么在刚见面的时候发动,要么把他们带进埋伏,万没想到老罗会在这条时常有人经过的路上,借一个凑巧有点古怪的路人分去秦颂风的心神,猝然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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